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飯錢還是由艾拉蒂亞支付了,盡管她一再說不用還了,茵還是堅決地把這一筆錢記在了賬上——記在了黑加侖的賬上,遲早要讓他用身體來償還。

……話是如此說,但使喚不動他這件事,還真是讓人頭疼啊。

“你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好歹也動一動啊,一路上遇到那些魔獸你一個手指就能碾死,真好意思看著他們打得那麽辛苦?你那一身肌肉一身本事就是擺著看的嗎?”

隻是想要他也動動手幫艾拉蒂亞他們清除一點沿途的阻礙,沒想到黑加侖對她的話堅決是連左耳都聽不進去,鐵了心就是不下馬。

茵教訓得口幹舌燥,翻個白眼轉回頭來不想理他了。

一直假裝什麽也沒聽到的黑加侖這個時候才湊到她耳邊,用一種事不關己的語氣說:“他們需要實戰。”

“可他們現在趕著要去抓怪盜傑裏曼,這樣下去黃油都硬成奶酪了!”茵立刻反駁。

“如果連這些四星魔獸都解決不掉,還是不要談什麽抓捕怪盜傑裏曼,直接解散回家好了。”黑加侖哼哼冷笑著。

隨著相處時間的增加,黑加侖開口說話的次數較過去增加了不少,但每每開口,無不是挖苦諷刺打擊,讓茵深感這貨還是閉嘴的好。

不過他說的也是事實,這一隊人馬除了艾拉蒂亞,確實都不咋地,艾拉蒂亞一個人就能解決的魔獸,他們需要三個人甚至四個人才能搞定,於是當同時遇到多隻魔獸的時候,艾拉蒂亞不得不同時分心去照顧他們,打鬥的速度自然就減慢了許多。

除了艾拉蒂亞,就隻有一個年輕人身手算不錯,但也隻到達能在四星魔獸手下自保的程度,也許真像黑加侖所說的,他們都是一群缺乏實戰經驗的愣頭青。

於是這一主一奴就坐在馬背上觀看著艾拉蒂亞他們浴血奮戰,一個滿懷愧疚,一個心安理得。

這已經是他們同行以來的第三次魔獸遭遇戰,隊伍裏的成員似乎還是沒找到團隊合作的最佳方式,比如有個明顯就不是劍客而是魔法師的家夥,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每次都要衝到前方去,害得隊友不得不辛辛苦苦保護他,這回也不例外,茵無可奈何地看著他又被一頭魔獸纏上,尖叫著到處逃竄,很想問問他魔法基礎理論課都幹什麽去了,不知道魔法師近戰無能的嘛。

正想著,那人已經哇哇大叫著朝他們倆奔過來,連路也不看清楚,迎麵撞在了馬頭上,而馬多虧駝了兩個人,否則鐵定被他逃命的力道撞得歪倒出去了。倒黴的魔法師撞得眼冒金星,直接撲倒在地,馬也吃痛高高抬起了前蹄。

茵感覺自己的重心一下就向後倒去,雖然知道背後有人,還是忍不住抱著頭閉上了眼睛。

眾人的驚呼聲中淩空響起一道鞭子揮過的脆響,生生攔斷了逼近的魔獸憤怒的吼叫聲。

馬蹄重新落回地麵,茵心有餘悸地睜開了一隻眼,發現那魔獸在距離他們不到三步遠的地方停住了,胸腹間有一道血肉模糊的傷口,不用說一定是被剛才那一鞭子抽的。

就在她鬆了口氣的時候,那魔獸的上半身突然向右側傾斜了一下,接著便以一個慢鏡頭的速度緩慢地滑到了草地上。

魔獸竟然從傷口處整個斷裂成了兩半!

斷口處猛地噴出鮮紅的血,就連一路上殺了不少魔獸的年輕人們都忍不住產生了嘔吐的衝動。其餘的魔獸更是被這一幕嚇得魂飛魄散,直接逃走了。

一鞭子把兩人合抱粗的魔獸抽成兩半?!真的假的?!

在場所有人裏隻有艾拉蒂亞看出了關鍵所在,她難以置信地盯著那魔獸的殘骸,然後仰頭看坐在茵身後,連表情都完全沒改變過的黑加侖。

“鬥氣……”

隻有鬥氣能夠做得到,並且至少要是六星以上的鬥氣資格證持有者才有能力用馬鞭將魔獸攔腰切斷,這個沉默寡言的年輕人究竟,究竟……

黑加侖默默地翻身下馬,在那翻倒在地的上半截屍體上刨了一陣,摳出一塊沾滿血肉的東西,甩了甩,輕描淡寫地說:“啊,用力過猛,碎掉了。”說著又去仍然站立在那兒的下半截屍體裏鼓搗了一陣,摳出另外一半,試著拚了拚,然後放棄般扔開,用圍巾擦了擦手,重新回到馬背上。

其他人還處於僵硬狀態,沒從這震撼中解脫出來。

茵磨著牙問:“你不打算說點什麽嗎?”

黑加侖無動於衷:“說了,用力過猛而已。”

茵抓狂:“隻有這個?”

黑加侖沉默地想了想,又補充道:“下手的位置不太合適。”

茵徹底崩潰了,反手揪住他的圍巾,怒道:“竟敢用本小姐送你的圍巾擦血,是不是想被餓上兩三頓啊!!!”

