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仍關注演講轉播的阿密特,打從心底對查爾斯肅然起敬:“都說‘富貴如浮雲’,但真能雲淡風輕的,世間又有幾人?能有這麽個好王子,真乃國之大幸,萬民之福。這樣的人,‘複辟’有何不可?”
“現在你也成了他的‘粉絲’了?”一脈打趣地問。
“不光是我,我想今後舉國上下都是他的擁護者。這位王子必將載入史冊,千古流芳,永垂不朽!未來的史學家們或許會為此苦惱吧——到底該如何評價查爾斯的德行呢?估計用盡全人類所知的溢美之詞也不為過吧。”
“仁人,智人,勇人,聖人,羅漢,菩薩,佛——這是我對他的評價。”一脈閉上雙眼,感謝上蒼!自從踏上索卡爾這片土地,他不僅結識了如此之多的英雄豪傑,而且造福了一國百姓,也算不枉此行。可是,難免美中不足,沒遇見他朝思暮想的結界師……
一脈撓撓頭皮,權且放下心事,拜托阿密特幫忙買筆記本和鋼筆。他想送佛送到西,幫人幫到底,再為索卡爾國民做件好事,圖個功德圓滿,有始有終……
演說落幕,查爾斯又連夜坐車進入王宮,為繼母愛憐守孝。愛憐王後的靈位是阿密特所設。阿密特認為一個人即使生前惡貫滿盈,死後都該留給她一份應有的尊重。
靈堂前,過去式的王子換上白衣素裹,捧花三鞠躬。
“見與不見,心之所見。念與不念,鏡花水月。緣起緣滅,皆勿生怨。”查爾斯默念悼詞,手捧鮮花獻予繼母。無意間,花瓣上的一顆水珠滴落在愛憐的遺像表麵。水滴由她風情萬種的臉龐滑落,好似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查爾斯動手輕輕地替繼母拭去最後一抹傷感,理不清的愛恨情仇頃刻轉化成空。
這一天,索卡爾的國民明白了世間最重要的真意,懂得了他們真正需要的是什麽:無非,百族共冷暖,舉國一支歌!
無名烈和查爾斯各自守孝滿七日後,不約而同地來到首都醫院探望一脈。兩人碰巧地在醫院門口相遇,彼此招招手打個招呼,結伴走進院內。
他們詢問病人房號,搭乘電梯到5樓,踏入一脈的病房中。查爾斯主動將自己帶來地一籃新鮮水果放在桌上,莊重地向病榻上的一脈鞠躬行禮:“一脈先生,我代表‘索卡爾共和國’的全體同胞,向您致上最崇高的敬意!革命可成,自由可得,先生居功至偉。”
“您過獎了,一脈愧不敢當。”一脈朝查爾斯搖搖手,又道:“還有,別行這麽大的禮,怪不習慣的,而且敏感,象是…在觸我黴頭。”
“這是我送給你的,一脈哥。”無名烈把自己剛在路邊攤買的一本火辣寫真集,遞給**的病患,“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請您笑納。”
阿密特與查爾斯瞄到封麵上那位身材性感、穿著火辣的女郎,均把頭撇到一邊,生怕髒了自己的眼睛。做為房內僅有的女性,阿密特惱恨地斜眼看待贈書的紅發少年,尋思:男人的腦子裏究竟都裝些什麽?
一脈掃視完寫真集,立刻把書藏進床被裏。他的枕頭底下壓著另一本近日寫好的筆記。筆記的首頁是關於“土地改革”的方案;第二頁畫了一個圓,圓內有好多線和點。圖形的下麵是一項關乎國家未來的製度……
“豈有此理!”他佯怒責問阿烈,“我是身受重傷,又不是患了性功能障礙,你送這東西給我幹嘛?”
