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忽然之間,水雲煙察覺假山後麵有人,玉手一拂,掌心裏還剩下一半的清水,立時化作一道水流,猛地朝外麵激射了過去,便如任平生的無形氣流一樣厲害。
幸虧任平生靈識過人,這一瞬間及時反應過來,往後一退,“砰”的一聲,那一道水流打在假山上,竟在上麵穿了個小孔。
任平生連忙下了假山,學著狸貓發了“喵”的一聲,便一溜煙往外麵溜去了。
“阿平?”
水雲煙眉頭一皺,手一伸,將衣服穿上,迅速追了出去。
“糟了糟了,不小心看見姐姐在池中沐浴,這回完了,怎麽解釋也解釋不清了……”
任平生隻顧著往前跑,沒有看路,跑著跑著,一道人影從天而降,這一下便撞了個滿懷,撲在姐姐身上,隻覺姐姐的身子柔柔軟軟的,一股甜美的芳香頓時塞滿了口鼻,他心下一驚,連忙往後大退三步,不停搖著手道:“姐姐,姐姐……你聽我解釋……”
“你好大膽子!”
水雲煙臉上帶著輕嗔薄怒,任平生急忙搖手:“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剛剛經過,聽見裏麵有聲音,我怕你又在胡亂修煉功法,所以才……才一時看走了神,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偷看你的。”
水雲煙猜想多半是如此了,而剛才背朝著他,他應是沒看見什麽,可她才不想這麽輕易放過他,走近兩步,問道:“那你說,我好看嗎?”
“啊?”
任平生一下愣住了,而水雲煙剛把這句話說出口,便後悔了,她本是想戲弄一下少年,可一想到,自己堂堂雲川郡主,怎能對著一個男子說出如此輕浮之言?正自懊惱不該說出這種話時,卻不料又聽見對方略顯笨拙的回答:“好看……姐姐是天下間,最好看的人。”
水雲煙也一下愣住了,看著此時少年略微呆滯的眼神,不知為何,心忽然“撲通撲通”劇跳了起來,臉上也有些微微紅暈,不過幸好夜幕輕垂,替她掩藏住了。
倘若是個登徒子在她麵前說這些話,她直接讓人打斷腿丟出去,可眼前這個少年,眉目俊朗,眼神澄淨如水,想的又豈是那些登徒子所想?隻是他……他怎能在女孩子麵前說這樣的話,一時間隻讓她心口噗噗劇跳,好似有頭小鹿在裏麵亂撞。
而任平生倒也並非故意討好才說這些話,隻是剛才那一瞬間,他看著姐姐的容顏,朦朦朧朧,就好似在夢裏一樣,和娘親一樣美,不由自主便說出這句話來。
“你,你,這些話,誰教你說的……”
水雲煙愈加感到臉上熾熱,紅紅的一片,還好有此時的夜色為掩,回想以往,那些人總是在她耳邊說什麽千百年一遇的奇才,又或是什麽郡主天下無雙,不管是褒獎也好,諂媚也罷,總之這些話,她聽了一千句,一萬句,都不如一句……姐姐是天下間,最好看的人。
此刻在她心裏,小鹿亂撞,剛才的慍色全然不見,任平生見她不生氣了,想說什麽,卻不知如何開口,最後隻聽對方似嗔似喜地說了一句:“以後不要到處亂跑了,萬一讓人看見怎麽辦?”
今晚,任平生腦子裏迷迷糊糊的,本是上來修煉的,結果修煉之法一下飛到了九霄雲外去,現在停留在他腦子裏的,隻有玉池裏那朦朦朧朧的一幕,還有姐姐的輕嗔薄怒,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而水雲煙回去之後,滿腦子裏也揮之不去,還是少年那一句“姐姐是天下間,最好看的人。”
“討厭討厭討厭!”
