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哈,真是難為情啊。”

鼻孔裏塞著兩根布條,一臉難堪的茵接過了艾拉蒂亞親自遞過來的一杯熱紅茶。

艾拉蒂亞和氣地微笑著在她對麵坐下:“哪裏,被你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說成是偶像,我才真的是很難為情啊。”

和每個聽童話長大的女孩子一樣,茵也有自己的偶像,不過她所崇拜的人並不是哪位作家虛構出來的王子啦勇士啦什麽的,而是真真切切存在於塞來路民間的一位女英雄,也就是眼前的艾拉蒂亞•費狄魯。

由於自己的家族是魔氣雙修的劍客世家,茵接觸到最多的訊息自然也是這個類型的人物,艾拉蒂亞可以稱得上是女中豪傑,即使是伽羅家也從沒有過哪位女劍客能和她相媲美,這位年輕的女劍客有著五星鬥氣資格證和四星魔法資格證,並且取得這些資格證的時候,她還隻有二十一歲,也就是十二年前——茵剛被宣告前途黯淡的時候。

保姆薩莉給她講這個女英雄的故事,為的就是鼓勵她,因為艾拉蒂亞曾經也被認為是一個什麽也做不了的廢物,後來憑借自己多別人百倍的努力,終於成為叱吒風雲的魔氣雙修女劍客。

但薩莉並不知道茵和艾拉蒂亞有著本質上的區別,艾拉蒂亞的魔法親和力和鬥氣源確實比大部分魔氣雙修的人要略差一點,但還在正常人的範疇內,而且她也不是那該死的暗屬性,可以通過元素魔法的修煉來提升自身的根基。

茵對這之間的區別當然是一清二楚的,但這並不妨礙艾拉蒂亞成為她的偶像。

這位女劍客不所隸屬於公國王室或任何一位城主、貴族,她是自由的冒險者,哪裏有需要就會出現在哪裏,所以現在也毋庸置疑地是在趕往某個需要援助的地方去的路上。

“誒,我們是打算去南德爾要塞,因為接到消息,說怪盜傑裏曼又準備攔截運往南德爾的軍需物資,前方的士兵們不能沒有糧食吃,所以我召集了一群人,打算去將這個家夥繩之以法。”艾拉蒂亞微笑著解答了茵的疑問。

“果然是火槍女王會說的話~”茵先是發表了一番讚美,然後才說,“可是就在半個月前,傑裏曼才剛剛打劫了從吉列運往克魯澤要塞的軍需物資,這麽快就又要對另一個地方下手了嗎?”

與艾拉蒂亞同隊的一位年輕人端著啤酒在他們的桌邊坐下來:“那些亡命之徒花錢可不是一般的快,給他們一座國庫隻怕也不夠花的。”

艾拉蒂亞對他的話不予置評,而是問道:“艾倫還沒回來嗎,瓊斯?”

被稱為瓊斯的年輕人聳了聳肩:“誰知道那小子又一個人跑到哪兒去逞威風了。不是我說你,那種人你幹嘛要招進隊伍裏來,沒有危險的時候叫囂得凶,真有危險的時候逃得比誰都快,還成天‘本大爺’來‘本大爺’去,大家對他意見都不小,要不是你禁止內訌,估計那小子早就被修理得慘兮兮了。”

艾拉蒂亞皺起眉嚴肅地說:“你是生來就厲害的嗎?任何人都是需要磨練才會成長的,我隻是希望他能通過一路上的經曆而有所成長。就像當初……”

話說到一半突然斷了,艾拉蒂亞垂下眼,望著自己杯中的紅茶。瓊斯像是知道內情,漫不經心地摸摸後腦勺:“哎哎,是我不好行了吧,又提到你的傷心事了。不過說真的,那小子再不回來,我們就趕不上捉拿傑裏曼了。”

“這件事我自有分寸,不用你提醒,”艾拉蒂亞不快地瞪了他一眼,“倒是你,又喝啤酒,我說過多少次了喝酒容易誤事,你這樣下去就是傑裏曼站在你麵前,你也抓不住他。”

瓊斯撇了撇嘴,放下杯子站起來:“就和你上次一樣吧,人都站在麵前了,還能叫他逃了。哦差點忘了,你可是從來不喝酒的,那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艾拉蒂亞像被火燒到了尾巴一樣跳起來:“安迪•瓊斯!該做什麽做什麽去,別在這兒廢話!”聲音大得整個餐廳的人都看了過來。

瓊斯聳聳肩,嘟囔了一句“男人婆”,轉身就走了。

一直看得雲裏霧裏的茵這時才小心翼翼地插話:“那個……”

“哦?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在你們麵前發火了。”艾拉蒂亞恢複和藹的語氣,但剛才發怒的餘韻猶存,茵還是覺得她看起來有點可怕。

“你們說的那個叫艾倫的,說不定是我們前兩天在橡樹村遇到的那個人,”茵拔掉鼻孔裏的布條,血已經止住了,“他自告奮勇去斬殺魔獸,結果被嚇得腿都軟了,後來也不知道逃哪裏去了。”

艾拉蒂亞忍不住笑了:“聽起來真像是那小子會做的事。”接著又歎了口氣,“我也知道他在隊伍裏隻會拖大家的後腿,但越是這樣沒用的人,我就越是丟不下,總希望他有一天會醒悟,能成為獨當一麵的男子漢。”

茵托著腮笑嘻嘻地看著她:“女王陛下還是挺溫柔的嘛。”說得艾拉蒂亞滿臉通紅,結結巴巴地反駁:“溫柔什麽的、才沒這回事,跟我一起行動過的人雖然誰也沒有明說,但我心裏很清楚,他們都覺得我像個男人一樣粗魯,從心底裏看不起我。我自己早就習慣了,何必一定要做個女人呢,像男人一樣勇敢也沒什麽不好的。”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茵真心地附和道。

“這樣下去會沒人愛的。”一直沒吭聲,在沙發上打盹的黑加侖突然冷冰冰地諷刺。

茵狠狠地擰了他一把:“說什麽呢!怎麽能對女士說這麽不禮貌的話呢!”