無名烈會心賤笑,應道:“據我所知,這部‘經典’具有促進血液循環的神效。”
瞧他嬉皮笑臉的,叫人很難聯想到守墓七日的孝子,倒像是沒心沒肺的二流子。可又有誰曉得,他心肝上痛斷地肉、眼眶內淌下地淚,夠下一鍋餃子了……
從小到大,他總是向義父索取,卻不曾付出、彌補過。到老人死了,小流氓也長大了,才懂得他不容易。那七天,阿烈多想和從前一樣,牽義父溫暖手掌,但這願望大概要下輩子才可以實現了。
他銘記著,一手撫養、拉拔他的爸爸,那是位一生要強的梟雄。阿烈無以回報,唯有將微不足道的關心,訴諸墓碑,願亡者收下!少年猜想,他恐怕一生都成不了義父的驕傲,隻希望泉下的老人家別在為自己而擔憂了:老鷹羽翼下庇護的笨鳥,嚴父至死牽掛的傻兒子,總會長大的。
不了解阿烈的人,在他身上聞到的都是流氓味。跟他混久了,就能見識到江湖好漢的氣魄和俠肝義膽。
他骨子裏確實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兒,可他不會自我封閉在負麵事件造成的陰影下。哪怕三五十年後,隻要他還活著,隔三差五總要懷念的,必是故舊親友暖心的好事。這種深明大義、樂天開朗的性格,是多少人一輩子也學不來的。
比如,**的一脈就很看得起他。可能是東方人比較虛偽,收受黃書都要裝得一本正經:“是嗎?真有這功效?那我待會看幾眼試試。”
離他最近的阿密特聽得頭皮發麻,乃至同為男性的查爾斯也額冒冷汗。
“關於選總統的事,各位有何看法?”查爾斯果斷岔開話題。
“這事很好,你要參選嗎?”阿密特問查爾斯。
“不,我不想從政。我想去旅行,沿途廣積善緣,多行善事。就是還沒想好要去哪裏。”
一脈提意見:“國不可一日無主,須得盡快選出首任總統。我們要求快,更要慎重,選舉元首事關國運,萬萬馬虎不得。”
“不如您入我們的國籍,來參選總統吧,一脈先生。”查爾斯激動地截住一脈的話語,發出誠摯請求:“以您的才學,無疑能夠勝任。”
“我?”一脈手指自個,“怕是不能吧。我四海雲遊慣了,當不了大任。再說,我的理想是找尋結界師,拉上一群誌同道合的夥伴,組團登上神界。除此之外,我沒有第二項追求。”
一脈談及神界的事,阿烈馬上想到傳說中的“許願天使”,腦子錯亂性地想入非非:如果真能上神界許願,我是要蒼靜空呢?還是要鬆道楓?或者幹脆把自己放逐到盡是天仙美女的夢想國度,在那裏當個國王,成日鶯歌燕舞、紅粉佳人,睡著了喝奶,睡醒了也喝奶……
無名烈嗬嗬傻笑,想得如癡如醉,下流的鼻血流了一嘴。他的這副德行遭來同室三人地側目!苦於拿他沒辦法,他們又接下去談正事。
“查爾斯先生,你還記得是誰把我們召集到一起的嗎?又是誰把敵人的資料告訴了我們?以此二人的才幹,如果肯出來搭檔競選正副總統,勝選後必能安邦定國。”一脈道,“另外,有關選舉的措施得抓緊,別再像以前無名辦的那種作秀式的假把戲,搞得地方土豪惡霸弄個什麽裝甲車出來‘拉票’。
“有的還派人跟票,站在背後‘監督’你選——這還選個什麽呀這是?”
“有道理,監管工作確實要做足籌劃,以免讓歹人有機可乘。”查爾斯道,“至於一心和司徒冠兩位大德,確是合適人選,隻是不知他們去哪了?”
“我知道他們在哪。”一黑臉漢子忽然走進病房,補充道:“司徒冠剛給我打來電話,說他和一心兩人在家鄉的房子都因戰爭毀掉了。如今兩家人合住在司徒冠女兒開的一家小網吧裏,我可以帶你們去。”
“包大人!”查爾斯驚喜地說,“你來得真巧,勝似沙漠中及時湧出地一注解渴甘泉。”
“那就聽天由命,飲下這口‘包甘泉’。”一脈坐在**伸了個懶腰,“再不出去走走,骨頭都快生鏽了。還是趕緊走吧,去找我們‘未來的總統’。”
“我也去。”消逝隨後走入病房。這段時間他一直守在醫院附近,一心告訴過他,隻要跟著一脈的步伐,定能與“黑色太陽”碰麵。不過,礙於私人情感,消逝始終未曾踏足病房:他不想打擾一脈和阿密特的“兩人時光”。
“該來的都到齊了,我們出發吧。”一脈跳下病床。
“我就不去了。”阿密特說。
“為什麽?”一脈問。
“戰亂初平,治安尚不穩定,我想留在首都幫革命軍穩定局勢,順便等你們的好消息。”
“言之有理,那你等我們回來吧。”一脈走進衛生間,脫下一身病服,換回平常裝束。出來後,他取出枕頭下的筆記本,夾在褲腰上,拿衣服蓋住,就要隨包大人前去拜訪那個坑蒙拐騙樣樣精通的自家叔叔。
然而,不久之後,一脈將深深的體會到,何為“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包大人帶隊,同一脈他們乘坐開往馬渡市的火車,抵達中轉站,再轉乘大巴開赴該市轄區內的姻緣鎮。沿途這一行五人成了全車的矚目焦點,乘客大多光看不說,但有幫花季少女卻評頭論足評得津津樂道:
“你們看,坐在那個‘黑炭大叔’身後的黑衣帥哥好迷人啊,超有型的!”
“我比較喜歡另一個金發美男子,他長得跟我們的查爾斯王子好像。”
“我覺得那個獨臂的矮子蠻對味的。”
“哇,你的口味真特別。”
一脈聽到這話,顴骨上那兩隻低垂厭倦的“死魚”快要沉到湖底了。
“我…我喜歡那個‘黑炭大叔’,黑人什麽的……最給力了!”
包大人一聽說有少女看上他,眼睛唰地為之一亮,正襟危坐,好似公堂上大義凜然的開封府尹。
“哇~~重口味!你好變態呀……”
再這麽一說,包大人的眼光又暗淡了。
“快看,快看!那個紅頭發的好像就是網絡傳說中,人神共憤的‘天下第一賤男’——無名烈!”
礙於臉麵,坐在阿烈前座的消逝堅決離座,改坐到後排。他不想和傳說中的紅發男人扯上半毛錢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