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師弟,”話音由遠及近,“你和劍鬼師父,還有不動,長存於我的夢中。我們從未分開過。”浮屠人隨聲到,神情淡漠得嚇人!
“別在我麵前提起他們的名字——”消逝宣泄零度以下的寒氣,分分都可紮進人體皮肉,人猶如凶狠的雪狼瞪視對手,恨不得生吞活剝!“你不配。”
“你誤會我了。”他的語氣就像蒙受不白之冤那樣無奈,屬於典型的病態思維。“是他們先要殺我的,我隻是‘正當防衛’。”
“你可以閉嘴了。”消逝行動了,步伐且進且急,冰刃平舉在側。“和一個瘋子說話,顯得愚蠢、沒意義。”
“你要殺我?我傷心,可又激動,好似幹吃芥末。”浮屠邁開大步,迎了上去。“多少次了,不知想過多少次了,親手摧毀你的這一刻終於到來。”
“你最好趁現在一次想個夠。不然,你那顆變質的腦子很快就要被收進垃圾場了。”消逝刀隨身動,穩重出擊,招式頗具二師兄不動神韻,卻是著了魔的佛陀,決意取下對方首級;
浮屠腳踏鬼步,影動折返,視對手攻擊如無物。數招過後,雙方轉而進行速度比拚,冰步寒徹犀利,鬼步奇詭莫測,兩相穿插回環,一時刀光粼粼。彼此對攻交手,兩把太刀均竭盡全力。
時過境遷,他們鬥到外地,又打回血池,浮屠已稍占上風。他戰略性地逼退消逝,隨後使出“封劍”一式,封閉對手本道,手中噩夢遂精準地刺出,望能紮穿那副鐵石心腸。不想,消逝老早脫離六道之外,獨樹一幟。
“三江春水!”
蒼茫冰影斜飛,消逝運刀撩撥綿綿劍氣,宛如江河飛流,就要衝垮浮屠。對方卻平穩如故,單憑“暗湧”一招,便簡單化解了洪波攻勢,還發招反擊:“紫色羅盤!”他手腕翻轉,太刀刮過地麵後逆衝猖獗。霎時,方圓百丈俱成劍圍,猶如一麵偌大的羅盤旋轉輪回,匯聚八方劍氣,聚殲中央少年,足可殺敵於無形。
消逝登雲梯似地縱跳,與浮屠的殺招絕緣。當跳躍至第八步,他來了個回轉斬擊:“八世回眸!”刃光形似憂傷的楓葉凋零,破解紫色羅盤。冰刃動,唰!唰!接連兩刀,剖出劍氣雙流,開鑿一方氣海,以銳不可當之勢,在大地劃出兩道無限大的裂痕,交叉為一個“X”字形。
消逝的劍氣初見端倪,浮屠已飛空逃過,接著施展“魔影百刃”還擊,消逝則以“二更夢醒”回應。兩縷劍影虛虛實實,上高空拚力量,野蠻強橫,下陸地論技巧,巧奪天工。
雙方攻守洋溢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收不住、歇不了。比試正當膠著之際,浮屠手中噩夢積蓄魔氣:“狂斬!”太刀爆發斬擊絕倫,刀波形同夏秋兩季的罌粟田,開花結果,譜寫死亡之戀。狂魔就靠這叫人上癮的妖豔劍法,毀滅對手防禦,再痛下殺手:“人麵魔蝶!”身形晃**,浮屠一化十,十化百,百道魔影連作一個“魔”字陣型,漂浮詭異紫光。
氤氳陣內,似有還無的存在一種失魂落魄地靡靡之音,吟唱莊子的《逍遙遊》: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而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裏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
南冥者,天池也。齊諧者,誌怪者也。諧之言曰:『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裏,搏扶搖而上者九萬裏,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蒼蒼,其正色邪?其遠而無所至極邪?其視下也,亦若是則已矣……
吟唱曲調由低迷逐漸趨於萎靡不振,魔影形態隨之劇變,相繼生出蝶翼、體現花斑、頭長觸角,宛如成群的人麵魔蝶載歌載舞。外人的身體一與魔蝶接觸,該部位就會立刻化為血水。消逝最初懵懂,不曉得厲害,胸背手足連遭重創,鮮血浸濕半身衣衫,溫溫熱熱還有點潮濕。
即便在大出血的情況下,消逝還是方寸未亂,冷靜化去殘玉,改用背後狼牙。此際“封劍”時效已過,惡鬼道即開:“九轉輪回!”
