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脈他們結伴步行至老街,找了家餐館,各自吃了碗素麵,向導就起身告辭了。一脈要動身相送,對方堅持不必多禮,雙方隻簡單地揮手道別。隨後,他們又點了些茶水,繼續留在店中安坐歇息,喝茶聊天。

“這以前我來過,不管吃飯喝茶,店裏總有許多飛禽走獸棲息遊走,跟當地人親如一家,一點不生分。”阿密特眼望門外的街道,有感而發:“自從有了貪欲作祟,最寶貴的純真之心就跟人們離心離德。時至今日,好端端的自然部落,竟孤單得隻剩下人了。”

“人心鬼蜮,世上總是壞人多,好人少。”一脈道出自身看法,“治亂世,須當采用重典。社會這口大鍋裏的那幾粒老鼠屎若不撈掉,白粥也會變餿水。”

“有些事,不做不成。有些人,不殺不行。”消逝的話意冰涼。

阿密特不由自主地微睨左邊的冷酷男子,女人天生的直覺透露警示信息——此人恐怖!她的性格偏知性,熱衷和平,但她還是多多少少認同對方的觀點。憎惡歹人的感性跟修養得來的理性相衝突,好比天秤搖擺不定:阿密特心中不免生出矛盾的漣漪。

“或許吧……”她的眼神複雜不清。

“記得你說過,來這是為了找人。不曉得你要拜訪的是什麽樣的人物?”一脈問阿密特。

“我要找的人是個小孩,叫卡雷爾。他長年待在我們經過的那片叢林裏頭,與飛禽走獸為伍,常人難以接近,且行蹤飄忽不定。我屢次尋找,均無功而返。”

一脈的眼皮略微抬高:“這個小孩有何過人之處,值得你這般費心找尋?”

“就體質而言,卡雷爾與眾不同之處在於,患有頑疾,需要靠醫藥維係生命;要說本領那就另當別論了,他手上有件神奇的法寶——‘心靈之笛’。那隻笛子能隨心所欲的控製鳥獸魚蟲,我想請他幫忙,借眾生之力對付無名軍。”

“這個想法可行。”一脈昏昏欲睡的眼睛來了精神,“既然他是個病人,就會有幫他看病的醫生,你為何不沿著這條線索去找?”

阿密特一時語塞,生出滿眼的敬仰:“言語交流僅僅片刻光陰,你就能想出這個方法,我無疑得仰視你的思維高度了。事實上,我想過同樣的法子,差別在於,無法如你這般才思敏捷。況且,此事我無論如何辦不了。”

“怎麽說?”

阿密特為難了,眼中泛出些許少女的羞澀:“替卡雷爾治病的醫生對我有好感,他不遺餘力的追求我。每當我向他詢問卡雷爾的所在,他總要我先答應和他交往,這讓我很難接受。”

“你就沒想過為‘革命獻身’,幹脆從了他?”一脈語帶調侃,滿臉堆笑。

阿密特禮貌性的笑了,盡管不那麽好看,純屬逢迎。相識不到一小時就敢開這種玩笑的家夥,她還是首次碰到。一脈止住不說了,倒不是他有分寸,隻因店裏的顧客提及:酸梅鎮和水果村剛鬧的“小革命”,又被外調的武鬥派黑幫成員鎮壓下去了。地方管理權暫時由新晉的黑幫尖子接管……

樹木清幽,鳥鳴嚶嚶,一座外麵刷了白漆的木屋坐落於自然部落中心區域。木屋的外牆畫有紅心標記,這是一家設備簡單的診所,裏麵的醫生僅有一個。

他坐在辦公桌前,一麵翻閱醫書,一麵查看病例。看上去,他年約二十出頭,著一身白大褂,儀表說不上俊秀,倒也不難看。該名醫生名為桑塔斯,多年來都癡心愛慕著阿密特。

早在一脈他們進入部落的三天前,診所來過一中年男子,他是自然部落的治安官。“尊敬的桑塔斯醫生,你好,方便撥些時間和我談談嗎?”齊魯掏出肚子裏最禮貌、最能見得了人的一麵,跟醫生講話。

“你似乎不是來看病的?那有什麽話就直說吧。雖然我不怎麽想跟你來往,念在來者是客,請坐。”

齊魯搬來一張椅子,跟桑塔斯麵對麵坐下。

“我挺高興,桑塔斯醫生能如此率直。那麽,我也就直說了。”齊魯明言,“據我所知,你愛上了一名外地少女,愛得很深。說句心裏話,你是我見過最專情的少年,偏偏對方不懂得珍惜,這未免太可惜了。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可也有個說法叫‘美人難過金錢關’。醫生一表人才,無論哪方麵都無可挑剔,真要雞蛋裏挑骨頭,唯獨缺了點錢。隻需彌補這個微不足道的缺點,你的心上人定可回心轉意,試問富貴榮華誰不愛?”