艾拉蒂亞卻沒有像她擔心的那樣大發雷霆,隻是微微露出苦笑:“啊,這個我早就知道了,有沒有人愛有什麽關係,那又不是我想要的。”

黑加侖睜開一隻眼看了看她,慢吞吞地說:“從南德爾要塞出去,不要半天就能到埃法鎮,實在是令人懷念的地方,不是嗎?”

艾拉蒂亞聽了這話,不知怎麽的突然麵色慘白,好一陣子才勉強鎮定下來,放下紅茶杯:“對不起,我有點不舒服。”不理會茵的詢問,快步離席,從餐館的後門跑了出去。

眼瞅著偶像離自己而去又無能為力,茵把滿腔怨氣都朝著黑加侖發泄過去:“我好不容易才見到童年的偶像,你幹嘛把她氣跑了啊!除了吃就隻會添亂!”說著狠狠瞪他一眼,追著艾拉蒂亞而去。

一直趴在桌下假寐的窮奇懶洋洋地坐起來,一臉不爽地抬頭望著黑加侖,好像在說喂,你不去解釋一下嗎。“人類的事,畜生少管。”黑加侖麵無表情地說。窮奇恨恨地磨了磨牙,閉上眼又趴了下去。

不是不想咬斷這家夥的喉嚨,實在是不可能打得過啊。

“費狄魯前輩?”茵從後門追出去,在馬廄前發現了艾拉蒂亞的身影。

艾拉蒂亞撫摸著自己所騎的白馬,出神地想著什麽,完全沒注意到茵的接近。

這位神話般的女劍客今年應該有三十三歲了,但看上去依然很年輕,十多年裏她奔走於全國各處,根除過蠻賊團夥,護送過軍需物資,斬殺過無數魔獸,好像片刻不得空閑的她,是否也會在一個人的時候感到孤獨呢?

茵望著偶像臉上落寞的神情,突如其來地問:“是傑裏曼先生吧?”

艾拉蒂亞這才注意到她在身旁,微笑著問:“什麽?”

“當初把被認為不會有出息的前輩培養成如今的火槍女王的人,就是傑裏曼先生吧?”茵撿了一把幹稻草喂給白馬,“我有幸和他見過一麵喲,這麽說也許有點不負責任,但我感覺他不像是個會為了私利而攔截軍需物資的人,前輩也是這樣想的吧?”

艾拉蒂亞先是吃驚地望了她一會兒,而後才無奈地蹲下身來:“他會突然開始攔截軍需物資,我也感到很驚訝,不過要說絕對不會這麽做,我看也未必。”

茵奇怪地反問:“這是為什麽?”

“因為當年還是青年的他就曾經說過,恨透了這個國家的王室,軍隊,還有貴族,”艾拉蒂亞臉上浮現出無比懷念的神情,“他的確是個非常有天賦的劍客,我還有同隊的絕大部分人,都是他的信仰者,崇拜者,在他的指導下,以他為目標在成長著,即使過程中要付出比常人多一倍的汗水,也沒有人退縮。”

“後來呢?後來你為什麽離開了他們?”

艾拉蒂亞唇邊浮起一絲苦笑:“不是我離開了他們,而是……”

交談沒能繼續,冒險者團隊的另一名成員打開後門衝她們喊道:“喂,隊長,艾倫那小子回來了,正在等著您訓話呢!”

茵一臉不爽地瞪了那個人一眼,艾拉蒂亞卻笑了:“下次再說吧。”說著起身返回餐館裏去了。

那名年輕人正要關上後門,卻發現麵前有個神情鬱悶的姑娘鼓著眼睛看自己,一時不解:“誒?有什麽事嗎?”

“你打擾了我和偶像的親!密!接!觸!”茵雙手叉腰,咬牙切齒地強調著最後一個單詞。

“啊哈?”完全不明就裏的年輕人眨巴眨巴眼睛,茵已經越過他回到了餐館裏。

名叫艾倫的少年果然就是那天叫囂著要帶領孩子們去殺魔獸的那個小子,看他現在被艾拉蒂亞訓得頭都抬不起來的樣子,茵不由得心情很好,正要上前進距離圍觀,就被人輕輕拍了下肩頭,回頭一看,是一臉抱歉的餐館侍應生。

“什麽事?”茵有點莫名其妙地問。

侍應生不好意思地遞過來一張賬單:“這是那邊那位先生剛才用餐的賬單,他說由小姐您來付。”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果然是吃飽喝足正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的黑加侖。

茵悻悻地接過賬單:“知道了,一共是……”猛地被口水嗆到,“五十三金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