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兵得了統領的令行,又加之清楚落日穀那輪月亮的光輝,因此在向著城主府奔去的時候,幾近連滾帶爬。
當他好不容易進入城主府,穿過城主府內那片架在荷花塘間的曲廊,見到城主大人正在荷塘中央涼亭飲酒的時候,已然上氣不接下氣。
“大……大……大人”
喘了半天氣沒能將一句完整的話說清楚,這令這名小兵頓時急的滿頭大汗。
夏日間正是荷花爛漫時,那碧色的荷葉宛若玉琢,其間一朵朵粉嫩的荷花在其中煢煢而立,妙不可方物。
隨著清風吹拂,那荷花的淡淡清香彌漫在人的唇齒之間,口中的清釀也便帶上了些許荷花的香味。
飲一口清釀,嚐一口荷香。
景兒端得舒爽,此刻歐陽飛雪的心情很好,所以對於這個小兵的急急忙忙惶恐不安的樣子,並未在意。
那小兵的話語傳至他耳中,他仿似並未聽入其耳中,依舊不緊不慢的品著清釀,嚐著荷香,享受著愜意的時光。
小兵站在原地喘了半天氣,方才順了氣,語氣中有著激動,有著不安,激動於今日歐陽城主終於可以將那藺連傑手刃。
不安的是縱然城主大人的手段在他們這幫城衛兵的眼中十分強大,可是想到那落日穀月亮的皎皎月明,那不安來的如潮綿綿不絕不斷的,衝刷起了他那並不如何堅強的心髒。
“大人,那藺連傑出現在了城主府外的獅子巷!”
本便舉斛再飲一口清釀的歐陽飛雪,聞聽小兵的言語,卻是果斷的將手中的斛放在了亭間石桌上,霍得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一股鋒銳的氣息瞬間刺破空氣,衝擊在了小兵的心髒上,下一刻,他的聲音陰寒冷酷的傳了出來:“廢物!”
罵了一句,他已然消失在了荷塘中央的亭中,獨留那小兵站在原地冷汗涔涔的直從他的鬢角淌出。
歐陽飛雪的動作很快,不等他那怒斥小兵的話語消散在荷塘間,他已然出現在了城主府大門前的獅子巷間。
可見其輕身功夫如何精妙。
“藺連傑,你這算是自投羅網?”
當他出現在獅子巷間看清藺連傑後,歐陽飛雪略微一怔神,卻是發出了一聲輕蔑的聲音。
令他發怔的乃是,那站在藺連傑身旁的女子。
那女子雖然他不認識,可是女子手中的兵刃以及腰上掛著的掛件,他卻是並不陌生。
那劍乃是雪山劍,那掛件乃是雪蘭佩。
歐陽飛雪想不明白,這兩人如何走到了一起,可是此間便是想不明白,他也無法去向二人開口詢問,因為他很清楚,便是詢問,二人也不見得能告訴自己。
對於歐陽飛雪滿含輕蔑的言辭,藺連傑隻是平靜回應:“今日我所來此,便是想要取你項上人頭,以祭死去的兄弟!”
話音落,藺連傑手中的長劍已然出鞘。
隨著藺連傑手中長劍出鞘,祁晴雪手中的雪山劍也與此同時出鞘半寸。
可是便在其手中的雪山劍,將要離鞘而出的時候,藺連傑溫和的聲音卻是落入了她的耳中:“此事你勿需插手!”
對於藺連傑的話,祁晴雪必從,雖然此時她很擔憂藺連傑的安危,卻是還是順從的將雪山劍歸入了劍鞘之中。
隻是她的手臂崩的極緊,一發現藺連傑身陷危局,便會在第一時間拔劍出鞘,將藺連傑解救下來。
藺連傑的性格她很清楚,不讓出劍並不是說其胸有成竹,而是他不想假借人手為兄弟報仇。
他想手刃仇敵,親自為那死去的兄弟報了這個仇!
劍光起,人隨劍動,藺連傑手中的長劍在身前畫出一個月盤,托月而行,施展出的乃是新月天經中的海上升明月。
一輪明月懸掛無盡海麵,氣勢磅礴大氣。
那月輝落下,便是一道劍光,當那輪月盤掛於歐陽飛雪的頭頂上的一刻,一片劍氣形成的海洋出現在了獅子巷間。
活生生的海上生明月的圖畫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身處汪洋之中,頭頂月輪劍氣不絕,歐陽飛雪臉上並不懼意,手中的大刀在身前一豎,便仿似生出了一座礁石。
任風浪漫卷,月輝衝刷,那礁石不見消減,不見損毀。
極為的堅強!