消逝進入惡鬼狀態,九式連續技變化無窮:他先以“狼舞”極速進取,在蝶陣內殺出一條血路,後用“惡鬼”劍招亂舞,複發“夜鬼”虛空連斬,數十隻紫蝶陸續斃命。又見黑影遊動,狼牙太刀飛揚,連使“鬼月斬”幻影斬擊,又升起“龍影”攪動魔蝶。
頃刻,消逝握刀,地對空“拔刀術”逐一擊殺,“望穿秋水”和“魑魅魍魎”兩式收尾,轟得蝶影紛紛墜落。空中僅剩最後一隻人麵蝴蝶,消逝不準它心存僥幸,壓軸地百丈刀影憑空現形:“傲寒劈天斬!”大刀劈山剁巒,魔蝶閃避不及給削去左翼,後方山體被這一刀砍得半座傾斜。
“怎麽,‘木’也能傷到‘風’?”浮屠變回原形,露出疑惑的表情?他丟了一條左臂,血液大量外流。但這不僅沒讓他失去鬥誌,反倒使之加倍瘋狂——浮屠莫名地亢奮,脖子和臉部輪廓浮現一條條蜈蚣狀青筋,眼神像極了躲在門縫外偷窺地陰森而變態的賊眼:“夢魔!”他橫刀抹過傷口,又將沾上血跡的太刀拋上頂空,噩夢即幻化一頭怪物浮空。其形兼具十角七頭,貌似花豹,熊腳、獅子口,甚為怪異,使人心悸!
嗚……夢魔威嚇性嘶吼,口腔內噴出千百隻小型人麵魔蝶,隨處橫行霸道,作亂時空。其威力能夠穿山碎石,且攻擊範圍廣大,幾乎沒有死角或破綻可尋。消逝忙裏出錯:使出鬼步,身化魅影於千軍萬馬般的蝶陣中迫近,試圖采取近身戰術。待他從那一線空間飛過,揮刀連斬,怪物的頭顱一顆接一顆斷落……
豈料,斷首竟然化為魔血回潮,包成一顆密不透風的渾圓魔球,容納消逝。而球內的夢魔創口又飛出不可計數的紫蝶,迫使他進退維穀,左右為難。
困擾消逝的招式名曰“夢蝶”,浮屠開創此招最初的靈感來自《莊周夢蝶》的典故。
過去,莊周夢見自己變成蝴蝶,很生動逼真的一隻蝴蝶,感到多麽愉快和愜意啊!不知道自己原本是莊周。突然間,他醒過來,驚惶不定之間方知原來我是莊周。不知是莊周夢中變成蝴蝶呢,還是蝴蝶夢中變成莊周呢?莊周與蝴蝶那必定是有區別的。這就可叫作物、我的**與變化。
超常的想象和變幻莫測的夢境,構成了莊子特有的奇特的想象世界。莊子提出一個哲學問題——人如何認識真實。如果夢足夠真實,人沒有任何能力明白自己是在做夢。
在一般人看來,一個人在醒時的所見所感是真實的,夢境是幻覺,是不真實的。莊子卻以為不然。雖然,醒是一種境界,夢是另一種境界,二者是不相同的;莊周是莊周,蝴蝶是蝴蝶,二者也是不相同的。但莊周看來,他們都隻是一種現象,是道運動中的一種形態,一個階段而已。
莊子在用一個最簡單的寓言來說明一個人類最沉重的疑問,即生死問題。而浮屠卻把這個寓意深遠又浪漫唯美的故事引申到自己的夢境。正是這個令他一生無法釋懷的噩夢,將之推上一條弑師屠弟、六親不認的絕路。基於浮屠人格的重大汙點,他創造的蝴蝶才會呈現代表變態的紫色。
紫蝶係浮屠扭曲的思想嫁接轉變而成的,似有一定程度的智能,懂得分工合作:一些紫蝶猶如圍棋布子般占據各個要衝關隘,另一些紫蝶負責衝擊敵人。衝擊隊伍中又分兩類,一類起到擾敵作用,另一類堅決執行刺殺任務。消逝置身蝶陣,處處受阻,隻能穿插閃轉。他地行跡像在穿針引線,軌跡奇妙莫可名狀,亦難免受創,上身腿部平添千瘡百孔。
可又有誰知,消逝心頭積壓日久的相思之苦,超過皮肉痛楚何止千倍!
“一見相傾,二界相隔,三十三天離恨高,四百四病相思苦。五顧六盼不得見,七上八下心相懸。九折信紙十行淚,百字千言喚不回。萬般憧憬皆似鏡破碎,水中月,心成灰。”他拖著傷痕累累的病體,於半空閃轉騰挪,在回憶裏痛苦掙紮!“萬縷千絲揪心結,百解難開十夜哀。九轉輪回幾滄桑?
“八世回眸,緣起何又緣滅?七星北鬥,可知我朝思暮念?六神無主寢息倦,五穀食糧難下咽。四木枯榮,心隨落葉飄零。三江春水,惆如東去漣漪。二更夢醒,伊人仿若咫尺天涯,就好似一縷雲煙,此時隱,彼時現。”
話音停止,消逝體魄流竄烏黑鬼氣,好比拂塵驅散半天魔蝶,保護他逐步走出魔球:一人敢死,誰人敢擋?誌若剛毅,管它陰流魔蝶一概弱不禁風,成排消失、成行破碎,唯鬼氣永不止息:“十夜無眠!”
悄悄然,聞得黯淡的夜幕裏傳出陣陣腳步聲,一步一殺: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響聲到第十下戛然而止,鬼氣飄散。地上兩個人,一橫一豎,躺著地是浮屠,站著地是消逝——鋒神會第十代劍神,實至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