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高彈跳,左手變出一杆噴火器,射出熾烈火蛇,開始動手焚燒林中樹木。炎流炙熱,他槍口對準的區域,盡皆化為火場。

火勢蔓延,快得像染坊浸布——樹木大片大片地焚燒,林內通紅,儼然成了一座火窟。嗆鼻的煙氣好比殺蟲劑,熏出了隻藏身暗處的“國之碩鼠”:邊遠區域,寥寥無幾尚未著火的某株大樹爬下一人,他是首相的孿生兄弟萊特。

此人恐怕患有“反社會型人格障礙”,行徑就像個調皮貪玩又沒有勇氣承擔後果的孩子,邊爬樹,邊呼救:“大哥救我!大哥快來救我…大哥你在哪裏啊?大哥……”

萊特大聲呼救不得,急得直跳腳!林中濃煙偏偏跟他過不去:煙氣散布快、範圍廣,嗆得他咳嗽不停,眼淚似泉水汪汪,眼皮都快睜不開了。

一脈居高俯瞰,心頭頓生疑慮:方才我遭獸群強攻,此人便藏於暗處不露麵參戰,可見他的實戰能力偏差。如今再見這窩囊相,證明確是個草包。這樣的人能派上什麽用場?操縱機獸?

不對,他要有這能耐,身邊定有惡獸保護,不至於哭爹喊娘。那麽,他有何必要非得躲在這林中不走?巨大化……是了,狗群一靠近樹林,隨即變大。可他口中喊地“大哥”又是誰?這一帶不見其他人的蹤影啊?

思考至此,一脈打定主意,用此人當誘餌,引蛇出洞。他手化機槍朝地麵的萊特掃射,卻刻意打偏,叫其心驚肉跳,是怪聲怪叫,連滾帶爬。

萊特生命垂危,地麵頓時如山脈高起低落,林中火樹大量傾覆……一個碩大的機械魚頭出土,魚眼光芒烏青!啪塔,巨魚尾巴現形,往林地一拍,借力飛身撞向一脈!

這是一頭體型肥碩、長達二十五丈的大馬哈魚,嘴裏似乎還站了個人——哈多利的首相卡特。

“加農炮!”一脈手化重炮,渾身元氣飛揚,源源流入丈餘長的炮筒前端,端的是威勢赫赫!能量劇增,外圍空氣也隨之霧化升騰。炮手藏身霧裏,炮口瞄準了大魚口部,射出一枚重磅炮彈!

砰地,一記震天巨響過後,大馬哈魚給炸作無數碎鐵爛鋼散落滿地。首相卡特灰飛煙滅,屍骨無存。

操縱者一死,陸地的機獸全部變回原形,一哄而散。

“該你了。”一脈左手變作刺刀,仿佛貪血的蚊子,一刀捅刺萊特肚腩!

“英雄饒命!”萊特五官擠做疙瘩狀,鼻涕眼淚流得滿臉都是。

一脈聞聲罷手,刺刀在逼近對方肚臍眼不足半厘米時止住。他推敲心裏的算盤,計算得失,萊特則相當於一件待售的商品。一脈不細察不知道,這個鼻涕抹麵且少了一隻左耳的男人竟是這般滑稽?

也許是淚水太澀或者喪膽,萊特說話雙眼老呈波浪線:“不要殺我!千萬不要殺我!我哥死了,我家就剩我這點香火了!”

一脈不予回應,戲謔性地一笑,隨後手起刀落削去他僅存的右耳,問:“想活命不?”

“想想想!”萊特死馬當活馬醫,全力求生存。

“想活命,就老實回答我的問題。”

“好好好!”

“你們之前是否綁架過一名少女?”

“是是是!”

“她人在何處,快帶我去。”

“去去去!”萊特嚇得牛頭不對馬嘴。

“你說什麽?敢罵我!”一脈恐嚇。

“沒沒沒!我的意思是說,我馬上帶你去!”萊特服服帖帖地答應。一脈遂消去刺刀,單手提起對方的衣領,踏空直上。

他猶如古代押解犯人的惡公差,動不動就辱罵腳踢,要挾無耳鼠輩指路。

百寶城斜角五百米外,一座小橋的橋頭站了個瘦骨伶仃、臉上纏滿繃帶的男人。他擋住了查爾斯和阿密特的去路。

“妮娜?!”斯卓登目光如飛蛾撲火般投向阿密特,“你來了?我想你想得好苦!”他那藏於繃帶中的雙眼溢出柔情,瞳仁動搖,像有萬語千言要說,又無處話從頭。

阿密特不明所以,卻可憑直覺確認該名繃帶怪人能力不俗。她目不轉睛地提防對方冷不防地行動襲擊,同時知會查爾斯:“你隻管前進,我來對付他。”

“沒問題吧?”查爾斯問話時,視線亦不曾離開過斯卓登。

“這得用行動回答你,而你不能久留。快走,晚了,你未來的‘嶽父’就危險了。”阿密特舉手倒拍背後的竹筒,筒內的機槍蜂王飛出,仿佛開壇做法的道士,號召同類。

“嶽父?”查爾斯犯傻,想澄清又不便停滯,即刻施展朱雀步法淩空飛行,入宮救國救民。

斯卓登視若無睹,任由他去,一心隻要博得阿密特青睞:“妮娜,你怎麽會來這?是否還願意聽我傾述對你的那份遲來的愛意?”他把阿密特誤認作已故的暗戀對象,淒切的目光依賴於她,不離不棄,無暇旁顧。就算天王老子下凡,也跟他無關。

“你認錯人了。我叫阿密特,勞煩你讓開。”阿密特神情嚴肅,頭頂的蜂王招朋引伴,槍蜂雲集響應。聚集的蜂群,貌似聽候調遣的郵差,使命必達。

“不可能的。你騙我!”斯卓登著魔般叫嚷,“世上絕沒有這麽相像的兩個人!即使克隆也複製不了言行姿態——你不是‘妮娜’是誰?”

