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近一看,棋局依舊,縱橫十九道錯落百餘子,棋盤和棋子卻皆已蒙上厚厚的一層灰塵。
每回觀棋,老米修不免困頓疑惑:“這個房間我例來不許別人進入,就怕弄壞了這盤棋。三不五時想抄錄棋譜,不知為何便頭暈目眩,若想擦拭灰塵,又生怕一不留神攪亂了布局。
“也許是我老眼昏花,或者肉眼凡胎不識神跡,看它,就像個萬花筒,既能迷人心竅,又能亂人心神。”
一脈潛心棋局,猶如元神出竅,腦袋快埋進棋盤裏了,方倉促拉回,應答:“這是一局珍瓏,局勢變化多端,橫看成嶺側成峰。
“入局的要義在‘忍’,輔之以‘迷’。棋局中的黑子表麵上招招落於下風,實則暗藏殺機,白子正一步步踏入陷阱,卻一無所知。待形成困局,白子再想挽回敗局已難如登天,縱使棋手智謀通神亦不可起死回生。”
“那你能破此局嗎?”米修討教性地問。
“不能。”一脈坦承,“下棋是門藝術,手執棋子,放眼宇宙,爭之纖毫——論圍棋造詣我遠不如他,但我可以讀懂他的心思。這局棋的關鍵在一個‘忍’字,以此表明棋手的意誌,亦可看出其性格。依我看,他的‘忍’起碼有三層含義:
“其一為‘克己之忍’——靠一己之力扛下欺辱打罵,甚至傷殘他都咬牙強咽,照單全收。這需要意誌的境界,也需要心靈的技巧。舉個例子,‘鐵血宰相’俾斯麥,有過一段趣事:
“某次,俾斯麥因一言不和,向科學家維磋提出決鬥,這讓手無縛雞之力的維磋大吃一驚!
“決鬥那天,俾斯麥大方地讓維磋優先選擇武器。維磋居然拿出兩條臘腸,宣稱:‘其中一條十分可口,另一條卻灌滿了劇毒。來吧,我們一起吃吧。’
“俾斯麥望著對方的‘武器’愕然半晌,竟紅著臉退出了決鬥。因為,做為偉大軍事家的他,絕不打無把握之仗。
“凡事硬碰硬,遲早必有一折。觸類旁通,道理可引申到東方的《道德經》。經雲:‘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人無所顧忌,必充滿凶險;有所顧忌,則穩妥靈活。古今成大事者,都是勇於‘不敢’的智者——王爺的忘年交屬於此類;
“其二為‘容人之忍’——所謂‘容人’,即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不論出身,唯才是舉。這點必須話說從頭,由他自薦擔任獄長這一關鍵切入思考。
“試想,帕若此舉會不會是想從那座重犯監獄帶走某些能力出眾的囚徒,企圖實施某項計劃?倘若這項假設成立,那麽此人野心之大、城府之深,非你我所能觸及;
“其三為‘殘忍’——但凡‘忍耐’,它總有限度,正如彈簧,壓抑得越深,爆發力就越強,足以摧毀比它強大的事物。但願這個名叫帕若的少年已死於那場大火,否則他必將屠盡他所憎恨之人,變作禍國殃民的魔頭魁首,也不在話下。”
老米修頭昏,險些栽在棋盤上,又道:“我想我該去首都一趟了。一脈,你可願意陪我去?還有一個多月就是國王生日了,我們就以賀壽為名入王宮麵見國王,到時所有謎團自會水落石出。”
“當仁不讓。”一脈應允,“但要帶上阿密特才行。”
“這好辦,我們一言為定。隻要不帶滴露,帶誰都行。”
“既然要去王宮,為了謹慎起見,我還是‘變身’好了,以防再遭敵人認出陷害。”
“你還會易容術?”老米修麵上貼滿問號。
“這遠比易容術神奇得多。您瞧好了。”說著,一脈左手往心口一捶,身高立時增高,體格也變壯增肥,繼而長出大把絡腮胡。末尾,竟連他那條獻祭多年的右臂也枯樹逢春似的生出,活動自如。
老米修親眼見證這天方夜譚才可能出現的奇觀,受到的刺激極大!他眼球幾欲突出,下巴掉到了地上,一根舌頭伸得老長,附帶彎曲打顫,直呼:“天啊,這真是太神奇了!好比海底撈月,杠上開花,自模十三幺!”
木蘭省王宮,菲怡女王在服下烈陽吼的鱗片磨成的粉末後,病情已然痊愈。康複的女王隨之命人將粉末分成若幹份,投入她封地內爆發“惡寒瘟疫”的各個疫區的水井中。此舉一經實施,疫情迅速獲得控製,當地百姓得以脫離惡疾之苦,人人對女王感恩戴德、交口稱讚。
至今,疫情也尚未在木蘭市流行開來,可菲怡之前便不顧危險,身先士卒,開著摩托車千裏走單騎,勇闖疫區探視患病的民眾。女王一心與民同甘共苦,終染上瘟疫。
今惡疾去除,萬民稱頌,菲怡倍感欣慰,即日召見獻藥英雄無名烈入慈母殿領賞。
這幾天,阿烈給暫時安頓於王宮內的迎賓館。他成日忐忑不安,既期待女王複原後的獎勵,又怕萬一那鱗片無效會被米雪兒活活整死!
