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妃今日同我說這樣的話,可是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察覺到蕭璃的神色平靜得不太對勁,秋紋原本已經做好要應對她的歇斯底裏,沒想到今日的蕭璃居然如此“正常”。

“我能有什麽主意?”

蕭璃淡淡一笑,笑容中是說不出的悲涼意味,看了叫人很是心酸,秋紋都看得有些黯然了。

“那側妃可真心喜歡過王爺?”

她又忍不住問道。

“喜歡?真心?”

似乎覺得秋紋的這個問題很可笑,蕭璃的嘴角無力地牽動兩下,最後還是耷拉下來,她回憶起當年她在一片亂糟糟的蓬高青草中撿到滿身是血的楚夙的情形。

一個在鄉下長大的庶女,見識到的最美的容顏大概是早晚之時銅鏡中的自己,如楚夙這般英俊的男子,即便他的臉上沾滿了血汙,也足以叫她心動。

她拖著渾身是血的楚夙回到自己和奶娘棲身的莊子裏,細心照顧他,後來如願嫁給他,從一個無人關心的庶女搖身一變,成了王府側妃。

是楚夙改變了她的命運,那些偶爾會給自己的關心,都能讓她心跳加速。

思及此,蕭璃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淡,“也許,我對他更多是感激,如果沒有遇到他,蕭璃隻怕如今已經被打發著隨便許配一個男人。那些或真心或敷衍的關心,足以叫我感激他。”

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有感激之心,有初見的心動。

若非自己心中有著比情愛更為重要的東西,隻怕如今的蕭璃也是真真切切的愛上他了。

秋紋看著不知不覺中淚流滿麵的蕭璃,有些同情,她上前為蕭璃披上了一件衣物,低聲勸慰:“我同你一樣,王爺許了我優渥的生活,叫我不必被隨便許嫁一個庸碌無為的男子,可是這王府困住了你,也困住了我。有時候抬頭往天上看看,四四方方的天,仿佛我是這座王府的囚犯一般。”

在大昭國待得太久,秋紋時時刻刻都保持著警惕算計之心,今日與蕭璃說的這些,已是最貼近她真心的話了。

她望著外麵晴好的天空,一閉眼仿佛就能看到苗疆那寬廣的長空,那才是她真正的故鄉。

“而且往後,我們也還要繼續在這後院之中,跟後來進府的新的姬妾爭鬥,忍讓、算計、爭鬥……永無休止。”

若非為了自己的母族,她本該是翱翔於天際的蒼鷹,如今卻為了複國,硬生生地將自己困守在後院之中,跟這群眼中隻有恩寵和子嗣的女人鬥來鬥去。

她早就厭倦了這樣的日子。

“不,我要解脫了。”

聽到秋紋的話,蕭璃臉上露出了一抹奇異的笑容,眼中忽然也有了神采,她攏緊了秋紋為她披上的外袍,她素來愛美,這件外袍也精致得緊,她攏著外袍仿佛小孩子一般輕輕地轉了幾個圈,隨即有些體力不支地倒在了**,雖然她身體依舊虛弱,可那雙眼眸卻在此時亮的驚人:“我要跟楚夙和離。我不在這裏住了,我要回到我來時的地方去。”

即便做不成王妃,不能實現自己少女時期的遠大抱負,會被人瞧不起……可是她總是還能和自己的奶娘守著那座莊子過平靜的生活。

蕭璃倒在**,望著朝著自己一步一步走來的秋紋,她真心實意地道:“從前我以為你的溫柔友善都是假裝的,可是這次我出事,居然隻有你過來看我,我便知道,總歸有那麽一小部分,你是真的。”

蕭璃的話讓慣常會做戲的秋紋稍稍一愣。

察覺到自己居然在蕭璃麵前失態,秋紋垂下眼眸掩飾性地笑了笑,“其實妾身也隻不過是覺得,側妃本性不壞,就是平日裏仿佛總是用囂張跋扈來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側妃說,自己不願在王府生活下去了,可是一時氣惱?”

“不是。”

知道秋紋會這般想,蕭璃也渾不在意,她望著自己頭頂的帳幔,“我隻是累了。”

說到自己的累,她忍不住偏頭看向秋紋,“難道你不累嗎?”

“累什麽?”

被蕭璃突如其來的問話驚了驚,秋紋反問。

“要揣度他此時的心思、喜好,還要猜到他下一步該如何……我太累了。說起來,你似乎比我聰明,也更得他的歡心。”

蕭璃認真地看著秋紋,“難道你不累嗎?”

“我……”

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最後秋紋垂下眼眸,“這些年我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我兄長的官做得也不算十分大,阿兄娶了嫂子,若是我如側妃一般請求和離,隻怕到時候回娘家連個棲身之所都沒有。”

聽到秋紋的話,蕭璃不禁對她有些同情,自己好歹還有鄉下的莊子可去,也有將自己撫養長大的奶娘可以投靠,可秋紋的情形,離開王府便什麽都沒有了。

此時外麵的李娘子到了門邊輕聲問二位主子可要吃點什麽,跟秋紋說了這會子的話,蕭璃也餓了,略略思索之後便叫李娘子置辦些爽口的吃食來。

她留秋紋一起用膳,又在秋紋的勸說之下將藥都吃了,這才送走了秋紋。

望著躺在**百無聊賴的蕭璃,秋紋似是有幾分不舍,她倚在門邊,回望著她,“明日我再過來陪側妃說話,今日側妃說了你的故事,明日我也將我的說與側妃聽,保管叫側妃大驚失色。”

經此一事心境變得寬闊的蕭璃沒聽出秋紋語氣的不對勁,她朝著秋紋笑了笑,“好。”

秋紋微微頷首,隨即踏出了暖香閣的院門。

在出去的那一刹,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弭了,蕭璃看來如今真是病得傻了,今日與自己說了這麽多掏心窩子的話不說,瞧著今日自己離去時她那依依不舍的神色……莫不是,還把自己當成了好姐妹?

發出了一聲冷笑,秋紋一想到有這個可能,她就覺得莫名諷刺。

跟在她身邊的石榴見自家主子情緒如此反常,再想到主子臨走時對蕭璃說的那番話,幾經猶豫還是勸道:“主子難不成真的要將身世告訴蕭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