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裂的骷髏塔下,夥伴們默契地先聲奪人,順利占領首要戰略核心地區。可他們想製服的魁首——路西法,縱使身陷重圍,照樣桀驁不馴。英八的屍體擱在腳邊,它當是廢物,反感於多看一眼。

現如今的魔界王子退回到童子體型,身上的衣服鬆垮垮的,就像裹著窗簾一樣累贅。這副糗樣,竟連離它最近的無名烈都認不出來:“小盆友,你有木有看到一個很囂張的臭屁哥哥啊?”阿烈瞻前顧後、四下張望,就是覓不著那個盛氣淩人的“主公”。而向來敏銳的一脈已察覺內中有隱情——那個小孩來得蹊蹺!

“你說的大概就是孤——”

“阿烈小心!”一脈喊叫,要提醒無名烈那孩子有問題,雷帝便出手:“青雷印!”它發色變綠,單掌下擊,一地青雷亂竄,排開一個偌大的雷區。阿烈承受電擊,整個人如同篩糠般哆哆嗦嗦,酥麻難受。

“打贏當然會贏的決鬥隻會使孤感到空虛而已。”路西法傲氣不減。它並非不清楚眼下敵眾我寡的形勢,何況它還身受重創。雷帝之所以敢於予以阿烈迎頭痛擊,隻因它一生驕傲,不甘屈尊降貴去做苟且言和或欺騙逃跑的下作事。為了維護王者尊嚴,它強行運用魔氣,置生死安危於度外。

一人有難,八方支援:眾夥伴齊動員,要奔入陣中救護,立遭路西法出招阻攔:“雷之芒!”它強忍心頭劇痛,揚動右臂,地下竄出多排雷電芒刺,將一脈等人擋在雷字陣外。

之後,雷帝發色由青變金,使“金剛雷神”一式,雙拳暴擊怒打,轟得無名烈離地騰空。它又重拳擊地,噴發一束金色斜角雷焰,炸至對手翻出老遠。若非其功力大不如前,尚不及原先的三成,阿烈定將倒在此招之下,就算不死,頂多剩下半條命。

無名烈躺在地上顫抖,超強電流地餘威使他不停發出夢囈似的呢喃。路西法極度鄙視手下敗將:“小聲點,孤對喪家犬地哀嚎一點興趣沒有。”

一脈五人見好友危在旦夕,遂放棄圍攻,換做遠程戰術:

“連弩壁壘!”

“機槍蜂王!”

“葵花氣功”

“虎從風!”

“熾天使!”

一時間,弩箭多如牛毛,蜂針若擲出地針氈,氣彈連發犀利,掌風赫赫激昂,血羽亂飛打擊,鋪天蓋地般襲向路西法。而它竟視同兒戲,踏動“電光石火”,一道金色電光曲折移動,勝似閃電,輕易躲過對方攻勢,又連貫發出五記掌心雷,分別對準一脈五人心窩。

同時,斷塔外的無名烈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渴望再戰。沒想到,路西法已接近他背後:“傲氣燃九重,雷光刺蒼穹——天界之雷,動!”它本要升級為“白雷神威”,卻驚見阿烈背部的烈陽吼紋身,喉嚨一下子就像給整顆水煮蛋噎住了!

情緒牽動它的命門,心頭那八根封魔釘一齊發作,加重封印力度。雷帝幼體好似爛泥般疲軟無力,慢慢向後倒下,嘴裏喃喃道:“你……是阿鬥?”人一落地,它體型又矮小了幾分,退回到三歲年紀。

這細不可聞的一句話,仿佛在阿烈耳邊響起一記驚雷!從而勾出南神朱雀昔日話語:

你的本名叫做阿鬥,生父是魔界之王森羅,母親則是個普通人類,名為蔓露。除此之外,你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叫做路西法……

“你到底是誰?”無名烈木然回首,問。

“孤乃魔界七大聖之首,雷帝——路西法。”路西法哪怕性命岌岌可危,尚維持王者威儀,絕不妥協、絕不讓步。

一脈等人見前麵還神氣活現的小魔頭,居然反常地倒下,頓生疑懼?眾人謹小慎微地圍過來,持觀望態度。還是涉世未深的小酒,頭一個發問:“臭流氓,你跟‘林正英’學過兩招哦?道人教賤人,好妖法,騙鬼吃豆腐,竟幹掉這條‘電鰻’。”

