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若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那姑娘正是方才大殿獻舞隊伍中的一人,身上穿的是西域輕薄的紗衣,其上灑了銀粉,在琉璃盞的映照之下,當真是熠熠生輝,宛如九天玄女。
尤其是舞裙上點綴著無數銀鈴,隨便一走動,便發出陣陣脆響聲,十分悅耳動聽。
她是跟隨最後一個隊伍獻舞的,為了配合那慷慨激昂又活潑俏皮的樂曲,舞姬們麵上全都掛著輕紗,顯得有些欲拒還迎、引人遐想的意思。
“麵覆輕紗的姑娘這麽多,你確定方才看見的是她?”藍若納悶的問道。
他看那些舞姬的臉,全都生得一模一樣,動作也都是一模一樣,好半晌都分辨不清誰是誰,隻覺得頭暈目眩,很是迷惑。
赤烈認真的一撫掌,擰起了兩道粗重的濃眉,篤定道:“我不會認錯的!我的眼力很好,我可是漠北的鷹,無人的目力能比得過我!”
“好好好……”藍若見他如此認真,竟不由自主想起了秦無度和雲盛夏方才念叨的話。
這些舞姬有不少人都存著不好的心思,最喜歡下手的,便是赤烈這種人傻錢多沒心機的二愣子。
藍若隱隱有些擔憂,唯恐這直腸子的友人讓人騙了。
他委婉的提點道:“機會難得,這次可不要將人給嚇到了。”
“我知道。”赤烈嘿嘿傻笑著。
“那你可知道人家芳名了?”藍若斜愣著眼睛看向他。
便見赤烈的神情微微一怔,隨後傻乎乎的搖了搖頭,嘟噥道:“這個還不知道呢……”
“不知為何不去問問?萬一這便是你的正緣呢?”藍若調笑道,“漠北怕是沒有這樣的美人吧。”
赤烈癡癡地望著遠處的女子,他擔心自己人高馬大的走過去,會嚇著姑娘,便一直按兵不動。
“漠北的女人……像烈酒,這秦城的美人,像西北的花。”他喃喃自語道,“濃豔。”
藍若有意無意的說道:“你要當心,露華樂坊的姑娘並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麽簡單,她們是為皇室獻舞的,每一個人都身懷絕技,修為不低。”
“正因為她們是皇室舞姬的後備役,我才覺得她們家世清白,是值得深交的女子。”赤烈如今已經徹底陷入感情之中了,他眼底隻有露華樂坊的好處,沒有半點壞處了。
這便是藍若最為擔心他的地方,太軸了。
“或許是我多慮了,居心叵測之人哪裏都有,未必人家便是壞人。”藍若發覺自己似乎有點杞人憂天,不由得自嘲了一句,而後問道,“隻不過……這支隊伍有將近二十人,每一位姑娘都麵覆輕紗,你又怎麽辨認呢?”
赤烈對那美人似乎很是沉迷,他也並非缺女人,隻是能夠讓他為之心動的人少之又少而已。
他咧嘴一笑,說道:“這還用辨認?自然是一眼便能看出來了。”
藍若先前便知曉赤烈的觀察力驚人,但是也沒有想到這方麵的優勢還能用在找姑娘上麵,不由得大為驚奇。
赤烈被漠北部落稱為鷹眼,看人過目不忘,他自己也知曉外人是沒有這樣的能力的,便解釋道:“你瞧這姑娘的眼睛,是狐狸眼,魅得很,弧度也圓潤好看,加上她右眼眼角下有一顆棕色淚痣,就更加能夠辨認了。”
藍若沉吟了片晌,道:“可我還是沒看出太大的分別來。”
“你也就能看看雲盛夏了。”赤烈無語了片刻,別過頭橫了他一眼,忽然覺得這個藍若很是不解風情,怕是雲盛夏也要隱忍他許多了。
藍若挑眉:“你這是何……”
“意”字根本不等問出來,他便猝不及防的讓人從背後一撞,緊跟著便覺著胳膊濕了一大半。
赤烈頓時瞪圓了雙眼,看向了來人:“什麽人,走路不長眼睛啊!”
藍若毫無預兆的便挨了這麽一下子,也很是錯愕,他轉身看了過去,便見迎麵是一個醉醺醺的年輕男子,一身深紅色蟒袍,眉目張揚,渾身酒氣,麵帶紅暈。
“嗝……”
瞧瞧對方這腳下抹油的樣子,顯然是喝多了,整個人都猶如踩在雲端,飄飄忽忽隨時要倒下。
藍若身後其實一直跟著幾個侍從,見狀立刻宛如鬼魅似的出現,橫眉立目的便要出手製住對方。
“不必,又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
藍若淡淡出聲,攔住了即將出手的隨從,皺眉道:“隻是濕了一點,不要將事情鬧大了。”
那年輕男子束著高馬尾,清瘦挺拔,醉眼朦朧的作揖道:“對不住……真是對不住,好大的陣仗啊!”
他一麵賠罪,一麵又調笑,這個態度實在是太過輕浮**,令人根本分不清他是在道歉還是在賠禮,隨從和赤烈紛紛不爽的皺起了眉來。
藍若原本也不是什麽小肚雞腸之人,並不會因為芝麻大的事情為難人,見對方道歉,幹脆便作罷了。
“怎麽了?”雲盛夏那邊也聽見了吵鬧聲,趕緊走了過來。
她一眼便看見了藍若濡濕的月白色衣袖,拉起來看了又看,心疼道:“這衣服可是專門托人做的,我記得你很喜歡來著……”
染上了那麽一大塊酒漬,縱然是洗幹淨了,這名貴的料子也會留下痕跡,雲盛夏看了便覺頭疼非常。
藍若見人擔心,溫聲道:“無事,不過就是一件……”
他話音未落,便感受到了一股子極其灼熱的視線,抬眼一看,那醉意熏熏的臭小子正看著雲盛夏呢。
年輕男子眯起眼睛,癡癡地打量著雲盛夏,將人從頭看到尾,那並非是正常的觀察,而是一種色咪咪的、意味深長的探尋。
好像將雲盛夏裏裏外外給看了個遍似的。
這邊她正心疼藍若的衣服,那邊的混帳東西便將她給看了個透。
“看什麽?”藍若一把將雲盛夏扯到了身後去,宛如一堵牆似的擋住了他的視線。
先前藍若大度,不想計較,但是如今渾身的細胞都被他給惹得叫囂了起來,眼神也漸漸變得冰冷銳利。
雲盛夏一怔:“藍若……”
他護住了她,直視著這無禮的混球,一字一頓道:“方才是蚊子在叫?亂了我耳力,真是不巧,麻煩這位公子再道個歉給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