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不敢的?你隻說是我的命令便是了。”

不由得蹙起眉頭,顧雲舒正要好生說教他一番,連接著後院的珠簾被人忽地撩開,一個身穿月白色袍子的男人出現在她麵前,他麵容俊美中自有一番風流之態,隻是若仔細看,卻能發現其眉骨稍稍異於中原人,顯出些許的英氣。

如果有朝臣在此,應當能認出來,他便是如今深得聖心、恩寵不斷的國師紋珀。

傳聞這位國師乃是天上的神仙下凡,精通卜算占星,來大昭不過短短數年,已然成為皇上身邊跟劉澀差不多的紅人。

“你抓著一個小夥計不放做什麽?”

進來的男子朝著夥計擺擺手示意他先出去,自己則是撩起袍子在顧雲舒麵前坐了下來,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眸漫不經心地望向顧雲舒,眼神流轉間帶著一股子招人的意味,“怎麽如此生氣?”

“我隻是想知道,賬麵上的銀錢為何大部分都投資到了苗疆。”

點了點上麵的幾項支出,顧雲舒的眼神顯得有些冷,“我之前應該已經同你說過,不要輕涉這些產業,為什麽不顧我的反對、私自將這麽多的銀兩拿去投資?”

“我也是你的合夥人,我想我對這些錢也有處置的權力。”

坐在她麵前的男子卻似乎並不將她的話聽進心裏,“況且苗疆蠱術盛行,若是我們能資助苗疆養蠱,所得收入必然不少,都是賺錢,又何必管那麽多?”

“苗疆對大昭素來虎視眈眈,於苗疆而言,大昭是可以進一步掠奪的疆域,而對大昭而言,苗疆卻是一塊難啃的骨頭,苗疆多沼澤,適合耕種的土地並不多。是以這麽多年來,苗疆一直想要北上進攻大昭。”

說到這裏,她用一種難言的目光望向了紋珀,“你是國師,對於這些情況應當比我還清楚,苗疆最為厲害的便是蠱術,如今你在苗疆大力支持他們養蠱,豈不是為大昭埋下隱患?”

沒想到顧雲舒居然能想到如此深遠的地方,紋珀也不由得一愣,看來他還是低估了眼前的女人。

兩人合作,他認為顧雲舒不過是個在生財一事上頗有些才能的女人,沒想到她居然能從這幾筆投資的事情上想得如此深遠,紋珀淡淡一笑,“你大可放心,我合作的人並非什麽苗疆的土司,不過是與大昭這邊有些往來的生意人。世人皆知苗人善蠱。大昭這邊有不少人都到苗疆求蠱,其中一來一往所得的利潤甚高。這樣的生意一本萬利,為何不做?”

“即便如你所說,養蠱獲利,和謀財害人有何區別?”

雖然不曾真正見識到苗疆蠱術的厲害,但是顧雲舒本能地覺得這樣的法子來錢不正當,她雖然愛財,卻也知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她看向紋珀的眼神有些深意,“你自己本就是受毒蟲所害的人,為何還要眼睜睜看著別人利用蠱蟲害人?”

紋珀的眼神漸漸暗了下來,帶著絲絲陰沉,“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隻是提醒你賺錢也莫要虧了自己的良心。”

錢固然重要,可是顧雲舒從不認為為了錢便能泯滅良知,她將賬本合上,見紋珀臉色難看,便換了個語氣稍稍和緩地道:“如今買賣不好做,我知道你也是想要多賺些銀錢,但是最近京城中多了一隊自稱有許多絲綢的胡商,不少富商都爭相向錢莊提取錢財或者借取銀兩,你也盡快將苗疆的生意都了結了,以防京城中的生意生變。”

她自認已經給了紋珀麵子退路,但是不料紋珀卻隻是冷笑兩聲,臉上原本和善的笑容頓時換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陰柔和狠辣,“若我說不呢?”

“你這是什麽意思?”

顧雲舒不由得眯起眼睛看著眼前的男人,“這種買賣看似一本萬利,實則最不穩妥,一旦兩國交戰,投進去的銀錢都會打水漂。我原本覺得你不過是財迷心竅,現在倒是覺得你此舉別有深意了。”

“我能有什麽深意?”

不由得冷笑兩聲,紋珀看著眼前試探威脅自己的女人,嘴角溢出一抹涼薄,“我的身份擺在明麵上,乃是大昭的國師,而你呢?一個被寧王囚禁在後院的女人,是不得寵愛,遭人厭棄的王妃。我想,如果楚夙知道自己的王妃還有這樣一麵,定然會十分的驚詫、轉而對王妃視若珍寶吧?”

他的話字字都帶著不善,正中顧雲舒的軟肋,顧雲舒沒想到他居然會拿自己的身份威脅自己。

在短暫的錯愕之後,她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神色囂張的年輕男子,輕輕一笑,“你盡管去告訴楚夙。楚夙是什麽樣的人你難道還不清楚嗎?他生性多疑,即便你直接告訴他,我就是這地下錢莊的主人,他頂多半信半疑。反倒會生疑,為何你對我的事情如此關注……指不定還會以為你就是我的奸夫呢。怎麽,國師你是要做我一雙孩兒的父親嗎?”

“你越是這麽說,我就越想知道,楚夙在得知你的另一麵時會作何反應。”

微微一笑,紋珀的身子重重地往後仰倒,眼裏滿是得意,“顧雲舒,若是你真的覺得自己身份不是什麽重要秘密,又何必同我說這麽多?無非還是怕楚夙知道罷了。”

“你固然可以告訴楚夙,不過你似乎忘了,你身上還有毒蟲。若想如常人一般生活,少不得要時時施針壓製。你從苗疆一直到大昭,能為你施針壓製體內毒性的恐怕寥寥無幾。”

話已至此,兩人也算是撕破臉麵,顧雲舒滿是嘲諷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我頂多也隻是身份秘密被你握在手中,可是你卻是性命受製於人,國師,我勸你還是想好之後再同我商議。”

聽她提起此事,原本一臉得意的男人臉色漸漸變得鐵青,顧雲舒起身,將自己手中的賬本丟到了他麵前,“此事到底要怎麽收尾、何時中止,國師自己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