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的‘東西’都像你這麽仇視人類?”一脈問。

“哈哈哈…”魔物笑道,“你說錯了,不是仇視,是蔑視。我們生來就是為了統治你們而存在的,無須懷疑,不容選擇。”

“難怪地宮內的‘東西’不分青紅皂白,見人就咬。蠻夷戎狄,的確不足教養。”他反唇相譏,“照此說來,我們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可以這麽說。”魔物又問,“死之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一脈。”他於言語間聚氣於左手,“你呢?我也好奇自己殺的是誰。”

魔物冷哼一聲,道:“記好了,你死在一個名為摩斯的魔人手中——隸屬森羅營部,黃泉宮四大守護者之一。”

摩斯那養精蓄銳的內力鬆動,體外綠氣猶如夜間樹影疊加。受此影響,大殿的空氣仿佛成了一幅抽象畫,非常識所能解釋。

“下坡路!”它動手劃破畫像,單指朝下,空間刹那失衡,呈九十度傾斜。一脈感到身體失去重心,就像踏足潑了油脂的滑坡,不住往下滑行。然而,摩斯卻能夠安然不動,與之呈兩極反差。

大勢所趨,一脈機警地趕在對手出殺招之前踏空搶占高位,左手化為一柄尖刀刺入大腿!疼痛過後,大殿恢複如初,此前景象好似從未發生一般。

摩斯身旁的血水逆向跳動,猶如倒下一筐乒乓球:“這麽快就識破我的幻術了,堪比破譯密碼的頂尖高手。不過,當心了,接下來可沒那麽便宜了。”它單臂朝前,凝聚地上血水於掌心,化成一顆血球:“血彈!”

但見紅光耀動,殿內血之彈珠射擊紛紛。一脈飛身遊動,像條梭魚來回穿梭於魔人地攻勢中。片刻不到,那彈雨已將四麵屋牆均打成了漏洞百出的篩糠網麵。

一脈身姿矯健,仍冒著血雨踏牆飛奔。他料定,隻需心堅意固,那彈珠哪怕錯亂多變亦有跡可循。道理在於,無論人魔唯有一心,一心固在就萬變不離其宗。

隻用了兩分鍾,他便認清疏失路線。一脈決絕地身影斜進,手上尖刀刺入地底拖行,激起碎磚迸飛:“斜陽!”臨近對手,一脈提刀剖開一束金色刀氣,宛若黃昏日暮一抹餘光映透,攜帶剛烈勁風刮向摩斯。

就差了那麽一點點,被它滑步閃過。然而攻擊卻未就此停下:一脈一柄鋼刀耍得若金錢豹捕獵,步步驚心,絕不肯放過跟前魔人!而摩斯隻避不戰,接連倒退反走,似乎有意要與一脈保持距離。

“好刀法!”摩斯倒飛一段,淩空卸下背後盾牌把持在手,回身拋射:“哈雷彗星!”五星盾牌仿佛外星人的飛碟造訪,遍地血水為之活躍**,將星盾武裝成一顆碩大的血紅隕石,迎頭砸向一脈——砰,轟然巨響!

地麵下陷一個深坑,形成13級風力衝垮建築物,震得天花板碎裂不堪,甚至廊道牆壁也受到侵襲,出現無規則裂痕。

動**緩和,一脈竟而隱蔽了身影,生死未卜?

摩斯占優的形勢明朗,不可一世地感歎:“本就屬於我的勝利來遲了,贏得費勁,但也很過癮。”

“我也有同感。”一脈突現摩斯跟前,“你好像不善於近身戰?”

摩斯心髒就像受驚的兔子高高跳起,尚未開口,即領教到一脈地招數:“封穴四式!”蚊帳似的塵煙中,一隻左手遊移打擊,連點魔人身上三大要穴,封住它一身魔氣,又踢起一腳將之挑上半空:“魔爪!”神手前探,驟然變化一隻惡魔利爪,凶狠地擒住空中摩斯,一握,捏得它粉身碎骨!

一脈殺敵後淡然一笑,回憶起在哈多利王宮內同夜梟的那次慘戰,內心不勝唏噓:不好意思了帕若,你的打穴功夫被我竊用了。

黃泉宮以北走廊,消逝斬蜥屠龍之後,行進至此。走到盡頭,他推開一扇銅製大門,迎麵檀香淡雅,氣味怡人。

此間九丈見方,吊頂懸掛五隻香爐,地上鋪了米黃色的榻榻米,靠門的一麵勝雪白牆中心書寫鬥大的“和道”二字,字下一人跪坐。

它頭戴天狗假麵,腰佩兩把武士刀,著褐色長袍,袒胸露腹,腹部有一顆骷髏頭。天狗武士名喚獅子雙國,早年,它曾是魔王森羅麾下的護衛隊長,後任黃泉宮四大守護者之首,為宮內實力最強魔人。

“武士…”獅子雙國麵具上的兩個眼孔放出黃光,照在消逝背後的武器上,言道:“把背上的刀留下,我饒你不死。”

消逝並不理會,直接問:“還有什麽遺言要交代的?”