“我姑且重複一遍,我叫‘阿密特’。有勞足下讓道,多做遲疑,我就不客氣了。”阿密特上頭的蜂群嗡嗡作響,像操兵恫嚇,隻等主人下達攻擊命令。

“放心,我會叫你承認的。今天我決不讓悔恨重來,決不!”斯卓登右手一揮,前邊的草叢搖晃攢動,生成一批稻草紮製的人形兵將,操練擺陣,護衛主上安全。

“敵誌亂萃,不虞,坤下兌上之象,利其不自主而取之——聲東擊西!”阿密特用蟲語發布號令,蜂群千針齊放,每根針的間隙稠密,勝似紡織機上麵的絲線。怎奈斯卓登防衛嚴實,稻草兵將全力護擁,飛來地蜂針均沒入黃草內,好似投石入海無影蹤。

“我們能力相克,命中注定,讓我摘得愛果。嗬嗬…”稻草人沙啞地笑著。殊不知,有隻槍蜂工兵已老練地潛入草兵群裏,亮出尾針紮其小腿!這一擊來得奇快,可斯卓登發膚常有真氣維護,蜜蜂近身前,他便有所警覺!

他腿腳輕巧抬高,那槍蜂行刺未果,反被他一腳踩死。“你放開手腳,竭盡所能地出招,我等你。”稻草人處之泰然,並無發動攻擊的意向。

“機槍蜜蜂,退。”阿密特喚退蜂群,又拍了兩下竹筒,道:“飛火蝗王,出。”火星升空,竹筒飛出一隻赤色蝗蟲。

此蟲染火,振翅飛舞間即引來成百上千的同類,霎時火光點點,隨阿密特調度。

“能力相克嗎?謝謝你的提醒,我好改用火攻。”她做了個暗號式的獨特手勢,用蟲語喊道:“陽乖序亂,陰以待逆。暴戾恣睢,其勢自斃。順以動豫,豫順以動——隔岸觀火!”

火星竄動,千隻火蝗聯合衝殺,猶如火鳥的火苗驟降,不可計量。

“你會後悔的。”稻草人一改先前鎮定姿態,振臂一呼:“寸草寸心,大兵出陣!”大隊草兵草將行軍,杠上暴虐火蝗,卻如抱薪救火的消防隊起了反作用:黃草一遇火焰,勝負立分,大批的草人仿佛活祭焚化,倒下,生出黑煙密布。

“敵之害大,就勢取利,剛決柔也——趁火打……打…”阿密特正欲指揮火蝗包抄敵人,那群蝗蟲竟成片栽落在章魚墨汁似的黑煙內。

“不好!這煙有……毒…”阿密特察覺弱勢,迎麵飄來的黑色煙霧已先將她熏得頭昏腦脹。她的意識由此混沌不清,身體搖搖欲墜。少女濁水似的視野中,可見斯卓登的影像靠近,擁她入懷,跟她示愛:“我愛你!”

“不要……求你!我有喜歡的人……了…”阿密特竭盡全力想推開對方,可任她如何掙紮也抗拒不了。末了,她眼前一黑,暈倒在深愛她的繃帶怪人懷中。

斯卓登深情款款地撫摸懷裏“女神”的頭發,泣不成聲:“妮娜,或者阿密特,我一樣深愛著你!你知道嗎?我想像這樣抱著你,天長地久,海枯石爛,想得快瘋了!

“可我是個不中用的人,隻能眼睜睜錯過百次交集,無力表露半句愛意。今日,我能勇敢地把愛說出來,誠心誠意地給你一個擁抱,這就夠了……真的!”

這段話藏在他心底不知已有多少個年月…時至今日,方見稻草啟齒,一吐真言。人一時情難自禁,欲吻又舍不得下口……

斯卓登徐徐地將摯愛之人放下,然後拔起一根小草,拿草根沾濕自己的眼淚,往阿密特人中穴一拂:“救命稻草!”施法解去愛人體內的毒素,他的愛慕複發,“不管你喜歡的人誰,我都衷心地祝福你。

“最後跟你說聲‘對不起’,我剛才地‘愛’表達得太過濃烈,但願沒嚇到你。我跟你約定,回頭再見時,就是我棄惡從善了。”

向日葵離開了太陽,依舊能存活,隻是缺少了依賴——斯卓登自己一個人走了。

事先,他細心地將阿密特抱到一處安全的竹林,再悄然離去。去往何處?斯卓登已有定奪。阿密特臉上那青族特有的紋麵給予他路標,稻草人渴望遊覽這名少女的故鄉,看是個怎樣的山靈水秀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