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須明白這次事情的嚴重性!”何玉霞盡量控製著自己的聲音,以便讓自己心裏的火苗不會在醫院的消毒水味道裏燃燒的太過旺盛。她絕對想不到自己的寶貝兒子竟然能做出始亂終棄的事情,而自己的老公又能把這件事情告訴給了原本未來的親家。真是沒有一個人讓她省心。
“我不明白他進醫院關我什麽事!”李佑朗在電話那頭一樣堅持著。
“因為她爸爸住院都是因為你!”何玉霞歎了一口氣,又開始控製她的音量。她平複著心情,小心翼翼地四處看了看,小聲說道,“你爸和王建朝打麻將輸大了吵起來就說漏嘴了。你知道你上次一個電話之後我們已經好幾天睡不好覺了,你……”
“我爸說的那你讓他去看不就行了。我幹麽非要早回去呢?王理安他爸還整天把我怎樣都配不上他的寶貝女兒掛在嘴邊呢,我也沒看見你倆有個不願意啊。再說了,就算是真的要分手又能怎麽樣呢?”
何玉霞一愣,她從來沒有想過李佑朗會說出這樣的話——板上釘釘之後還是可以拔出來的嗎?
“媽,我想不到任何理由我要放棄現在爭取去L實習的機會回濟州處理這種莫名其妙的家務事,而且還是別人家的事。”
“隨你吧。”何玉霞掛掉了電話,或許是消毒水的味道果然生效了——知子莫若母——何玉霞突然一下子就清醒了,她長噓一口氣,轉身離開了醫院,同時打了一個電話:“老李,你去打聽一下周敏光在北京是做什麽工作的,對,就是那個周娜的叔叔……”
醫院病房裏,所有人都安安靜靜的。睡著的人旁邊都守著一個沉默低沉的臉,而醒著的人旁邊總有三兩麵帶笑容彎彎的笑眼。
“安安,你去上班吧,你爸爸這裏暫時還不需要人。如果要手術再說。”姑姑王毓芬清理客人走後的水杯。
利用表姐在醫院的作用,王建朝可以住一間非常舒適的病房——以便迎接來探訪的親友。以至於王理安現在覺得,醫院才是最好的表現家庭與社會關係層層繞繞的地方,看著一批一批的禮品進進出出,每個人的出現都像是一場公關活動,輕鬆又愉悅。所有人都忽略了就在剛剛王建朝或許就要馬上遊曆另一個世界了,而他的家人卻要創造一些微笑感謝來探望的人——關心必須是相互的。
王理安深呼吸,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去微笑。
“你別嚇唬她。”王建朝瞪了一眼姐姐,“醫生都沒說要手術,你能給安排上啊。”王毓芬聽到後,賭氣地扭過了頭,拿著小雜誌當扇子嘩啦嘩啦扇起來。王理安一邊給爸爸削著一顆蘋果,一邊說道:“沒事,反正我已經請假了,我還是搞不明白為什麽打個麻將還能犯心髒病?”
王毓芬欲言又止,站起身來說:“安安,你陪我去看看中午有什麽買給你爸吃的。”王理安愣了一下,忙把蘋果放下。
王建朝剛想說什麽,王毓芬瞪了他一眼便把王理安拽著,走到走廊中。她總是不吐不快。
王理安沒說話,但從姑姑的表情中也能猜出一二。她問道:“我爸是和李佑朗的爸爸一起玩兒的對吧……”
王毓芬笑了笑,說:“你和那個李佑朗從高中就在一起了吧,算起來也有七八年了。可是你知道,你爸爸一直不喜歡他。隻是礙於麵子……”
王理安一驚。
王毓芬的表情和語氣更像是在強調什麽——但出於對自己隱私的保護和自尊心的主導權的驅使,王理安馬上產生了一種非常強烈的反感。
“所以呢?我爸犯心髒病這和李佑朗有什麽關係呢?”
王毓芬一愣,馬上冷下臉來,說:“你覺得沒關係就沒關係吧,王理安你要知道我也是好心提醒你,為了你們好。王建朝是我從小就最疼的弟弟,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轉身回到病房。
哐的一聲。
王理安的心髒也覺得一顫。
他們在一起已經八年了,她現在應該是什麽樣的心情,卻沒有人在乎——人都是自私的,有什麽樣的疼隻有自己知道——但她知道,在大人的眼中,這些都隻是小屁孩兒的屁事。
時間果然是把殺豬刀——劃出的不隻是握著星巴克的芊芊玉手上的傷痕、書櫥中那本綠色或白色封皮小說發黃的折痕,還砍掉了許多青蔥歲月中吉他香煙馬尾牛仔褲的情感係帶。
晚上,王建朝回到家裏住,王理安沒辦法麵對他。便找了個借口和病愈複出的安赫陽三人搖晃在湖中的小船上,權當散散心。當然是王建朝允許了的。她聽著安赫陽又清幽地哼唱著這首《身騎白馬》。
唱詞中有一段歌仔戲:“我身騎白馬,走三關。我改換素衣,回中原。放下西涼,無人管。我一心隻想,王寶釧。”
安赫陽略顯虛弱的聲音漂在水上,格外溫柔。她靠在蔣悅營的肩上,淡淡地說:“我非常喜歡這首歌,你們知道嗎?不是這個故事,隻是這首歌。”
蔣悅營隨著笑了起來,說道:“有些女人是又當婊子又立牌坊比如林琳。”
“去你地!”林琳笑了笑。
蔣悅營繼續說道:“安赫陽就是那個又當婊子又開窯子的女人。而安安呢,就是那個貞潔的王寶釧。”
“沒錯。如果換我是王理安的話,估計現在,這個世上可能早就少了一個叫李佑朗的人了。”林琳點點頭。
“你少在臉上貼金了,你就根本都不可能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八年……”
“哈哈哈哈,那倒也是……”
四個人相視一笑,繼續聽著安赫陽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哼著歌。
“那你呢?”林琳問蔣悅營,“你是個什麽貨色?”
“她就是個賤人……”安赫陽接過話茬。
“那讓賤人再告訴你一件事,李佑朗買了兩張從北京回來的動車票。通知你們一聲明天下午三點我回去接你們,做好準備……”
“去幹嗎?”王理安緊張地問。
“去麵對你早就該麵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