“說話客氣點,”無名烈作勢欲脫她褲頭,小酒躲得倉促,一屁股坐到斷掉的塔尖上,便如彈簧立正,捂著股溝悶不吭聲。“他可是我同父異母的大哥。”阿列嚴正聲明。

“你又喝醉酒了是不?”眾人同聲問他。

“是真的……”阿烈跟夥伴娓娓道出事情始末,還有此前隱瞞身世的原委。其故事之複雜曲折、牽連範圍之廣,無不令同伴們嘖嘖稱奇!小酒更是時不時地插嘴叫罵,次次都是同一句話:“混蛋,這種事你怎麽不早說?!”

倒在一旁的路西法眼望夜空,旁人的談話它一句也沒聽進去,隻是靜靜地反思著今夜所發生的一切:從信心滿滿的踏足人間,到魔氣受封變回童子,再到失散多年的兄弟戰場重逢……

一夜之間連遭變故,它已是身心俱疲。接踵而來的挫折,叫這位不可一世的梟雄情不自禁的聯想到那段不堪回首的童年:

魔界時間大約兩百年前,冥王——哈迪斯蓄謀已久,終於舉兵造反。它假借“人魔不婚”的名義爭取妖魔支持,全麵戰勝魔王森羅大軍,取而代之,成了新一代霸主。

其時,路西法年僅五歲,而殘酷不仁的哈迪斯竟當著它的麵,剖開森羅的屍體,取出脊椎骨做為權杖。整個過程路西法都保持沉默,甚至沒有流下一滴眼淚。它獨自承擔所有痛苦,並痛下決心,假以時日定要手刃此賊!

哈迪斯自它幼小的皮相底下,挖掘到一股不可征服的傲氣,更令冥王無法忍受的是,對方竟從頭到尾孤高不羈地站著,不曾向自己俯首過一次。為此,它下令讓路西法下跪稱臣。

冥王的命令反而令自己更加難堪——對方抗命不遵不說,還囂張地回了句:“憑什麽不是你跪孤?”始於此刻,路西法使用了王者的專屬稱謂,好比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牛犢,倔強地反抗權勢滔天的冥王:“傻佬,勒撲街啦!”

這兩句話差點為路西法招來殺身之禍。基於它尚有利用價值,哈迪斯才網開一麵,要是換做別人,就活不過下一分鍾了。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以殘忍著稱的冥王仍生生剝去了它兩根肋骨,做為兩句悖逆之言的懲罰。

此後,哈迪斯又命手下將其下獄,無限期關押。路西法絕食頑抗,苦撐三十日後苦盡甘來:它受狻猊恩惠得到一部封印之書,以交出一半壽命為代價,獲得雷電能力。

雷帝因禍得福未滿一周,由於哈迪斯在魔界**威過盛,引起群魔憤怒,決定合力共誅之。

期間,七大聖之一的阿撒茲勒擔當了幕後策劃角色。這個擁有十四張臉的陰謀家曾為冥王獻計除掉森羅,後來又暗中投靠別西卜,煽動各大勢力共同討伐冥王,迫使哈迪斯在寡不敵眾的情況下,憤而帶走黃泉之門的鑰匙逃往人間界。

冥王企圖在人間重整旗鼓,登上神界求得長生不死,再回來複仇。魔界也由此分裂,各個族群相互割據敵對。近幾年,種族中尤以別西卜勢力最為強盛。

“主公。”一個聲音喚醒了深陷屈辱往事的路西法。它循聲看去,龍子狻猊已自地裏浮現,站於身前:“狻猊向您請罪了。”

“是他!是他!就是他!”小酒指著狻猊沒命地大喊,“那個疤臉的家夥就是新的結界師!”

