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火焰熄滅,那來自殘破的深淵之門後方,在他們的心目中乃是神祗的存在,便在他們的眼前毫無征兆的死去。

一股代表著死亡的氣息彌漫在場間,這些全身包裹在黑布之下的深淵使者,呼吸都有些遲緩了起來。

那代表著劍意的雪花和雪球,便如同它來時一般來去毫無征兆。

溪澗畔,背劍男人隻是隨意的用生鏽的鐵劍在溪水裏刺了刺,和那些街巷間的垂髫小童,折下柳枝以柳芽在溪水中垂釣一般。

沒有帶起任何山呼海嘯,劍芒穿空的氣勢,隻是劍尖刺破水麵驚起一朵微不可查的水花,便回到了劍鞘內。

“老光頭!想來又要受到責罰了!”

從身旁拿起水壺走向不遠處坐在一塊石頭上的小女童,輕聲對著小女童道:“你先在這裏喝口水!師父去去就來!”

話畢,他一縱身便離開了溪澗間,一步入了雲天之上。

其姿頗具人間仙人氣質。

雲天之上四顧盡是雪白,背劍男人來到此地後,對著天與地平靜道:“知道你們要來了!那麽爽快些!”

他的聲音很平靜。

便如同他的人還有他手中的劍一般,出劍之時平靜,做事也很平靜,可是其卻自有一股鋒芒畢露的意存留其間。

雲天之上,腳下是雲海,不見大地,頭頂是天光,不見真實青天,因為隻緣身在此山中。

離得近便難以得見其全貌,因此便看不見。

此處是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所在。

當他那平靜的話語在雲海之間散逸開後,靜寂的雲海之間,所有風絮開始湮滅,直至此地化成一片凝固所在。

有聲音自下而上,自上而下而來。

“李藏鋒,你可知罪?”

“人間有大道,聖祖不可幹預人間之事!大逆不道該殺!”

“今,降十方劫,以責之!”

自腳下雲海覆蓋之下的大地以及頭頂天光背後的青天,傳來的聲音有些嘈雜。

當最後一個聲音落下之時,在頭頂天光之上有頭戴平天冠,身著九龍袍,臉留三縷飛須的帝王虛影出現,當那光影出聲後,所有的噪雜盡皆消失。

唯存留的便隻有其一人之語。

在那光影的聲音落下後,在雲海之中,再次出現一道光影,其頭戴天圓地方冠,身著赤紅廣袖博襟,一身儒雅氣息的男子,接著開口:“犯大道條律規則,如是方正天地威德!”

對於這兩道光影先後之語,李藏鋒仿似並未聽入耳中。

臉上有著些許不耐道:“要殺,就快來,那兒來那麽多嘰嘰歪歪的話語!煩不煩人!”

此刻背劍男子身上那股子市井紅塵氣,在這雲天之上濃鬱的有些化之不開。

那兩道光影顯然極為熟悉背劍男子的性子,因此隻是看了背劍男人兩眼,揮動衣袍,他們的身影便消散在了天光與雲氣之間。

下一刻雲海之間有異變起,若有蛟龍在其中翻海倒江。

看起來好不壯闊!

凝固的所在被打碎,雲海間有裂痕縱橫交錯,那些裂痕從十方而來最終交匯之地便是背劍男人的所在。

當那無數條裂痕交匯在其身時,他的身軀開始扭曲,或被拉伸,或被擠壓。

體內的骨骼被巨大的力道撕扯扭曲所致,劇烈的疼痛便是萬物演化境界的人也難以忍受。

如此疼痛意誌不堅定者定會瘋癲,乃至於精神魂魄崩碎。

雲海之上背劍男人的臉上卻是不見絲毫痛苦之色,自始至終極為的平靜,那縱橫交錯的裂痕來去交織,持續了半個時辰後,才結束。

“老一套!下次整個夠味的!沒意思!”

當那縱橫交錯的裂痕消散,有風絮在雲海間來去,攪動雲海變幻,背劍男人抬頭看著那被天光遮去的青天,而後又掃視了一眼雲海所在。

甩動衣袖,便自飄然下了雲海。

“饅頭被我吃完了!”

背劍男人回到溪澗畔,走向小女童的時候,卻是聽到了小女童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先前可以在雲海上,平靜麵對足以令神魂崩碎十方劫的背劍男人,此刻卻是苦了臉。

他的肚子咕咕的叫著,從小女童手中接過水囊,咕嚕嚕的灌了一口,強裝歡笑道:“沒事!師父不餓!師父不餓!”

可是肚子的叫聲卻是出賣了他的言語。

對此小女童視若無睹,從身上斜挎著的碎花布袋內再次掏出了一塊幹麵餅嚼了起來,她嚼的很有味道,嘴裏吧唧吧唧作響。

顯然是在**背劍男人。

本便在劍道之上,可謂是劍道魁首的背劍男人那成想到,小女童的手段竟然如此高明,喉嚨動了動嘴裏的唾沫,終究解不了肚子內的饑饞。

小小的向前邁了一步,將身子向小女童靠的近了些,臉上露出一個十分和藹的笑容,柔聲道:“小丫!給師父分一點唄!”

