王動離開涼州,直奔蠻族西方的老巢長生天。

留下的道兵開始有秩序的恢複家園,武陵城有著武陵守將張鐵山,與其副將何柏誌主持恢複工作。

其餘的地方,則由原先武陵城中的城主唐鐵霜,以及都尉楊柏宇主持。

轉戰數百裏,大地赤紅,四處殘破,不過有著這些將士主持恢複工作,涼州卻是在漸漸的恢複正常。

可是,在常人無法洞察的大地深處,卻是有著驚人的變化發生。

在大地的極深之處,出現了一道道巨大的裂縫,其裂縫動輒長達數裏。

隻是若仔細觀察,這些裂縫之間,有著一些昏黃的氣流流動,將這些殘破的裂縫,緩緩的修補恢複。

若有識貨的人見到這些昏黃的氣流,定會驚歎於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這些昏黃的氣流,乃是存在於天地初始時的母氣——玄黃之氣。

這種氣流不論是用來煉體,還是來修行,都是極為珍貴的材料。

世所罕見!

其珍貴程度,便是那些領悟了演化萬物境界的大人物,也都要動心不已。

而在草原上一片偏遠之地,雪白的氈帳中,白發白須,著白袍的老者歐陽天絕此刻獨坐棋坪前。

棋坪上落滿了白子與黑子,其數量旗鼓相當,老人不時從棋盒中撚出棋子落於棋坪上,

若撚起白子,落下之地定是黑子紮根之地,若撚起是黑子,落下之地便是白子紮根之地。

一時黑白廝殺你來我往,好不快活。

隻是坐在棋坪前的落子人臉上不見快意,相反卻是一片愁雲慘淡,待到這盤棋將臨收官之時,老人的臉上已然爬滿了悲哀。

“老師!你傳我縱橫十九道,讓我以察大陸天運!奈何弟子駑鈍,終究難以勘破!要尋破劫之法,難,難,難!”

隨著老人手中最後一子落下,本是精鐵打造的棋盤從中裂開,四分五裂,大地陸沉。

棋坪上黑白子盡數化作粉塵,消亡不再。

就在氈帳中老人身前的棋坪四分五裂,棋子灰飛煙滅的時候,在大陸的一片黃沙紛飛之地的最深處,一片豎立著百座圓形佛塔的塔林深處,一和尚坐在一口大缸前,斂眉露慈悲。

在他身後同樣盤坐著一些和尚,這些和尚皮膚金黃如同金箔,乃是禪宗十八羅漢。

他們在為身前那位老和尚護法。

他們為老和尚護法已經有三十年,如今已是第三十一年。

老和尚臉上爬滿皺紋,這些皺紋並沒有給人感覺到蒼老,而是令人感受到了歲月如刀,割皮割肉又割心的鋒銳。

此時,老和尚臉上如刀片劃割而出的皺紋,突然動了起來,仿似有金色的光芒流出。

他身前的大缸中,那望不見底的缸水,卻是咕嚕嚕的翻起了水花。

仿似在這缸水中有著一尾錦鯉,在肆意的扭動身子攪動缸水。

但熟知這缸的老和尚和十八羅漢卻是清楚的知道,這缸內並沒有錦鯉,也沒有其他,缸內裝乾坤,缸內有天運。

在這口沾滿著灰塵的缸內水流翻騰變化的時刻,離缸最近的的老和尚嘴唇微微的動了起來。

他在誦經,可是其音卻並不可聞。

隻可見其嘴唇開合的樣子。

大道希音,他口含大道。

在他的嘴唇動起來後,大缸內水流翻滾的越來越厲害,其內的震動,令大缸外附著的黃沙,都震**的脫離了缸體。

大漠天空灰塵迷蒙,陽光灑下後,便變的愈發昏黃。

在這一刻,昏黃的陽光,落在這片在九州少見的圓形塔林中,落在大缸所在之處後,光芒卻是如同燃燒起來了一般。

那些脫離缸體的沙塵,在如同燃燒起來了一般的光芒中,便如同世間的浮遊,在空氣中遊**。

黃沙在璀璨的光芒中,依循著某種莫名的軌跡律動,隨著時間的推移隱隱形成了一個圓,懸浮於大缸上空,圓上山川河流遍布,自成一方小世界。

就在這圓形出現在大缸上空後,大缸內的水卻是莫得衝擊了上來,直接將那剛形成不久的圓形衝擊的四分五裂。

大陸崩裂,黑水肆虐。

一瞬間,那圓便湮滅在了大缸內衝出的滔滔水流中。

在水缸上的黃沙微塵,凝結出的圓分崩離析的瞬間,端坐於水缸前方的老和尚,那臉上如同**般的金光,刹那暗淡消隱。

隨之一口血噴了出來,身子如遭受到了一把無形的重錘轟擊,向著身後的十八羅漢撞了過去。

這些為老和尚護法三十年的羅漢見此,如同銅皮般的臉上都大驚失色。

這和尚乃是他們禪宗中身份極為尊崇的龍樹僧人,守護地脈三十多年,始終平安無事。

今日發生如此突變,那便隻有一個解釋。

地脈發生了無法想象的大變!

