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現在在哪兒?”

躺在**的蕭璃看著正在語重心長地勸說自己吃藥的李娘子,刁蠻地將李娘子手中的藥盞推走,“若是娘子不肯告訴我,我便自己出去找!”

“小姐,如今你的身子不好,王爺又是龍精虎壯、正當盛年的男子,難不成還叫他守著你一個人不成?最重要的便是養好身子,到時候再去爭這個恩寵也不遲。”

李娘子見自家小姐如此急躁,忍不住長長歎氣,蕭璃卻是賭氣不肯吃,就在裏麵相互僵持不下的時候,蓮心前來通傳,說是秋姨娘來了。

這些時日楚夙總也不來看自己,來得最勤的居然是秋紋,蕭璃縱然瞧不起秋紋的出身,可是回回她見了自己都是笑臉相迎,倒也叫她有幾分佩服,她讓蓮心將秋紋放進來了。

秋紋見到李娘子端著藥盞立在一旁的情形,便知道蕭璃又鬧著不喝藥了,她溫柔一笑,“如今側妃的心裏藏著事情,娘子若是再勸,隻怕適得其反,倒不如讓妾身陪側妃說說話,心裏鬆快了,也就吃得下東西了。”

李娘子自然是不敢輕易放鬆警惕,一個小官家庭出身、往上數幾代都是家奴的姨娘能拿到掌家印信,這可不是一般的本事,她正琢磨著找個理由留下來,卻被蕭璃不耐煩地趕了出去:“我不過與秋姨娘說幾句話,整日被你關在屋子裏,人都要躺廢了,我還不能與旁人說幾句話了嗎?”

主子都這麽說了,饒是李娘子還想再勸說點什麽,也隻能帶著丫鬟們退出去了。

“方才我問李娘子,王爺如今在誰的院子裏,李娘子支支吾吾不告訴我,想來他現在應當是在顧雲舒那兒吧?”

蕭璃淡淡開口。

“側妃既然已經猜到了,又何必一再追問呢?想來李娘子也是不想讓側妃傷心。”

這些時日秋紋經常過來陪蕭璃說話,許是病中無聊,一來二去,蕭璃跟秋紋居然也能心平氣和地說上兩句話了。

“她豈會管我傷不傷心?”

不由得冷笑兩聲,蕭璃望向床邊凳子上放著的銅鏡,那是李娘子先前著人放在這兒的,為的便是時時提醒她,她如今容色有虧,不應該想著出門。

撫了撫自己因為過於消瘦而不如從前那般精致美豔的臉,蕭璃的神色都暗淡下來,“說起來,府中姬妾提起我是不是人人都說我跋扈囂張?”

秋紋但笑不語,蕭璃不必她說,自然也知道那群女人自來是瞧不慣她的,她輕輕歎了口氣,“你自從知曉我跟王府的侍衛私通之後,是不是也瞧不起我,覺得我是個人盡可夫的**?”

“不敢。側妃怎可如此說自己?”

麵上的笑容稍稍收斂了些,秋紋依舊是那副和善如菩薩的模樣,“當日不過是偶然發現,妾身也不願意見到側妃一錯再錯。”

“錯?我從不覺得自己有錯。”

穿著一身白色中衣的蕭璃微微偏頭,正透過窗子望著外麵一樹枯葉的枇杷樹,眼神之中帶著些許回憶,“你們都覺得我娘親在丞相府掌著中饋,又深得我爹的疼愛,我合該也是金枝玉葉、嬌寵著長大的。”

“難道不是嗎?若非府上疼愛得緊,隻怕也養不出蕭側妃如此豪爽的性子。”

聽出了秋紋話語中的深意,蕭璃知道她是想說自己性子難伺候,她撐著病體,居然從床榻上下來了,她一步一步走向窗前,望著庭院中的枇杷樹,“我小時候是在樹上樹下長大的。”

“當年我生下來,算命的道士就說,我是個克親人的,若是養在府中,隻怕會對家中運道不好,待我及笄成人之後,再行接回方可無礙。”

長大之後的蕭璃逐漸明白,那多半是爹爹的正室夫人瞧不慣自己的母親,隻能想著法子在自己身上出氣。

“後來呢?”

秋紋倒是沒想到蕭璃居然不是在蕭家長大的。

“我爹最看重官運,即便隻是道士的荒謬之言,他也深信不疑,一聲令下,奶娘就抱著我住到了鄉下的莊子裏,奶娘告訴我,爹爹娘親得空便會來看我。我經常一個人爬上大樹,盯著官道看。”

長長的官道沒有盡頭,就像她的期盼永遠都落空一般,官道上來來往往的馬車那麽多,卻沒有一輛載著她的爹娘。

蕭璃的眼神之中滿是疲憊,“從那個時候開始,我便想,終有一日我要向爹爹證明,我不是什麽掃把星,我雖然是女兒身,卻也能為他帶來不可忽視的利。叫他不再輕易舍棄我。”

想到自己先後失去的兩個孩兒,蕭璃的手緩緩摸上了自己的小腹,眼神有些飄忽迷離,“那一年,我十七歲,爹隻怕早就已經忘了還有我這個女兒。若不是我在郊外陰差陽錯地救下了寧王,我那位善於安插眼線、四處打聽的爹爹,隻怕至死都不會記得還有我這個女兒。”

合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蕭璃再度睜開眼的時候,已然平靜了不少,她回身看著依舊在凳子上好生坐著的秋紋,“後來我被接回蕭家,我以為我的生母在蕭家過的是呼風喚雨的生活,不想,她自始至終都因為妾室的身份叫人看不起,即便是我回去了,也時時被人叫做妾室生的孩子。”

“嫡庶之別,根深蒂固,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消解的。”

對大昭國的風俗也算是十分了解,秋紋沉默片刻之後應和道。

“所以,我要一步一步爬上王妃的位置,即便是私通,即便是花費各種心力去討好楚夙,隻要能被扶正,我什麽都可以做。”

臉上不知不覺地劃下淚水,蕭璃看著如今消瘦的自己,臉上的笑容在此刻顯得格外悲愴,“我費盡心力追求這一切,我本以為楚夙對我總該有一丁點的喜歡,可是沒想到,自顧雲舒從那荒園出來之後,他的眼中便再也沒有了我,你說我苦苦追尋這一切,既沒有得到名利地位,也沒有得到他的愛,我到底是為了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