他好不容易聞得女王康複,萬千煩惱一掃而空,樂得就像個要去領聖誕禮物的頑童,蹦著跳著,嘴裏還哼著歌:“好運來呀,好運來!好運來嘛通四海……”
他隨警衛步入慈母殿,殿內茉莉花香四溢,接見他的菲怡身穿一套鏤空禮服,婀娜撩人的身姿惹得萬千男子心癢難撓!再往上瞧,可見到她雪白的頸部頂著的那張“大包臉”。
肉包出籠,旁觀者的銫欲好似點上的燭火,燒得正旺又被滅燭勺弄熄。對這玩意感興趣的,大概隻剩口舌腸胃了。比方阿烈,就食欲大振,跟“早點”參拜行禮:“參見包子…錯了……參見女王殿下。”
“平身。”菲怡僅僅一抬手便有萬千儀態,仿佛一顆洋溢著自信的包子。
“謝女王。”阿烈挺身,擔心抵抗不住“美食”的**,遂把焦點偏向左邊的米雪兒。王的女兒手拿懿旨,大好的爛臉喜笑顏開,叫無名烈心裏不是個滋味:對她的感受趨於複雜,不局限於懼怕了。
“無名烈聽封。”米雪兒朗讀懿旨,“本王念你獻藥救主有功,治愈萬民百姓功勳再升,特封你為木蘭省‘免辱候’,欽賜‘免辱金牌’一枚,外加賞錢五千萬。
“今後,君候可擺脫賤人命運,終生不必再受大女人欺負打罵,逍遙於省內享受榮華富貴。”她神采飛揚地宣讀完母後旨意,氣質仿佛澆了水的花,含情脈脈嬌又俏。
阿烈接收到公主放出地電流,脊梁猶如燒過地香灰,一吹就折腰。這跟傾慕無關,近似苦工半死不活的那種“夭折”。
“謝恩!”他大聲道謝,借故塌背拿腦門當“避雷針”,暗喜自己東山再起:這僅是隻“猴”不假,至少重新贏回了“高富帥”的資本。
菲怡女王笑眯眯地端詳阿烈,她相當中意這小子身上那股獨特的“草根味”:“無名烈,你此次功勳卓著,本王特許你再提一項請求,凡是本王的能力範圍內,皆可滿足你的心願。”
無名烈開始不安分了,尋思:我要是向這個包子要幾千名美女,會不會顯得太過貪心了?弄不好還會累死自己。要少了,又覺得不夠霸氣。這該如何是好……
他心猿意馬,認真為下半身著想。米雪兒觀得對方不懷好意地浮想聯翩,就意識到這小子又在犯賤了:“小賤人!別給點陽光,你就燦爛。識相的,就給我規矩點。上一秒能賜你恩,下一秒就能賜你死——全憑我們母女說了算!明白不?
“說個正經願望,若思想偏差,我要你好看!”
此話如同導火線,引爆了無名烈近期被欺辱的種種不甘所裝填地火藥桶!男人的顏麵掃地,叫他忍無可忍,不做多想便衝口宣告:“老子要活得有尊嚴!也要全木蘭省的男人都抬起頭來做人,不再遭受你們這些臭婆娘的三八氣!”
米雪兒往常講話哪裏有人敢說一句不是,今兒個居然遭人頂撞,況且對方還是個“下賤”的男人——這口氣叫她怎能咽得下?
公主頃刻怒火攻心,咆哮對噴:“我現在就撤銷你的幾項封賞,改封你為‘齷蹉公公’,即刻淨身!來人啊,把他拉下去給我閹了!”
閹割命令像短跑比賽的鳴槍打響,大群帶刀侍衛魚貫入內,貌似逮兔子的獵狗。
情勢急轉直下,阿烈追悔莫及,口呼:“親娘啊,俺還是處男啊!”
“退下。”女王喝令,鷹犬爪牙均退出殿外。菲怡化解僵局,轉而悄聲勸說米雪兒:“女兒,我瞧這小子倒有幾分江湖好漢的硬氣,何況他還救過媽媽的命,也算和我們家有緣,你就別再任性了。”
“有權就是任性——我偏要!”米雪兒頓足,說:“我就是看他不爽!”她佯裝生氣,眼睛卻還時不時地偷瞄無名烈,明擺著的口是心非。
“哈多利現今局勢動**,”菲怡把話音壓得很低,不讓無名烈聽到,“前幾天可卡親王剛死於非命,凶手至今尚未查明,鬧得舉國風雨。這節骨眼正值用人之際,不許你胡來。”
“那母親打算怎麽處置他?”米雪兒矯情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