“這是什麽古怪手段?”藺連傑認不出歐陽飛雪的手段,雖然他在穀陽城隱藏了將近數十年,卻也不知道歐陽飛雪的手段竟然如此精妙。
一擊不成,藺連傑手中劍招再變,明月出東海,落於天南不知處。
接下來藺連傑施展出的手段便是,月落天南,與落日心經的落日天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在藺連傑變換劍招的時候,歐陽飛雪手中的大刀也在改動刀勢,那礁石從劍氣海洋中拔根而起,便如同雨後春筍頂破泥土,向上而生。
不到片刻光景,那礁石成了一座海外仙山,端得靈秀壯麗。
站在不遠處,看著兩人大戰的祁晴雪,在先前歐陽飛雪施展出那礁石刀意的時候,眉頭便緊緊的皺了起來,此刻再見仙山立海外,她的眼中終於閃過了一抹精光:“歐陽飛雪,你施展的可是那方丈刀意?”
方丈與蓬萊,瀛洲乃是傳說中的海外三仙山。
具體是否存在於世間,根本無法考證,很多人都以為,其隻不過是古人臆想出來的一處虛無的存在。
可是便是這存在於古籍中的三處仙山,卻是被某些大能力者,從其中悟出了某些武學精要。
在世間頗為的神秘。
這方丈刀意便是其一。
祁晴雪以前在雪蘭宗的藏書閣翻看古籍的時候,偶然見到的一片記載,當時也因為這篇記載而被吸引,她才讀了那傳說中的記載。
方丈刀意,方丈為山,方丈為生死,方丈為陰陽,方丈為萬物。
那從方丈仙山悟出刀道武學的大能力者,可見其在武學上的天分。
世間很久沒有人目睹過方丈刀意,可是那古籍中記載的一鱗半爪,便足以令世人洞悉那方丈刀意的精妙不凡。
歐陽飛雪改動刀勢應對藺連傑的月落天南,並不如何緊張和麻煩,因此他還有空隙注意祁晴雪的所在。
聞聽祁晴雪的話,歐陽飛雪不吝讚歎道:“祁宗主不虧為雪蘭宗一宗之主,區區施展的正是那傳說中的方丈刀道!”
藺連傑並不知曉此刀道的厲害,因此也隻是埋頭進擊,隨著歐陽飛雪的刀勢改動,藺連傑有了支撐不下去的感覺。
他的劍意在對方的刀道壓迫下,開始如同風中火燭飄搖不定,止不住便會在下一刻熄滅在當場。
若他的劍意熄滅,那便也是他項上人頭,離開他的脖頸的時刻。
見藺連傑勢微,再也不顧藺連傑先前令她不要出手的言語,雪山劍被祁晴雪那纖秀的手掌握住,化成一片雪光向著那仙山坐落之處斬去。
雪光出世,大雪飄。
祁晴雪作為雪蘭宗一宗之主,對於雪蘭宗的本門絕學,已然達到了雪蘭宗一宗之中第一人的高度。
因此其出手間帶動的氣勢自然也並不凡俗。
大雪飄飄,圍繞著其手中的雪山劍化作一條雪龍,向著那站立於劍氣海洋中的歐陽飛雪衝去。
歐陽飛雪在抵禦著藺連傑的劍意的時候,此刻遭受祁晴雪的劍道襲擊,臉上卻猶自不見凝重,抽刀斷水,抽身出海,一刀砍向祁晴雪,一刀斬向藺連傑。
下一刻兩人在歐陽飛雪的大刀之下飛將了出去。
二人盡皆在歐陽飛雪的刀道之下敗北。
“給我將二人押入大牢!三日後於城中校場斬首示眾!”劍氣海洋消散,海上明月落下,那喬驕而起的雪龍消散。
藺連傑和祁晴雪便如同兩隻肉皮口袋,在空中毫無抵禦之能的飛將了出去,直砸倒了數麵獅子巷間的院牆,方才停下身子。
倒地後,二人已然在地上連爬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
歐陽飛雪的強大完全超出了他們的預料,本以為一個小小的穀陽城的城主,縱然修為再如何精深,也無法在他們二人的聯手下具有抵抗之力。
不曾想對方不僅抵抗住了他們二人的攻擊,而十分輕鬆寫意的將他們擊敗。
這令他們的內心深處生出了不盡的憋屈之意。
可是此時已然沒有反抗之力,便是再如何不甘,於現在的境況來說也是沒有絲毫用處。
此間他們隻有束手就擒。
那站在不遠處的城衛兵在歐陽飛雪的命令下,立刻手持兵刃向著二人圍了上去,紛紛以手中的長刀架在了二人的脖頸之上。
若身前的人有絲毫異動,他們手中的兵刃,便會毫不猶豫的割斷刀下二人的脖子。
站在不遠處的劉師三也沒能逃脫被城衛兵拿下的下場。
三天時間悄然而過,穀陽城老百姓在這三日間已然得知,那曾逃脫出穀陽城的藺連傑再次回到了穀陽城。
很不幸的落在了城主大人的手中。
這令那些曾得到過藺連傑救濟的百姓,一時間都根本難以接受這樣的一個事實。
“藺善人怎麽這般糊塗?”
“為什麽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呢?”
很多人都對於藺連傑的遭遇大受同情,可是麵對城主府的城衛兵以及城主大人,他們心底再如何不忿,也是不敢在明麵上生出絲毫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