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民女難以從命。”

總算是擺出這副仗勢欺人的嘴臉了,顧雲舒心底冷笑,麵上不卑不亢地起身朝他行禮,然後才開口:“老將軍將我請到府上,以醫者禮待我,如今寧王卻將我當作秦樓楚館中任人狎玩的女子。我雖然是一介庶民,卻也自尊自重,絕不受此羞辱。”

她越是不敢取下幕籬,楚夙就越發認定她的身份有問題。

雖然她的聲音與顧雲舒的相去甚遠,但是剛才她不經意的一聲輕笑,卻是像足了那個女人。

更不要說,她的身形也讓他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哦?那你是想違抗孤的意思?”

整個大昭,敢跟自己如此唱反調的人可沒有幾個。

楚夙不由得輕哼一聲,“你可要想好了。”

“民女依舊是那句話。”

顧雲舒冷淡地道。

正在兩人對峙之時,不遠處的廊下卻是急步走來一個兩鬢霜白、精神矍鑠的老婦人。

她穿著紫色錦緞褙子,下身是同色的衣裙,顯得雍容華貴,鬢間首飾不多,卻樣樣都是如今京中難以尋得的貴重樣式,人還未到,她的聲音卻先傳了過來:“你們在說些什麽這麽熱鬧?莫不是有什麽新奇事情瞞著我這個老太婆?”

老夫人的話讓原本靜默緊張的氣氛消解了不少,顧雲舒向老夫人見禮,老夫人急急地上前托住她的手,“你是我請回來為我家老頭子診治的醫者,是我們將軍府的大恩人,還跟我講這些禮數做什麽?”

看到老夫人,顧雲舒的心就安定了一半。

老夫人出身高貴,又得皇上敬重,逢年過節的宮宴,皇上都要特意賜菜給老夫人。

便是幾個王爺見了老夫人,也要以禮相待。

果然,楚夙見老夫人如此看重顧雲舒,也隻當前麵的話都沒說,臉色稍稍和緩了些,“原來是老夫人請到府中為老將軍看病的。”

“可不是嗎?”

方才老夫人便是接到了這邊的消息,說是楚夙為難顧雲舒,這才急急忙忙地趕來,她見楚夙不再提起先前的話,便拉著顧雲舒坐了下來,她笑著看向顧雲舒,眼神宛如在看自己的親閨女一般,“你能來真是叫我高興壞了,如今民間誰人不知素手觀音的名聲?你醫術高明,想來老頭子的腿疾應當是有救了。”

“還有法子救治,隻是法子異乎尋常。”

言簡意賅地道,顧雲舒不願再在楚夙這顆不定時炸彈麵前再說什麽刺激他的話,免得又讓他緊追著自己不放。

“隻要有救便好,對了,我方才親自下廚做了幾盤曲容桂花糕,如今這個時節,桂花可是金貴得很,你們也嚐嚐我的手藝。”

說著,老夫人親自從身後的侍女手中取來自己做的曲容桂花糕,一一送到他們麵前。

眼前的桂花糕色澤金黃,香氣綿潤,著實令人食指大動。

老將軍率先拿起一塊送入嘴中,不住讚歎,“這手藝分明跟十幾年前一模一樣。隻可惜是幹桂花,若是新鮮桂花,又是另一番風味。”

品嚐之後的楚夙也跟著說好。

隨即他的目光看向了顧雲舒,見她遲遲不肯吃桂花糕,便慢條斯理地道:“怎麽,大夫你為何不吃?莫不是覺得老夫人的桂花糕不好?”

若是從前顧雲舒定然會接受老人家的一番好意,可是昨日自己的長寧和歡寧差點死於摻了毒的桂花糕,加之還有楚夙在一邊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顧雲舒拈起桂花糕,“這桂花糕隻消聞一聞香氣便知味道甘甜,隻是民女今日家中還有旁的事情,老將軍的病也不是眼下就能治好的。我便不在府上叨擾了。”

“好孩子,你還有什麽事情隻管去忙。”

知道顧雲舒不是故意不吃自己的糕點,老夫人也並未放在心上,親自起身送她,但是卻被顧雲舒按住了,“老夫人不必送我,我自己循著來時的路回去便是。”

見狀,老夫人也不再堅持,顧雲舒則是快步離開了這裏。

她剛走,楚夙也起身,“多謝老將軍、老夫人今日款待,我突然想起府中還有要事處理,就不繼續在此打擾了。”

說完他就起身急步離去,老夫人看著他分明是追著顧雲舒離開,不由得微微一笑,“我看他有事是假,循著小娘子的腳步去才是真。”

“瞧著他們二人鬥嘴,竟覺著楚夙也不過如此,在旁人麵前倒是挺神氣,到了這丫頭麵前卻屢屢吃癟,真真是大快人心。”

老將軍也不無得意地道,兩個老人家對視一眼,眼中滿滿都是笑意。

顧雲舒走得又快又急,今日在這裏遇見楚夙可真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早知道他也在將軍府,她才不會選在今日過來。

她走了沒幾步,就發現身後似是有人在尾隨。

在經過一處轉角時,她看到了身後尾隨之人的衣角,正是楚夙身上的雲錦,果然是他。

真真是陰魂不散!

見他今日這是要跟自己到底的架勢,原本打算徑直回府的顧雲舒腳步一轉,朝著最熱鬧的街市走去,而跟在她身後的楚夙眼見著人越來越多,起先他還能緊緊追著她的方向,可是後來阻隔在兩人之間的人越來越多,她穿著樸素,不到一會兒就跟丟了。

身後的尾巴沒了,顧雲舒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容,然後朝著地下錢莊走去。

她開設在京城的地下錢莊表麵上是一間古董鋪,此時來往古董鋪的人極少,她輕輕扣了扣桌麵,正在案頭後麵打瞌睡的夥計立馬嚇醒了,兩人對過暗號之後,夥計將她恭恭敬敬地請了進去。

“將這些時日的賬簿拿過來。”

自己有一段時日沒有過來查看賬目了,顧雲舒從夥計手中拿過賬本,她是現代人,這些賬目上的事情瞞不過她的眼睛,她不過是輕輕一掃,就發現了幾處大的資金去向,她看向守在一旁的夥計,“他可在店中?”

夥計也知道她指的是誰,他的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這位爺正在午睡,小的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