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課我幾乎沒有聽進去什麽,一直在恍恍惚惚中渡過,讓郭鳳很有些奇怪。自習課我也並未再待在教室內,在所有同學們的詫異和羨慕的目光中,匆匆的走出了校門,郭鳳一聲不響的也追了出來,說是要去我的新家看看,想想她的家人曾對我家有過莫大的幫助,便也隻好同意了,騎了車帶著她向家裏飛快而去。

穿過市場後近了大院,遠遠的看著院門前紅紅正指揮了幾個人在收拾一大堆不知怎麽得來的煤,不停的向院裏搬著,忙向前喊了一聲,紅紅的扭過頭來看見了我歡喜的剛想說什麽,可接著笑容就在臉上凝固了。

我當然知道是為了什麽,裝出很開心的樣子大聲的向紅紅道:“快來,看看這是誰來了?還記不記得在鄉上店裏俺們差一角錢的事麽?說來也湊巧,她可這是那日裏俺們去的那家給俺們尋這個屋的那家人女兒,說要來看看你,快些招呼招呼。”

紅紅的臉色頓時放鬆了下來,複又笑著迎了過來對著郭鳳道:“俺說怎麽喜鵲一直圍著家轉個不住,原來是你,你不在鄉上的那個店了麽?看俺問那麽多,這貴客臨門,快請快請了,”一麵說著一麵向院中熱情的讓著郭鳳,然後扭了頭對著院中喊了起來,“翠翠,來客人了,快些招呼招呼。”

郭鳳大大方方的笑著道:“俺這個貴客可是來的過於匆忙,看你忙乎的還是先別管俺了,怎麽拉了這麽些個煤?”

紅紅笑著道:“快冬了,得早些備上些,一大家人五間房要燒,這些還遠遠的不夠呢。”

翠翠一蹦一跳的出了院門,看著我高興的奔了過來,還未到我身邊即看見了郭鳳,先是一楞然後忽的想起來了什麽,臉色冷冷的對著郭鳳道:“你可真是有些本領,為了個一角錢你竟然尋到了這裏,我這就給你取去,什麽客人。”說完轉身即向院門而去。

我急忙的喊住了,笑著對翠翠說:“你真是還未弄的明白就那麽著急,黃校長那日帶著俺們去給你辦戶口,去的就是她家,她這是來看看,可還真是貴客。”

翠翠一呆,忽的臉上湧上了說不清的笑意,然後跑了過來拉住了郭鳳的手親熱的道:“你看哥也沒說清楚,我真是有些冒失了,說真的心裏一直記著你家對我們的恩情,走,我們快些進去。”說著拉著郭鳳向院裏快步而去。

我呆呆的看著倆人的身影消失在院門裏,不由的搖了搖頭,少女的臉變的真是快的讓人有些心懼,再看看紅紅滿手滿臉的煤灰也是楞著看著院門,似乎還未回過神來,忙將車子向邊一靠,走到她身邊伸手輕輕的擦去她眼旁的一些黑灰。

“你就不要再幹了,”我心疼的對著紅紅道:“這不是有這麽些人在麽,你隻要指揮著就成,萬一累著了這個家可就少了個頂梁的柱了。”

紅紅笑著看著我道:“沒事的,俺身子結實著呢,這才拉了三噸,呆會還有個五噸,俺琢磨著差不多了。”

我點了點頭道:“你不許再幹了,聽到沒?老人們都回來了?”

紅紅點點頭道:“午時俺都說過了,老人們都在屋了,你先進去,俺隨後就來。”

看著紅紅眼中透著萬千的柔情,我有些感動,這才是我這一輩子的最好的支撐,隻是無如何我得將她護好了,於是伸手拉著她的手,在她連聲的驚呼“手上太髒、都是灰”的聲音裏,不管不顧的將她扯進了院門。

郭鳳在翠翠的陪伴下笑吟吟的立在院中向四處打量著,翠翠臉上多了些討好的神色,看著我行進了院,忙又迎了上來。張眼看去,院角上堆著已是如座裏休息,我也不敢驚動他。”翠翠依著我道。

郭鳳歪了頭神色訝異的看了看我:“你可真是讓俺看不明白,這些人一個個的對你都那麽好,你以後可咋個辦喲。”

我楞了楞神,郭鳳的話讓我有些不太明白,不過身邊的人對我的確是關懷倍至,說來也真是讓我有些承受不起,隻紅紅和翠翠兩個少女那一個不是對我用心之極了。

“你回來了,”老人從正屋緩緩的走了出來,看著我淡淡的道:“那就讓大家夥放下所有的事,進屋來。”說完,轉身又進了屋。

紅紅有了些慌張,甩開了我的手衝到了院門旁,對著正向院中搬著煤的幾個人大聲的道:“你們先搬著,記著都堆好了告訴俺一聲。”幾人在院門外亂亂的大聲的應了。

郭鳳笑著道:“看來你家還挺民主的,是不是要開個會什麽的。”

我點了點頭道:“正是,準備起些個鋪麵,如果能行的話,這幾天就要辦了。”

郭鳳一楞看著我問道:“你們準備起些什麽樣的鋪子?”