桑塔斯一手按在病曆上,沉思。在此之前,兩人罕有來往,縱使碰麵也不打招呼。如今陌生人唐突來訪,開口就提及阿密特,顯是有備而來。

他清楚齊魯的為人,深知對方必有陰謀。這原是一出顯而易見的鬼把戲,壞就壞在,一提到他的心上人,桑塔斯就立刻頭腦犯渾了。醫生的指甲在病曆本劃出一條斜線,問:“說吧,這錢該怎麽賺?”

“賺這錢再簡單不過了,我隻要你去拿一件寶貝,拿來的寶貝歸你所有。有了它,我們都能立馬成為叱吒風雲的億萬富——”

“你想慫恿我去偷卡雷爾的‘心靈之笛’?”善解人意的桑塔斯中斷齊魯的提議。然而,他的心思卻搖擺不定?

“聰明人看事就隔層紙,一點就通。沒錯,你大可在治療時隨手把那隻神奇的笛子弄到手,我們就能靠它喚來千千萬萬的珍禽異獸,再把這些鳥獸‘兌換’成銀鈔。你想想,到時我們就等於擁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金山銀海了。”

桑塔斯手捂臉部,低頭做了良久的思想掙紮!當他抬起頭來,眼眶是紅著的,說話聲音發顫:“好……我答應你!”

一樁原本不可能達成的協議,被不明智的愛情跟醜陋的欲望強行湊合。桑塔斯在愛情與財富的雙重**下,做出了他這輩子最悔之莫及的蠢事:他請工匠製造了一支足可以假亂真的“心靈之笛”,利用看病之機,搞了次“偷梁換柱”,將真假笛子調包,蒙騙了他的病人兼好友卡雷爾。

事後,他在家中連著兩天反複思考,終究抵不住心魔滋擾,跑到跟齊魯事先約定好的空曠之地,吹響笛子,大範圍地召集獸群。

桑塔斯吹笛之際,一脈他們仍在餐館內安坐喝茶。

咚咚,咚咚咚……

百獸受心靈之笛召喚群起狂奔!數量龐大的獸群聯合行動,造成大地微顫。牽動區域之廣,乃至一脈他們喝茶的桌子也受到影響,顫顫巍巍。

一脈同桌三人均望向店外,不止大地在震撼,天空還有群鳥齊聚,好像半天烏雲朝部落南麵的空地飛去。

“飛翔於空中的自由者啊,放下戒心,下來與我一敘。”阿密特用詠讚方式,喚來空中的一隻小鳥。鳥兒雙翅翩翩鼓動,輕輕停靠阿密特的肩頭。

“與我共享你的訊息吧,我的朋友。你們要去往何方?自然界又有何變故,引得五蟲震動?”阿密特問肩上鳥兒。小鳥象是獲知重大情報的通訊兵,跳躍著,嘰嘰喳喳地鳴叫。

人鳥攀談,招致店內客人注視。他們或側目以對,或抱著玩笑心態,願意相信的則麵露驚色!

“謝謝相告。你們先行一步,我們會在稍後到場,記得提醒同伴務必當心。”阿密特好心叮嚀小鳥。鳥兒唧唧叫了兩聲像是在感謝,又似在跟阿密特道別,然後展翅飛出店外,重回隊伍。

“世人常說,風馬牛不相及,你偏能‘人同鳥講’。”一脈視線移開高飛之鳥,凝視阿密特雙目,“我原以為你是名馴蜂師,沒想到你竟能跟動物溝通?”

“碰巧,你同桌也坐了位神能者,所以我見到你的‘神奇左手’並不吃驚。你的左手可以隨意變化,我則擁有與動物對話的‘溝通神能’。”

“這樣就好理解了。那剛才那隻小鳥和你說了些什麽?”

“它說有人在吹奏心靈之笛呼喚它們前去聚會,笛聲是由部落南方傳來的,以前從未有過如此大規模的召集,今天不知是出了什麽事?”

“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一脈說,“沒準你要找的卡雷爾出事了。我們最好趕緊過去看看。”

“我也有同感。”阿密特一同意,便與一脈、消逝動身追隨飛鳥南去。

一行三人迅速到達部落南邊一處空曠的草原,即見各類鳥獸爬蟲坐臥在地。其中部分珍禽異獸已被關進貨櫃車後麵的鐵籠裏。車尾,某男正動手指揮手下,把混有安眠藥的飼料倒進鐵籠內的食槽,防止動物在失去心靈之笛的控製後,於運輸過程中發狂作亂。

指揮的男人叫做習列·不二丹,他身著錦袍,唇上有兩撇細長的八字胡,腰間掛著一把繩刀,是個臭名昭著的盜獵商人。此人經第三方引介結識齊魯,就與之狼狽為奸,合作圖謀不法之財。

他的合夥人——地方治安官跟桑塔斯位在車頭。齊魯穿灰色皮革服飾,臉邊半圈紅色絡腮胡,彰顯內在**!他一手搭在腰部別的甩棍柄端,仿佛可以聞到錢味。受他蠱惑的醫生,一臉痛苦糾結神色。醫生已經停止吹奏笛子,身心遭罪惡感填滿。

“桑塔斯,沒想到是你?我對你太失望了!”阿密特自桑塔斯後方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