“我改變主意了……”雙國抬起右腳,站立,兩手搭在刀柄上,“刀和命,我都要。”

“如果這就是你的遺言,那可以閉嘴了。”消逝卸下背後劍囊,把持在手,念道:“追風逐月,現形吧,狼牙!”戾氣以獠牙形態呈現,撕裂黑布,碎片仿佛雪花洋洋灑灑。碎布粘不住刀身,因這把長約五尺、黑刃亂紋的太刀過於銳利!

緊接著,消逝開啟“惡鬼道”,眼眶內的冰藍鬼瞳明亮,周身殺氣變得晦暗無光,形象仿若邪神顯靈。若有常人在此,必望而卻步,因其似乎無時不想取人性命!

“確實是把好刀,千米外就能感覺它的嗜血性情。”雙國徐徐抽出腰間太刀,左右各持一把。刀的刃口衍生珊瑚色魔氣,沿著它的身軀高漲,形同一頭大型天狗,又如數付諸刀身,雙刀變得殷紅似血。

“砍人奪刀!”瞬步一出,它身形即逝,進入人劍合一境界,影子好比劃動地刀光,又似追捕獵物時的惡狗的尾巴。

消逝橫移,對方又改道變向,左手掄刀砍他頭!這一刻,呼吸好似靜止下來,萬籟俱寂,刀鋒一寸一寸地降臨……等到狼牙黑刃朝上,橫刀格擋,彼此均停頓良久,才如夢初醒:黑與紅兩種劍氣縱橫交錯,編織榻榻米的蒲草像爆米花爆開,景象仿佛嚴冬時節鐵蹄踐踏過的草地。

“鬼步!”

“瞬步!”

二人同時出招,鬼步忽隱忽現,瞬步疾行似風,以快對快,屋內刀光劍影,分量多重,且看武士手底下見真章。

他們都渴望一劍封喉,更在比試耐性,恰如抽鬼牌遊戲,試看哪一方先出差錯。刀與刀地較量又像一局棋,隻有局中人方可領會內裏神髓。此方利刃劃破空氣,彼方刀刃**地細微聲響,人耳本不可聽見,可局中人卻聽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這是一種境界,近乎無我。

兩個人,全心全意的享受戰鬥的歡愉,遊走生死一線的極致快感!刀劍碰撞,鏗鏘有力,時而與眼皮間隔一寸,時而緊逼咽喉不到一毫。不死的刀鋒流轉,地麵開裂了,屋頂斷層了,“和道”攔腰切開了,四壁均被劃出劍痕淩亂:武士賭上生命地拚殺就是這麽的慘烈!

雙方交手達百招,視野所及俱是淒涼肅殺之象,兀自勝敗難分。

倏地,消逝急速變招反手逆襲,一刀劃破敵方袖口,並大步跨出,長刀當空砍下再橫向一拉,擊出雙國於三丈開外。他又趁勢奔襲,堅決壓製對手。至此,消逝漸顯優勢,獅子雙國則棄攻就守,局麵再度緊咬不放。

時過三刻,本已占優的消逝竟逐感疲憊。細察審慎,他驚覺對手腹上骷髏竟在吞噬自己的鬼氣!

他立即後撤數丈,試圖改用遠程攻擊。不曾想,敵人卻先發製人:“水月刀!”雙國左右持刀呈十字形抽割斜劃,兩波月牙形刃光破空飛出,猶如水天雙月並行直衝!

“魑魅魍魎!”消逝狼牙太刀一揮,陰寒鬼氣立現,化為無數暗黑骷髏如過江之鯽流竄。這批骷髏同水月刃光對擊相衝,炸開強大衝擊波,致使屋頂瓦解,地麵橫向裂開一條深長的發絲紋。

未等消逝收招,獅子雙國舉刀過肩,奮起縱撲,雙刀重斬:“雙虎!”空中虎影叢動,前爪交叉撕扯,開辟兩道勇冠三軍地斬擊落於消逝腦門。

此招明明萬無一失,卻撲了個空,雙刀頓時沒入地下。刀鋒拓展出地英武刃流絞碎榻榻米上殘餘的蒲草,刀光斜線開裂,就像帆鰭足溝魚出水的背鰭。此招牽連廣及四方,較大的屏障物相繼坍塌,從而現出通往主室之門。

“狼魁!”

話音未散,消逝現身於雙國八步外,持刀突刺,刀身交纏一股暗黑劍氣噴湧,化作惡狼魁首擊破對手腹部骷髏。0.2秒內,他鬼步近前,盤刀打轉:“龍旋!”墨龍殘影翱翔,獅子雙國身體隨即浮空迂回。

消逝收刀做拔刀狀,滑步前傾,極速抽刀:“拔刀斬!”一束寒光自虎口驟起,快似霹靂,又不失陰狠習性。敵人幾乎沒看清刀光,但感覺得到,那冰冷的刀身宣泄著殺意!它聽到了,狼牙的刃口與周邊氣流摩擦,發出地猶如餓狼般的咆哮!

叫聲入心,獅子雙國的頭顱哐當落地,屍身卻依然挺立不倒。

“隻要你還有興趣,隨時可以再來奪刀。”消逝擦過對手的屍體,“前提是你還爬得起來。”話罷,他步入主室,屍身朝前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