我笑了笑道:“還未想好,這不要開會了麽。”

“好,俺也加入可成?”郭鳳臉上有了些紅暈,看了看我急忙道:“不是別的意思,俺這半年天天站在店中,對於那些個事多多少少的有些了解,說不定能給你們出些個主意呢。”

“好,那就一起來罷,多一個人就多一些路子,你參加好了。”黃校長的聲音在一旁響起。我急回過身來,黃校長已是站在了屋門外,對著我點了點頭然後向正屋而去。

紅紅和翠翠急忙在了我的身側,隻不過翠翠拉著了郭鳳一起向正屋而去。

進了屋門,鄉長已是端著茶碗穩穩的坐在了沙上,村長默默的和老人們坐在了一旁,黃校長端了個茶碗正在向裏倒著熱茶,忙讓著郭鳳坐了,紅紅和翠翠一邊一個依著了我也坐了下來。

老人輕輕的清了清嗓音道:“這個事太大,俺們這一家人一輩子與田打交道,如今要做些小商小販的事。這個名聲是不是不太好?”

聽了老人的話,屋內的人們都靜靜的不出聲。說來也是,在我的心裏有時也對商販有些看不在眼裏,曾幾何時那些二道販子給人們的印像實在是差了些,國家也曾著力打擊,如今我們也要步了他們的後塵,老人們的心裏自然是難以接受了。

“這些個想法可能已跟不上形勢了,”黃校長輕聲的打破了沉寂,掃視了一遍屋中的所有人接著道:“我從報上早已能看的出來,用不了多久,誰家的錢多誰就會得到社會的尊重,說不定國家也正是向這個方向展,如果跟不上形勢就會錯過機會,誰先做誰先得。”

鄉長重重的點了點頭道:“上上個月俺去了一次省外,那邊有些地方都開始包產到戶了,記的五幾年時可正是因為那些個事好些人被關了,有幾個還被戴了帽,現在反而鼓勵起來,省長的秘書私底下曾與俺聊過天,說是省裏不久會有大動作,好像是鼓勵私人的事,隻要不犯法不管你用什麽辦法,能掙錢就成。”

村長突然大聲的道:“隻要能掙上錢還管別人說些什麽,前天醬油還一角,今天就已是四角了,俺去問了問,化肥明年要漲九角,這個日子再不想辦法改變可就難些了。”

說來也是,這些日子來物價一天天的看漲,不少人開始備些生活用品,記的前幾日路過百貨大樓時有不少的人成堆成捆的買東西,看來似乎有些山雨欲來物價飛漲的味道。

黃校長看著老人道:“幾個月前黃金是一元一克,可現在快十元一克了,金子可是一個國家的貨幣的標準,它都漲了物價能不漲麽?”

郭鳳突然插言道:“叔叔阿姨們,你們說的都對,其實俺爹那兒早就得了準信,說是物價要調整,鼓勵百姓們自已想辦法掙錢,還說似乎是要鼓勵私人做些個事,國家還要扶持,現在人們還未明白過來,如果想做些事,錢能跟的上的話,現在做是最好的時機。”

村長看了郭鳳一眼問道:“你是怎的知道的?”

黃校長不待郭鳳回答,笑著對村長道:“她就是俺翠翠報戶口的郭局長的丫頭,她能不知道麽?”說著,臉上有了些得意的神色。

村長點了點頭道:“如此看來這些傳聞是真的,好了老夥計,俺說也別再商量什麽幹還是不幹的話,要說的是怎麽幹、幹些什麽就成。”

這句話一出,屋裏的人們又安靜了下來,老人們相互看了一眼也不再說話。

鄉長笑了起來:“俺前兩天在市場上看見好些人在賣金魚,問他們說是一天能掙上個十幾元,那可是真了不得,一個月下來不得四、五百的收入,俺們也賣金魚得了。”

