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再推拒,手心握緊,低聲道,“多謝。”
他轉身離去,悄然無聲。
翌日,燕子禦再見到她時神色自若,隻是輕描淡寫的說了句,“昨夜,我喝多了點,說了些胡話,你別太在意。”
盛夏搖搖頭,淡然道,“昨晚說了什麽,我不記得了。”
“那些混話,不記得自是最好!”他笑了笑,伸手想去握她的手,“盛夏,現在大軍勢如破竹,相信不久這天下便是你我的,到那時,我與你共享這江山如何?”
她下意識的手一縮,避開了他的碰觸,他怔了怔,不動聲色的收回。
“你素來知曉,我對這江山,沒有半分興趣。”她心底早已明白,他終究是不懂她的。
燕子禦淺笑頷首,“我明白,你要的,我自會給你!”
這時,不遠處有馬匹跑過,馬尾後好像還拴著一個人,被帶起陣陣塵土,盛夏怔了怔,一手指向遠處,“那是什麽人?怎麽被拴著的?”
“起異心之人!”燕子禦冷冷一笑,手揚了一下,馬兒奔跑的速度慢了些,緩緩停了下來。
兩人走上前,待她看清那人的麵目時,頓時大驚,“楚長闊!怎麽會這樣?!”
楚長闊兩隻手被緊緊綁在一起,一條粗長的麻繩拴在馬尾之後,由於被拖拽了些時候,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更是血肉模糊的交織在一起,看上去慘不忍睹。
臉上傷痕到處都是,已經是奄奄一息。
“楚長闊,楚長闊!”她連喚幾聲,伸手探了下他還有鼻息,抬起頭看向燕子禦道,“他犯了什麽錯要這樣對他?昨天還設慶功宴說他是功臣,怎的今日這般!快把他鬆開!”
燕子禦長歎一聲譏諷的笑,“我也感歎啊!這人心怎麽就變得這麽快!昨天還指天發誓要效忠於朕,晚上就能趁夜投敵!果然天下最難測的,就是人心!”
雖然還不是很明白,但是聽他這樣一說,她恍然想起昨夜有人在帳外急急的稟報,所以他才走了一去沒回,難道說,就是因為楚長闊的事?可是,怎麽會呢!楚長闊雖然有想法,可終究不會那麽衝動的趁夜投敵。再說了,投敵,投誰?周孝成剛被剿滅,連首級都是他拿下的,又怎會趁夜投敵!
她不信,可是這個時候又能說什麽?隻能蹲下身喚著他,“楚長闊,你醒醒,醒醒啊!”
或許是她的聲音起了作用,楚長闊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幹裂的唇一動便沁出血絲,“咳咳……你……我沒說錯吧?”
“什麽?”她怔了怔,耳朵湊近了一些。
楚長闊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燕子禦,露出一抹諷刺的笑,似乎想要放聲大笑,可又笑不出來,氣血翻湧讓他張了張嘴,隻嘔出一口血來,“你……我終究還是算不過你……隻怪我醒悟的太晚!咳咳,恨不能,恨不能為我楚府上下報仇雪恨!”
“胡言亂語,不知所雲!”燕子禦冷著臉,一腳踹過去,頓時聽到清脆的骨頭斷裂的聲音。
盛夏倒抽一口涼氣,喝道,“行了!就算他真的有錯,好歹也有功,不至於要這般折磨他吧!真要他死,就給他個痛快吧!”
聞言,楚長闊居然笑了起來,“謝,謝謝你……”
彎下腰將他扶起一些,低聲用唇形問道,“千媚蓮呢?”
楚長闊張了張嘴仿佛想說什麽,可是還沒說出來便是大口的鮮血不斷湧出,好似喉嚨被開了個窟窿,不停的往外在噴,而盛夏身上的衣衫也被浸濕了,他眼睛死死的盯著燕子禦,想說話又說不出來,隻是兩隻眼珠子越瞪越大,最後猛地噴出一口血,登時氣絕。
“楚長闊,楚長闊……”盛夏使勁的叫著他的名字,可是再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燕子禦長長歎了口氣,“罷了!如你所說,他既有功,便功過相抵。如今人已經死了,還是好好給他操辦後事,傳令下去,齊副將暗夜投敵已經正法,以儆效尤,三軍若有效仿者,殺無赦!”
楚長闊的屍體很快被拖了下去,看著那條長長的血痕,盛夏心中說不出的悲愴。
一天很快就過去了,這裏不會呆太久,整頓休憩後,明日就要上路揮軍京都了,傳聞其他的幾處也都連連得勝,看來燕子禦說的沒錯,江山指日可得。然而,她的心裏並沒有輕鬆多少,隻覺得更加的迷茫和疑慮。
之前對他所有的信任、感激,在這兩日中都被一幕幕現實消磨殆盡,餘下那點恩情,就隻記得與水靈使交戰那日的舍身相救。
也或許還惦念那點恩情,所以她才沒有走,可是……那點恩情可以讓她支持過完這一生嗎?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拿了些幹淨的衣衫,她走到山邊的小湖泊,準備洗去身上的血汙味。
這裏有個不大的湖泊,雖然湖水有些偏涼,但到底總比沒有的強,更何況她念力修為與日俱增,這湖水的涼意,倒是種另類的修行。
知道她去洗澡,燕子禦倒是命人守在外圍不許人打擾,可在她看來,未嚐不是變相的監視。
環顧下四周確定沒有其他人,然後才緩緩脫去衣物進入水中,一點點洗去身上的髒汙,疲憊,腦中浮現的是近些天來發生的事,和楚長闊一路上的相伴,拿下千媚蓮他所說的那些話,還有他臨死前的眼神。
到底不知道千媚蓮在何處了,當時他留下,是要給自己留個後路,未曾想後路沒用上,倒是這麽快走上了絕路。
可是……如果說,燕子禦根本已經知道千媚蓮的事,又如何不會拿到手再殺了楚長闊?難道說,這千媚蓮已然在他的手中了?
聯想起藍若所說的四寶物已得三,已得三,已得三……彩雲石是也拿到了不錯,可那日她也是親眼看到被四靈使奪走了啊,最多隻會有兩個在燕子禦的手裏,這是……什麽意思?
越想越入神,水中緩緩有異樣的湧動,她驚覺不對的時候,那異樣的水流已經離她很近了,頓時凝神一掌隻劈水麵,掀起高高的水花。
隨著水花翻濺,一個人猛地從水下冒出,嚇了她一跳。不是懼怕,而是她現在**,動起手來也有些麻煩。
“什麽……”她話沒說完,在看到那張驀然湊近的臉時,自發咽下了下半句的話,生怕驚動了外麵的人,“怎麽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