水雲煙已無心練字,把紙丟了一團又一團,她畢竟也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女而已,這些天下來,尤其是經過那晚之後,她隻要一閉上眼,就會看見阿平的樣子,看見阿平不顧危險地替她撥正真氣,看見阿平學貓兒叫,慌慌張張跑了出去,總之滿腦子裏,就都是阿平的樣子,聽見阿平在耳邊輕輕喊她一聲姐姐……
這到底怎麽回事?師父說她的修煉天賦千萬年一遇,無人能及,可這些天下來,她竟然無法像從前那樣專心修煉了,為什麽會這樣,再這樣下去,她要如何突破至天罡境?
接下來,又過了幾天,這天傍晚,水雲煙在宮中練字,紅兒卻急匆匆從宮外回來了:“郡主……有封你的信!”
“又是從帝都來的?”
水雲煙仍然提筆寫字,並未顯得如何在意,這段時間下來,她已經不記得收到多少從帝都送過來的信了,大多都是與寧王有關,如今的玄朝,寧王隻手遮天,要誰生便生,要誰死便死,朝堂之上,已無人敢與其對抗。
不過此時,紅兒臉上神情明顯有些不對,急急地道:“是雲瀾天境……是縹緲境主親自發來的信。”
“咚!”
水雲煙手裏的筆一下掉在了紙上,墨漬濺在了她袖口上,紅兒急急走上前來,雙手將信呈給她:“郡主……請看。”
水雲煙顧不得去擦手上的墨漬,立即將信拆開,還未把信看完,整個人已是呆住了,紅兒見她看會兒信的工夫,就像是丟了魂魄一樣,也不敢問,信中到底寫了什麽。
……
隔日,任平生聽說柳兒師姐和十一師兄想去修煉穀,修煉穀的靈氣比洗劍池濃鬱,雖然從前兩人總是三心二意,但畢竟再有一年多就是宗門大比,加上那天又被師父說了,便心想到時不求折桂,但求有個好名次,可別給劍宗丟人,但又怕去修煉穀惹上是非,所以這兩天老在猶豫不決。
任平生聽說之後,心想自己夜裏可去芳菲林,但師兄師姐們卻無處可去,那青木又一向針對他們,最後尋思了一會兒,以前他確實怕青木長老,但現在那青木算個屁,雲中仙境那位姐姐比他厲害得多,便道:“我與你們一起去。”
柳兒一聽,知道他是個惹事的主,十一也不是盞省油的燈,這兩人湊一塊,要不惹點事出來,那明兒個太陽得打西邊出來,急忙拖住二人:“你們等等,到時候菁菁師姐又說我沒看好你倆……”
風十一被她這麽一拽,立刻停了下來:“九師姐,怕什麽?他們氣宗占著修煉穀多久了?都說雨露均沾,咱劍宗低他一等不成?這七玄宗又不是他氣宗一家的!”
最終,三人拉拉扯扯,還是往修煉穀去了,一路上柳兒緊張地拽著任平生和風十一,生怕她這一脫手,兩人就跟氣宗的人毆打成一團了,回頭弄個鼻青眼紫,師父問起來,還是她這做師姐的不對。
由於前陣子任平生天天夜裏都來“盜竊”靈氣,使修煉穀的陣法出了些問題,現在修煉穀中間那座陣法,以及修煉塔,都已經暫時不讓人去了,不過在其周圍,卻分出“東西南北”四座靈氣最充沛的地方來。
“你沒看見有人了嗎?”
到了南邊那座“朱雀台”,有幾個在這裏一早占著地方的氣宗弟子站起身來,揎拳捋袖,擺出一副“你敢過來就是找打”的樣子,想要以此來讓對方明白,知難而退,方為聰明。
“滾。”
怎料任平生一個字,簡單而又意圖明了,硬是讓那七八個人愣在原地幹瞪眼,然後把想了半天的狠話全給憋回了肚子裏。
“老子今天不信邪了!”