似乎是看出了背劍男人的可憐。

小女童眼珠子轉了轉,試探性的對背劍男人說道:“這麵餅可以分給你,可是有個條件!”

聽到小女童的話,背劍男人立刻忙不迭連連點頭:“小丫說,隻要師父辦的到的,縱使上刀山,下油鍋師父也定照辦!”

他的話語方落,小女童的話便令他的臉抽搐了起來。

“那你就上刀山,下油鍋去吧!”

說著,小女童從石頭上站了起來,隨後用小手拍了拍屁股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塵,昂起小胸脯大步向著溪澗深處走去。

獨留背劍男人站在原地,擠眉弄眼。

“這是要去哪兒?”

此時見小女童的身影快要消失在溪澗前方的山坳的時候。背劍男人知道自己再耽擱,那小祖宗肯定又要生他氣,連忙扯起嗓子喊道:“等等師父!”

在小女童快要消失在山坳所在之時,背劍男人終是追上了小女童,語氣之中滿是討好道:“小丫接下來到哪裏,你告訴告訴師父!”

此刻這背劍男人哪有做人師父的覺悟,此刻倒似小女童是他師父。

“秦皇陵!”

“去哪裏幹嘛?”

“救小石頭!”

“小石頭?”

“師父你是我師父,還是我是你師父!”

“你是我師父!”

“師父!你欺負我!”

“┅”

背劍男人在溪流間刺了一劍,深淵深處那隻全身覆蓋黃金火焰的魁拔便死了。

當然這刺出的一劍引起的後果,不光是他在雲天上被十方劫折磨了一通,因為他在溪澗間刺出那一劍的時候,他嘴裏還說了一句話,還看到了一個大光頭。

此刻這大光頭的主人,便就在受著殘酷的折磨。

大漠黃沙飛,那盤坐在佛塔林間,那口大水缸前的龍樹僧人,身上袈裟碎裂,他的皮膚表麵不斷的出現一柄柄小刀。

小刀透明,乃是法則鉤織。

在他的身上切割出一道道傷痕,削去他體表的皮膚。

身前的大缸上,有兩人的光影懸浮,便是那曾出現在雲海之中的,頭戴平天冠和天圓地方冠的兩道光影。

“著令你守護這口大缸,並非是希望你插手人間事,而是替天行道!你可知你的罪?”

龍樹僧人雖然身受千刀萬剮,可是臉上卻是並沒有痛楚之色浮現。

“若有下次,你便徹底塵歸塵,土歸土吧!”

“我本人間人,那能不管人間事!眼看大陸浩劫,我總不可能,眼不得見,耳不去聞吧!大道無情,無情大道,我龍樹參禪六百年,今日縱使你們要阻我我也得做上一做!”

那懸浮在大缸上的兩道光影,先前本便還滿具威嚴,可是在聽到龍樹僧人的話後,卻是聲音有些緊張,有些憤怒道:“龍樹!你敢!”

兩道光影同時嗬斥,在兩道不分先後的嗬斥聲傳出後,塔林震動,在這片塔林之外黃沙紛飛之地,有黃沙成龍,有雲氣成蛟。

從四方而來,欲毀壞此地。

可是便在那雲蛟和土龍,將要來到這片塔林所在之時,那盤坐在大缸前忍受千刀萬剮的龍樹僧人,伸手在身上的袈裟上彈了彈。

那些透明的小刀便被同那袈裟上的灰塵一起彈飛,那些飛出的小刀與灰塵一道衝向了大缸上方的兩道光影所在。

兩道光影在這道夾雜著小刀和灰塵的亂流中,分崩離析。

與他們一道分崩離析的還有那塔林外的雲蛟和土龍。

“請佛寶蓮花!”

在那大缸上的光影碎滅,在佛塔林外的龍蛟碎滅後,他伸出幹枯如同樹枝的手掌,向著身下的大地按去。

手掌接觸大地,一朵蓮台浮現。

自始至終在龍樹僧人身後看著一切變化發生的十八羅漢,仿似真的成了廟宇間供奉在佛龕上的雕塑。

不言不語,隻是看著。

“封印這口缸!你們結出十八銅人陣!”

請佛寶蓮台,封印大缸,以十八羅漢結出銅人陣。

做完這一切,龍樹僧人向著身前的大缸走去,而後如同一塊石頭向著缸中沉去。

大缸不大按常理來說,他便是坐進去,水也難以淹沒他,可是此刻卻是違反常理的,他沉入了大缸之中。

便仿似這片大缸是一座大湖,再也難以找到他的影子。

一沙一世界,一樹一菩提。

這口在這黃沙漫天的塔林之地,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月的大缸,便是真實世界的縮影,它便是世界,世界便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