紅紅“咭”的一聲笑了起來,然後急忙又伸手捂住了嘴,村長瞪著眼睛看了她好一會。

“其實這個事好辦,”郭鳳慢慢的說了起來:“俺在店中待了那麽久,多多少少的知道些開店是怎麽掙錢的事,說起來也簡單,隻要控製好了進的貨,自然一切都順了。”

老人點了點頭:“如果真的要做,那就開個店算了。”

村長大聲道:“俺同意,不過不能隻開一個,一個小店掙不了多少,要開就開它個十個、八個的。反正也是那麽些個事,隻要管好了就成。”

鄉長橫了村長一眼道:“那裏麵的事多了去了,鄉裏的那個店俺可知道,什麽財務了、什麽銷售了、什麽營業員了,麻煩多著呢。”

我想起當時初入太清時在京城中遇上的開店的程東和開當鋪的那個女掌櫃,似乎在他們來說經商是件極為容易的事,一個好的場地和一些好的商品是開店所必需的條件,程東的店鋪並不是有著太好的位置,可也能在京城中立於不敗之地,想來隻要人去的多自然買的就多,那麽省城裏人流最多的地方當是百貨大樓莫屬了。

“如果俺們能在百貨大樓那裏尋個地不知成不成?”我小心的看著老人們道。

“那當然能成,可是那個地方是公家的,他們能給了你?”村長瞪著眼睛看著我道。

郭鳳笑了起來:“俺可知道些事,昨日裏百貨大樓的那個經理去了俺家,據他說省裏有個計劃,百貨大樓要遷到現在的大十字去,舊的大樓將要整體的尋個賣家,當然如果有錢買下它來那可真是能掙不少。”

鄉長“哈哈”的笑了起來道:“如果有買那幢樓的錢,俺就幹脆什麽也不做了,在家中養老就成。”

黃校長笑了起來,對著鄉長緩緩的道:“那一幢樓不過幾十萬,那個錢我們有。”

鄉長、村長和老人們均張大了口看著黃校長,紅紅和郭鳳臉色都變了些,我卻心裏明白到了極點,看來翠翠可能將洞裏的金子數量告訴了黃校長。

如果將洞裏的金塊取出些賣了足以買下那幢大樓,何況現在金價一日一變,已是第一次出售時的近十倍,如果依著現價隻需取出不到二十塊即能達到目的,可是對於以後將會帶來莫大的機會,萬一不成這個物價還在上漲,隻須將樓再賣了就是了。

“你知不知道那幢樓要賣多少錢?”我擰了頭看著郭鳳問道。

郭鳳呆呆的看了看我道:“好像是三十萬到四十萬的樣子,”說完猛的似乎從夢裏醒了過來一般,看著我顫抖著嘴唇接著問道,“你們有那麽些錢?”

我笑了笑,對著老人道:“那就這樣好了,俺們去賣下那幢樓,然後開它個大大的商場。”

家中所有的人依著當日商議過的方法開始分別行動起來。紅紅陪著村長天天去那個百貨大樓的經理室談天說地,不停的說著購樓的意願。郭鳳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陪著鄉長到處遊說,隻因郭鳳日常裏接觸的人本就是些省裏的政府官員,讓鄉長行事方便了許多,而鄉長手中又有個極重的砝碼,那就是與省長的關係。

在學校請了一個星期的長假後,翠翠和我陪著黃校長一起回了山村,夜深人靜時我悄然了入了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前後跑了三次才帶出了二十五塊金塊,翠翠相當機靈,陪著黃校長天南海北的沒完沒了,可就是沒說出山洞的位置,這也讓我放心不少,不管怎樣講,那個洞還是讓它默默無聞的好。

當黃校長將金塊帶到了信用社,依著當日的金價,我才知道已是又上漲了近五成,也就是一克金已值了近十七元,短短的幾日漲的如此之快讓我有些想不明白,信用社幹脆以校長的名字開了個戶,給了他一摞小紙,說是填上數字即與錢幣一樣通用,校長楞了許久才說看來個人可以合法的使用支票了,這在一年前還是無法做的到的。

當校長有錢的的事傳開後時全縣都幾乎被轟動了,有不少的鄉民們上了門纏磨拉扯的要給他提親,最後還有個年輕的寡婦自己尋了來,在我家的門外立了近一個小時,把個校長唬的在張叔的保護下一溜煙的跑了個影蹤全無,三天後才小心翼翼的回到山村,將個楊家二爺笑的幾乎喘不上氣來,這可好又把個赤腳醫生唬的整整兩日兩夜未能合眼。