率先恢複過來的艾拉蒂亞見氣氛有點僵硬,便笑著走上前來打圓場:“哎呀,我想他大概不是故意的吧,不要傷了和氣……”

沒想到黑加侖沉默一陣後,扯過茵的圍裙,把圍巾上的血跡抹過去。

所有人呼啦啦倒了一地。

由於被魔獸糾纏,行程被耽誤了,一行人不得不在森林裏安營紮寨。紮帳篷這種事,茵從來也沒做過,更不能指望某頭懶豬,正對著一堆帆布鬱悶的時候,身後傳來了福音:“還沒搭起來嗎?我來幫你吧。”

說話的是隊伍裏身手僅次於艾拉蒂亞的那名年輕人,有了他的幫助帳篷自然是很快完工,茵心懷感激,和他聊了幾句,感覺這個人本事雖然一般——當然,這是和艾拉蒂亞以及黑加侖對比的結果,人還是不錯的,至少會主動幫助女孩子這一點就不知道比某人好多少。

“對了,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可惜一路上都沒有合適的時機。”年輕人拍去膝蓋上的草屑,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

茵從帳篷裏鑽出來:“什麽問題?”

年輕人正要開口,黑加侖不聲不響地出現在茵的身後,陰沉沉地說:“我餓了。”

民以食為天,茵雖然已經被這句話搞得快神經衰弱了,還是不得不先放下手裏所有的事,替他去催晚飯。年輕人有點尷尬地摸摸腦袋,轉過頭似乎想和黑加侖說點什麽,對方卻直接無視了他的存在,一臉犯困地回到樹下打盹。

晚飯隻有一些肉幹和麥餅,不用說也知道黑加侖肯定吃不飽,所以茵一開始就把自己的一份預留了一半,那家夥一抬頭看過來就直接遞過去:“拿去。”黑加侖當然是理所當然地接過去吃,一點客氣的意思都沒有。

先前幫著搭帳篷的年輕人就坐在不遠處,見狀把自己份也遞了過來:“不介意的話這些也拿去吧。”茵十分抱歉地接了過來:“真對不起,他太能吃了。”說著轉遞給黑加侖。

“不用了。”黑加侖眼也不抬地拒絕了。

茵瞪大了眼睛:“你確定?”這家夥不是比怪獸還能吃麽,今天是怎麽了。

年輕人看出他是不想吃自己碰過的東西,趕忙自找台階下:“都是些幹糧,大概不怎麽合口味吧。今晚隻能委屈一下了。”

茵歉意地把幹糧又還給人家:“實在是對不起。”

“不用介意,出門在外大家互相幫助是應該的,”年輕人順勢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剛才被打斷了,我想問的是那天你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呢?”

“那天?”茵想了想,實在不記得自己和他說過話。

年輕人提醒道:“就是剛見麵的那天啊,你說我打擾了你們親密接觸什麽的,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茵這才恍然大悟,這家夥就是那天打斷自己和艾拉蒂亞談話的那個煞風景的人,當時隻是小小遷怒一下,自己連人家長什麽樣都沒記住,沒想到對方卻放在了心上。該說他太敏感了還是心思細膩呢?

“啊,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你不用放在心上,我隻是隨口一說而已。”茵一向對神經纖細的人沒什麽辦法,這時隻能笑著打哈哈。

年輕人鬆了口氣一樣露出笑容:“是這樣啊,我還以為自己給你造成麻煩了,一直想著要怎麽道歉來著。”

茵頭上猛滴一滴冷汗下來:“道、道歉什麽的就不用了,我真的隻是隨便說說而已。”

年輕人卻還沒有放過她的意思,依然麵帶微笑地繼續著這個話題:“也許你看不出來,我一直是個很怕給旁人添麻煩的人……”然後就開始自顧自地絮絮叨叨,茵表麵努力維持著笑容,心裏已經是內牛滿麵,隻想咆哮“誰來拯救我啊”。

“過來一下。”正暗自祈禱,後領就被人粗魯地揪住,直接拖走。

甚至還沒正式自我介紹的年輕人愕然望著一個奴隸把自家主人拖到樹叢後麵去,先是愣了愣,臉上的表情漸漸沉了下來。

茵差點被勒得背過氣去,咳嗽著罵道:“你要謀殺啊!”

黑加侖毫無負罪感:“我以為你很希望有人把你拯救出來。”

茵揉著咽喉處,眼神到處亂飄:“這個……也不能說完全沒有。”猛地意識到問題的關鍵又被這家夥扯偏了,“但是!下次不許再用這種野蠻的方式,我差點就一命嗚呼了!”

黑加侖像一隻大型犬一樣蹲在地上,抬眼瞥了瞥樹叢那頭,漠然道:“那家夥很危險。”

“誰?”茵一下沒反應過來,接著道,“你說剛才那個……誒,他叫啥來著?”

黑加侖沒有回答,抓著她的胳膊又將她拖了回去,這回確實沒有妨礙呼吸,但本質上還是野蠻的,不過茵沒時間發怒了,因為艾拉蒂亞高分貝的吼聲直接把她那微弱的火苗撲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