“那麽激動,當心咬到舌——”狻猊一下咬破舌頭,鬆得太快,下巴險些脫臼。“又應驗了,而且每次都發生在自己身上。”他捶胸頓足,解氣了,方認命地從懷裏掏出一根雪茄,咬在嘴裏,點燃,噴出一團愁雲慘霧。

始料不及的變數,吸引了眾人的關注。平時對結界師一事最為急切的一脈,卻橫臂擋住夥伴:“別急,且靜觀事情發展。該來的,他跑不掉。”

“你還有臉來見孤?”路西法責備嚴厲,指間電光閃爍。礙於身體受製,否則它會馬上殺了這個不肖臣子。“感覺到了嗎?你那幾位兄弟的氣。”

“都消失了,”狻猊低著頭說,“它們全犧牲了……”

“殺它們的人就在你身後,”路西法怒視一脈等人,“你要麽報仇,要麽去死——自行選擇。”

狻猊沉默良久,啟齒言道:“我曾聽一位老僧講過一則故事:從前有個和尚跟一個屠夫是好朋友。和尚每日早晨要起來念經,而屠夫天天要起來殺豬。為了不耽誤彼此的工作,他們約定每天早上互相叫對方起床。

“多年以後,和尚與屠夫先後去世。屠夫上了天堂,和尚卻下地獄了。”他抽了口煙,續道:“因為,屠夫天天作善事,叫和尚起來念經;相反地,和尚天天叫屠夫起來殺生——我不想做故事裏的那個‘和尚’。”

“你說什麽?”路西法目眥欲裂,“孤沒聽清楚!”

“在我看來,大哥它們的死,是咎由自取。”狻猊毅然回應,“是非對錯,自有公理;生死恩仇,全憑果報。”

“說得好。”阿密特走上前去,道:“你們魔族總妄想征服人類,如今反被我們這些‘下等生物’製服,這難道不是報應?”

阿密特無意間語露玄機,一脈即眉頭一蹙,計上心來:與其和它爭辯,倒不如“借梯上樓”、將計就計,等日後再慢慢感化……打定主意,他隨後走近,問了路西法一句話:“你的野心難道就隻局限於征服人間?”

此話猶如火星點燃了雷帝心中的欲望之火。它十分好奇,對方接下來要說些什麽,卻又故不表態。

“有個地方叫神界,你應該聽過吧?那地方可比人間好多了。”一脈看穿了它的心思,補充道:“不如我們聯手登上神界,做一番空前絕後的大事業!這不但可以名留青史,還能借由許願天使達成心願,你意下如何?”

“你憑什麽和孤聯手?”

“憑我們能夠打敗你那幾位手下,而且我們團隊裏目前已有兩名結界師。”一脈把手比向狻猊,“若再加上旁邊這位大師,就隻缺一人而已。何愁大事不成?”

“這倒是有點意思……”路西法萌生邪念,妄圖利用一脈他們,再一步步設法解除封魔釘,最後將他們鏟除,一鍋端,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也不放過。它思想中極度輕視乃至仇視無名烈:對方不過是人類所生的“雜種”,一個剛出生就克死父親的掃把星!

“為了表示爾等的誠意,先替孤療傷。”它說。

少主答應了,一脈轉而問臣子狻猊:“大師您呢,意下如何?”

“我願追隨主公,與諸位同行。”狻猊慷慨應允,“隻要不做壞事,什麽都行。”

“聽到沒有,快替孤療傷。”路西法用命令的口吻發話,心善的達芙妮居然真就跑過去,動手替其治療……

“‘豬剛鬣’的兄弟果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小酒給阿烈取了諧音的新綽號,講話卻嘟嘟囔囔地,像是在背後論人長短的長舌婦,“都那副德行了,還這麽囂張,真想抽死它!”

“先回宮苑再做醫治吧,那裏方便些。”一脈向達芙妮建議。眾人均同意後,他又言道:“還有,也該讓英八先生入土為安了。”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他們妥善埋葬了英八,結隊走回宮苑。

一路上,阿烈都背著他剛認的親哥哥,服服帖帖地讓路西法摸著他的頭,哥倆均笑而不語。其他夥伴也沒閑著,他們問了狻猊很多關於結界師身份的問題,方知他早年曾在魔界的寺院裏當過沙彌。後來經命運巧手安排,他在打掃寺內藏經閣時發現兩部封印之書。

他二選一,獲取遁地潛行、龜息閉氣等能力,位列“陰之結界師”。而另外一部則由他偷偷潛入獄中,贈與當時年幼的小主公——路西法。但,喇嘛亦因與魔神交易嚐到了相對的苦果:每天在陽光下不得超過半個鍾頭,過期必將灰飛煙滅。正是這個原因,使狻猊成了個見不得光的“地下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