……

秦州嶺南一片,延綿不見盡頭的大山最深處,一片籠罩在雲煙深處的山巒中,有亭台樓閣若隱若現,若仙家福地的一片建築深處。

有一座懸掛大鍾的樓,氣象巍巍,占據一座山峰。

塔高九丈九,半身入雲煙。

塔名,鍾樓。

此樓內裏懸掛大鍾,蒙塵無數年月,令人奇怪的是,樓內獨掛大鍾,卻無鍾撞。

鍾樓所在山峰下,仙家福地模樣的建築群中,人們無數年月以來不曾聞聽過鍾樓有鍾鳴。

在今日峰頂大鍾,突兀大鳴。

其聲遠震千裏。

在鍾樓閣樓頂層,一座泥塑的雕像,在鍾鳴中布滿蛛網般的裂紋。

裂紋四分五裂,如幹涸的地皮在太陽下暴曬後的景象。

觸目驚心!

大陸上一日間,各種異象紛呈,甚至令那些身處雲端的大人物都覺得觸目驚心。

有些異象則隻在悄然中發生,便如地震來臨之前老鼠遍地奔走,河水溫度驟增,便如地殼的暗暗發生變化,以及壓力的波動。

看不見的與看的見得都在發生。

一處地底陵寢,其內畫滿地府陰司,各種雲氣天宮的壁畫間,有古怪聲音傳出。

如霹靂,如某種物事崩裂。

其音連綿不絕,在這聲音出現後,壁畫上本來描繪的天宮消隱,而後緩緩的浮現出了三字。

“盡天命!”

蠻族極北方,不見草原,隻見白雪茫茫的大地上,冰川橫陳。

在這片冰原上,有一手持掛著某種白色動物皮毛長杖的老人,帶著獸皮帽,著著獸皮衣在牧羊。

身前的羊並不是九州上常見的品種,而是雙角尖銳,雙腿細長的神秘物種。

它們耐寒性比之九州的山羊群要厲害,覓食更厲害,它們不吃**在雪層外的草,它們隻吃雪層下的草。

因為它們會刨雪!

就在老人趕著,如天上飄過的朵朵白雲般的羊群,經過一片冰川的時候。

大地下傳來陣陣轟隆聲,隨後在老人驚恐的眼神中,大地崩裂,他與他的羊群盡數葬身入裂縫中。

在老人葬身之處,再往北去,本來盡是冰川的大地已然支離破碎。

遠遠看去,那些冰川大地,便如一座座懸浮在水麵的小島。

在這些小島之間,有一艘烏篷船穿梭其間,船上有人披蓑衣,帶鬥笠,坐於船舷,手中握著一杆釣竿。

垂釣北海上!

魚線盡頭沒有魚鉤!他的身旁也沒有人!

在某一刻魚線動了一下以後,他本來平靜的臉上卻是如同開了一朵秋菊,綻放正濃。

隨著他一揮釣竿,魚線劃出一個完美的弧度,收回了他手中。

在魚線盡頭,有一絲灰色的氣流扭曲,如蚯蚓。

望著手中的那絲灰色氣流,他在這北海上放肆大笑,其音震動的遠天之上風雲變幻。

良久後,他收聲,輕吐三字:“做人事!”

……

前往西方長生天的王動,依舊在向前方趕著,但令他好生奇怪的是,這數日間,他的修行很難入定。

每一次在他進入深度入定中後,耳畔便有雷音隆隆,似要劈裂天地,也要將他一同劈裂。

這令他本就焦躁的心,在這數日間愈發的焦躁了起來。

與他相同的修行者,何止千千萬?

這些修行者遇到的情況,與王動如出一轍。

不管其修為入了雲端的萬物演化之境,還是在雲天之下的祿天福地徘徊的修行者,都遭受到了同樣的事情。

卻是對此,沒有任何辦法。

大家不明白為什麽,也不知道緣由,但卻隱隱的嗅到了一股極為不好的氣息,仿似有天大的事情,正在發生。

不說修行者,便是普通凡人,也都有了些許察覺,雖然這察覺極為微小。

一些破敗的村落,屋子內老鼠抱頭鼠竄,藏於洞中的蛇蟲都紛紛的從洞內鑽了出來,跑到了大道上。

在大都城中,那些養著寵物的貴婦,以及養鷹鬥犬的公子哥也都發現,自己的小夥伴都不再如以前那般聽話。

一個個萎靡不振,仿似生了一場大病。

白玉京,皇帝在朝會中,召見欽天監監正劉文鄂,監正於大殿之上噴血三大口,暈厥。

在暈厥前,他對著皇帝大呼三聲:“盡天命!盡天命!盡天命!”

重要的事說三遍!

這樣的場麵,令滿朝文武大臣完全成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事後監正劉文鄂醒轉,皇帝陛下再行詢問,之前在朝堂上他所說之語是何意後,不成想劉文鄂卻是瘋了。

自此白玉京內多出了一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