一人不服氣,欲要撲上來,附近其他幾十個氣宗弟子也都圍攏了過來,怎料“啪”的一聲,那人還未出手,已被任平生一巴掌扇飛了出去,四周立時作鳥獸散,連遠處道宗、玄宗那些弟子都看得一愣一愣的,不過心想,這人那天連青木長老都敢硬杠,你一個小小弟子,湊上去不是找打嗎?
“任……任平生!你有種別走!”
那幾人慌慌張張往外去了,想必是喊人去了,任平生才懶得去管,回頭看見柳兒師姐還在那愣著,便道:“這是菁菁師姐說的,給予敵人,沉痛一擊。”
沒多久,外麵果然來了一夥人,卻是卓一凡帶了幾十個師兄弟上來,個個凶神惡煞,好似要將朱雀台上的三人生吞活剝了一樣。
由於修煉塔暫時關閉了,卓一凡也不得不從裏麵出來,至於上次他從郡主那裏铩羽而歸後,滿肚慍火,卻無處發泄,那些日也隻能對著氣宗的入門弟子頤指氣使,以發泄心中不滿。
“卓……卓師弟,便是他,他打的我。”
剛才那人捂著紅腫的臉頰,說話還有些透風,支支吾吾指著任平生,卻又不敢走近,而任平生此時坐在柳兒和十一的中間,連眼皮也沒抬起來一下。
“任平生!”
卓一凡捏緊了手指,大步踏上前,原以為對方會起身與他理論,然而卻見對方眼睛都不抬一下,這回把他思路都給打亂了,一時不知如何起頭,想了半天,不知怎麽想出一句:“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他這句話一出,沒看見後麵幾位師兄臉都綠了半邊。
這時,任平生才終於悠悠睜開眼睛來,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再在這裏吵個不停,我連主人一塊打……”
卓一凡額頭上頓時條條青筋暴綻,心中想,當初我才三重天,如今我已經踏入四重天,修煉了氣宗的“龍象神功”,今天就讓你筋斷骨折!
可他轉念又一想,爭奪修煉資源早已不是什麽稀奇事,可要是今天他先在這裏生事的話,隻怕回頭長老那裏說不過去,現在他已經沒有了郡主這座靠山,便沉聲說道:“你知不知道,這裏是長老劃分給我的?”想到上次他本來已經可以進入修煉塔了,結果沒修煉幾天,修煉塔突然要暫時關閉了,他到現在都還來氣。
原以為此時他把青木長老搬出來,任平生會稍稍有所顧忌,不料對方隻是稍微抬了抬眼皮:“哦?長老劃分的,我倒是不知道,原來修煉穀可以讓長老劃分,哪個長老劃分的,你讓他來見我。”
後麵這句“你讓他來見我”,不止周圍氣宗弟子鴉雀無聲,連其他幾宗原本還在發笑的弟子也都呆住了,訥訥地看著他。
“嘿嘿,你好威風啊,連長老也要來見你……”
就在這時,人群外麵忽然傳來一個似怒非笑的聲音,聽見這個聲音,原本堵在這附近的弟子連忙讓開,低著頭向外麵走來那個青衣老者行禮:“青木長老!”
“糟了……”
這回柳兒心道不妙,是氣宗的青木長老,此人度量極小,凡事睚眥必報,之前的事情還沒算完,這回可怎麽辦?
青木長老往朱雀台這邊走了過來,弟子們都不敢作聲,卓一凡也下意識往旁稍稍退了些許,心想任平生,這回老子不整死你就不姓卓。
此時青木長老目光冷冷,並未去看這裏的其他弟子,隻落在任平生的身上,柳兒和十一見他過來,一下更加緊張了,連忙說道:“青木長老,我們立刻就走……”
“走什麽走?”
怎料任平生坐在那裏,雙手放在膝上,依舊波瀾不驚,連氣息都不變,說話也如此平靜,外麵不少人都看著他,修煉穀一向由幾位試煉長老安排,他那意思,是要明著和青木長老作對了嗎?
再看青木長老,這一瞬間,臉上就像是罩起了一層嚴霜,讓人背後一寒,下意識往後麵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