協調會在省政府的招待室內如期舉行,對我們而言事情辦的非常順利,由於我們提前知道了內情撐握了政府回收資金的底線,成功的將幾個對手挫敗,以三十七萬的價格購下了省城最大的百貨大樓,雖然它隻有五層,可那也是在省裏較高的大型樓房了,以這個價格購入我還是心滿意足的,其實心中也明白政府將它賣了的主要原因,還在於它曾生過那場莫名的大火。

買賣合同順利的簽了下來,當黃校長心疼的哆嗦著手在支票上寫下了自已的名字後,省長臉上的光彩可以和當日的陽光比個高低,用鄉長的話說省長可是占了大便宜,因為報錢數時都是寫在紙上裝於信封之內,誰也無法知道對方的底線,我們比第二名高了整整十萬元。

依著合同,大樓將在十日內完全騰空,下來要做的事是對樓麵重新修整和粉刷,傍晚時帶著紅紅、翠翠和離鳳來到了這裏,紅紅和翠翠倆人看著我的目光中盡的少女的柔情和歡悅,郭鳳臉上也是帶了些興奮。

站在了百貨大樓前的大道上,仰了頭看著這幢已屬於我們的大樓,心裏總是有些不太相信,從這個事上可以看出,國家已是允許個人尋求展,隻是不知道事情會不會有所反複,老人們最擔心的是害怕再次出現三反、五反的運動,黃校長聽了後大笑著說是曆史的車輪不會後退。

紅紅和翠翠在我身邊緊緊的依著我,郭鳳站在了紅紅的身邊,這讓來來回回過路的人們看我的眼光中似乎多了些厭惡,對於那些讓我看來幾乎是偷兒般的目光我根本不想理睬,這幾日心裏早讓歡喜充的滿了,那裏還得些空閑地兒去裝那些莫名的蔑視。

“這幢樓太大,如果進貨不知又要花多少錢。”郭鳳看著我輕聲的道。

翠翠笑嘻嘻的摟著我的胳膊,搶過話頭道:“放心好了,我哥有的是你說的錢,昨天有幾個口音怪怪的人來尋哥,說是先不用花錢他們就能將貨給了,待賣掉了再算帳。”

我想起了昨日那幾個外地的客商,據他們說是來自香港和福建等地,說話都卷著舌顯的十分吃力。紅紅每聽一句都要狠狠的替他們憋些氣,用她的話說是得給他們使勁,不然那些話他們怎麽都說不全。翠翠幹脆放棄了與他們的對話遠遠的躲了開,說別讓自己做夢都努力的想著弄明白他們話中的意思,以至於睡夢中還要再費些氣力。

依著那幾名客商的想法,他們初次鋪入的貨物價值高達百萬元,這也讓老人疑惑不解,天底下那有不花錢先給東西的道理,因此晚上覺也睡不著,拉著我擔心的說著這些在他們看來不可能生的事,嘀咕著幾乎到了天亮。

清晨,黃校長在鄉長的陪同下與省建築公司簽定了樓房全麵改造協議,這主要還是依了我的想法。

省長介紹來了兩個施工隊,拿著他的親筆信說是要將整棟樓的工程整體包下,我卻不這麽想,雖然省長為我能重新上學說了句話,我也的確受到了他的恩惠,可這此事非同小可,萬一出了些什麽事可能會將我家人牽入其中,那將不是我所願了。

省建築公司的經理和那個年紀有些與老人們相近的高級工程師從我們購下了大樓那天起,每天一早準時在我的家中報到,也不知他們是怎麽尋到了大院,天天的帶了幾瓶西鳳酒同老人們把杯言歡,說些個不著邊際的閑話,讓老人們十分開心。

依著他們的說法是這棟樓有著太多的變數,隻因被大火燒過後,有些地方的結構變了形承載力也已不如了從前,因此他們早已做了一個方案,從經濟角度出進行全麵的整修,雖然代價高了些,可能保證讓大樓一次通過極為苛刻的安全檢查,我當然相信他們。眼看著即將開始全麵的維護和裝修,對於未來心裏可真是充滿了期待。

“對了,現在雖然所有的事都很順利的進行著,可你還要提前辦個執照才行。”郭鳳笑著道:“俺回去後給俺爹說說,看看能不能想想辦法托些人辦的快些。”

我心裏對郭鳳真是感激菲淺,這些日子來她跑前跑後的全身心的投入,對於我們這些什麽都似懂非懂的人來說,她的幫助可真是大了去了,在我的心裏她也早已成了這個帶了我們無限希望的、將要揚帆起航的商船主要操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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