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錢莊中堪堪過了一夜，顧雲舒正對著店中曆年來的賬本一一翻看，她看似沉穩，其實心中也正著急，她讓掌櫃已經修書送去各地產業，將各處賬麵上可調動的銀錢都匯集京師，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這些人她隻能穩住一時，這才第二日，昨日那些說願意給她十日時間的掌櫃已經急不可耐地找上了門，話裏話外都是打聽，她一一應付，實在是疲乏得緊。
就在她跟李掌櫃派來的管事周旋之際，一道沉沉的男聲在門口響起：“銀錢都已經到了，若有提取銀兩的，隻管來此處支取。按照憑證，一個個來！”
這話將顧雲舒震得不輕，她看向來人，居然是楚夙。
他身後是十幾名王府侍衛，都抬著一口紅漆箱子，可這點銀錢，如何能填補上這麽大的空缺？
正在她心急之時，李掌櫃派來的管事也是提出了這般疑問，他不與達官貴人打交道，自然認不出穿著一身常服的楚夙，他輕蔑地道：“這麽點銀子，隻怕連我們家庫房裏的流光錦都不能悉數買完。更不必說償還債務了。”
楚夙卻是不以為意，他將身側的一口紅漆箱子打開，裏麵竟是滿滿的金元寶！
這大片黃金即便是在暗室之中也透露著熠熠光澤，叫在場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顧雲舒看著他身後的十幾口箱子，也有些驚詫，她以為楚夙隻不過是個閑散的紈絝王爺，沒想到居然能一舉拿出這麽多金元寶！
“這些可夠了？不夠的話還有。”
楚夙看著這個狗眼看人低的管事，輕蔑一笑，隨即走到了顧雲舒麵前，他用身子擋住了那些人投來的無禮的目光，略帶著些薄怒地道：“發生這麽大的事情為何不告訴我？”
“我不告訴你，你不也知道了嗎？”
定了定心神，顧雲舒還不知此事是高凝告訴楚夙的，楚夙著自己的人跟著地下錢莊的掌櫃一起講這些要債的人打發了，但是顧雲舒卻是蹙了蹙眉，“這些金元就當是放在這裏鎮鎮場子，我跟你之間還遠不到可以有如此金銀往來的時候。”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想著如何維護你的麵子。”
不由得蹙眉，楚夙伸手握住了她的肩，不許她回避自己的眼神，“若是不能盡早將這些要債的人打發，將來你這地下錢莊的生意也是做不下去。京城中數得出名號的錢莊，都不曾發生過如此重大的失誤。我就問你，你還想不想繼續這門行當？”
“我——”
顧雲舒被他一語驚醒夢中人。
她自然是想的。
見顧雲舒說不出話來，楚夙也知道她素來是個要強好麵子的，便主動退了一步，“這銀錢我也不是白白給你墊上，你我立下借據，這是我借給你的，等你手上這樁事情了了，你自然得講這些錢都還給我。”
言罷他忍不住輕聲笑道：“這可是歡寧將來的嫁妝，若是都給你敗光了，歡寧樂意我還不樂意呢。”
有了他這番話，顧雲舒總算能心安理得地收下金元，她朝著一旁的掌櫃點頭示意，讓他幫著下去清點了。
這筆黃金的到來，不僅將這些上門要錢的債主悉數打發走了，也讓不少人見識到了地下錢莊背後雄厚的實力，那些管事聞訊趕來，看到幾十隻擺放在這裏的、盛滿了黃金的箱子，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一改之前對顧雲舒不敬的態度，紛紛上前巴結著。
顧雲舒將這些掌櫃送走又再三賠禮之後，總算是鬆了口氣，不管如何，自己這門生意總算是暫時保住了。
坐在回王府的馬車上，楚夙看著顧雲舒眼下的烏青，知道她應當是為了這件事沒有休息好，他之前便聽高凝說清楚了整起事件的始末，如今忍不住問道：“此事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紋珀？”
“自然是懷疑的，可如今沒有證據，我也不能拿他怎麽樣。若是以後還想繼續這門生意，看來是不能與他為伍了。”
紋珀此人喜怒無常心思詭譎，直到現在顧雲舒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她按住自己的眉心，想到紋珀所說，楚夙當年與他有過節，她忍不住問道：“聽聞當年紋珀即將受封國師之際，你曾提出過反對？”
“自然。”
想到紋珀其人，楚夙臉上的神色就不怎麽好，他的手輕輕地在膝頭上點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更何況紋珀擅長苗疆的蠱毒之術，若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在皇上的飲食中下藥，隻怕無人能察覺。父皇偏生十分寵信此人，我暗示過許多次也無濟於事。”
“那日顧貴妃召我進宮，曾經讓我為皇上把脈過。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紋珀給皇上開具的補氣方子居然跟皇上的飲食相克，還好發現及時。”
其實顧雲舒已經能確定紋珀是有心，可是無奈自己手中沒有證據。
對於這個結果，楚夙既有些意外，又覺得在情理之中，他冷笑兩聲，“苗疆不過邊陲小國耳，大昭從未有過侵占之心，那是塊難啃的骨頭，沒想到苗疆之人卻賊心不死！”
“罷了，你我都留心便是，紋珀此人性情陰晴不定，極度記仇，你當日在朝堂之上反對他當國師，隻怕他如今也是將你當作眼中釘肉中刺。”
對此楚夙則是不以為意，他淡淡地道：“父皇雖然寵信此人，卻也還沒到完全昏聵的地步，為了一個異域臣子對我這個兒子出手，他不至於此。”
“你心中有數便好。”
回到棲宸宮，顧雲舒第一件事便是好好沐浴一番，等到她出來之後，長寧歡寧已經手拉著手在外麵等著了，長寧看著沐浴之後渾身都帶著清香的娘親，頭一次比歡寧更先投入她的懷裏，小臉上滿是鬱悶，“娘親，你昨夜去哪兒了？”
“娘親做完去處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了，長寧歡寧在府中的時候有沒有乖乖的？”
看著眼中對自己全是孺慕依賴的兩個孩子，顧雲舒的心都要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