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搜查
到臨近晚膳的時候,雁西候府的眾人終於發現,小皇孫失蹤了。
這下可不得了,雁西候聽到消息後火燒屁股一樣從椅子上跳起來,慌慌忙忙從軍營趕回侯府。
侯府裏這時已經炸了天了,祈舜一臉陰沉的坐在主位上,見他進來一句話都沒說,隻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太子殿下呢?”他問自己的管家。
“殿下還在城門處,已經派人去通知了。”管家一臉苦笑道。
雁西候眉頭都擰成了一團:“小皇孫好好的,怎麽會突然失蹤了?”
“老奴也不知,”管家道:“還是王爺遍尋小皇孫不著,這才意識到玄瀾殿下可能出事了。”
“老奴還尋思著,會不會是玄瀾殿下自個跑出去玩了,”管家苦著臉道:“可所有跟著小皇孫的親隨內侍都在,不見的僅僅是小皇孫一人,老奴這才省的,怕是出大事了。”
何止是大事,簡直就是天大的禍事。
雁西候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小皇孫若真是在他們侯府裏沒掉了,那真是整個雁西候府都賠不起。
“府裏的家丁護衛能夠查出來什麽,”他皺眉道:“去請衙門的公門高手過來,看能不能找到什麽蛛絲馬跡。”
雁西候府被徹徹底底翻了一個底朝天。
太子接到消息也是匆匆忙忙的趕回來,了解情況以後也是臉色大變,他眉頭皺的死緊,和祈舜對視一眼,兩人眼裏都是濃濃的擔憂,顯然都想到了某一種可能。
祈舜一直陰沉著臉坐在哪,不曾開口說一句話,就連太子回來他也隻是搖了搖頭。
每一個來回複情況的下人他都嚴厲的盯著他們看,生怕漏掉一個字的消息。
“回,回主子們,”一個青衫的小廝在他嚴厲的目光下結結巴巴的說:“發,發……發現一具女屍!”
這女屍是在一座早已荒廢了的偏院的衣櫥裏發現的,明顯是被人拋屍至此。
一行人浩浩****的走去那座發現女屍的偏院,公門裏請來的老師傅裏正好有仵作,此時已經在驗屍了。
“重物鈍擊後腦致死。”仵作說。
“這不是正院裏的荷香嗎?”當下就有下人驚奇的問道。
那死去的侍女嘴角淤青麵目猙獰發髻散亂,顯然垂死之際經過了一番掙紮,祈舜看著這張臉也略覺的眼熟,原本應當也是正院裏頭頗為得臉的一位大丫頭。他的目光落在這具死屍的手上,緊握這的拳頭裏隱隱露出一絲湖藍的錦緞。
祈舜也不言死屍忌諱,不顧旁人阻攔走了過去,將那丫頭握緊的拳頭掰開,取出那僅僅指甲蓋大小的湖藍錦緞。
仔細摸著手中這塊布料的觸感,他心中一震,眼中閃過一抹震驚,旋即不可置信的搖了搖頭,袖手起身道:“另尋線索吧。”
太子見他言行便知另有隱情,當下也不便多言,隻是人後祈舜出示那一小塊錦緞給他看的時候,他心中一瞬間掀起滔天波瀾,不可置信的驚呼出聲:“怎麽可能?!”
因為祈舜說:“臣弟第一刻所想到的便是,玄河今日,也穿了一件湖藍色的直裾。”
“臣弟也不相信,許是另有他人吧,此番說出來,也隻是請大哥多多留心。”
“斷然不可能是玄河,他才多大!瀾兒才多大!”太子反駁道。
祈舜也不再多言,到底人家是父子,他縱使與長兄親近,在這種事上也難免有離間之嫌。
隻是……心中的疑慮卻怎麽也揮之不去。
思及正元節時在馬車外的驚鴻一瞥,以及前翻拷問那內監所言之“富貴長靴”,再有手中這一角天青色的錦緞,他其實心中已然有了八分定論。
太子和翊王兩人在主廳坐鎮,底下人已經把整個雁西候府給翻了個底朝天,一群人也是不停的奔波了幾回,後來又是有下人來稟報,說是在園子的假山裏發現了一塊汗巾。
東西呈上來之後,請了大夫來看,確確實實有著蒙汗藥的痕跡。
如此確認無誤,玄瀾應當是被人擄走了,而那名為荷香的侍女,應當就是內應了,在事後被滅口。
當然內應或許不止一個。
主事的三個人互相對視一眼,眼裏都是不約而同的凝重,顯然想到一塊去了。
“此事……恐是犬戎人所為。”太子艱澀開口,眼神晦暗似是醞釀著風暴:“劫掠皇孫……犬戎人恐怕所圖非小。”
主廳裏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有如烏雲重重壓下。
如果在兩軍對陣之時,犬戎王部隻要綁出夏朝的皇室嫡孫,那就是對全軍士氣的一個重大打擊。
更罔論如果犬戎人在陣前對玄瀾做一些折辱之事,或是直接用皇孫的命來威脅夏朝軍士投降了。
祈舜毫不懷疑,真到了那種時候,玄瀾必定會被陣前主帥所放棄。
事關兩國之戰,一個皇孫,也隻能為國之尊嚴陪葬。
深吸一口氣,祈舜被自己的推斷刺激的眼睛發紅,他麵色冷峻跪下請命:“臣弟請命,領軍搜查全城!”
一開口,竟是他自己也不曾預料到的沙啞。
如今隻能寄希望於賊人不曾出城了,但……希望何其渺茫。
“皇孫被劫,事關重大,賊人應當不止一個內應,還請侯爺徹查侯府。”祈舜的聲音能凍出冰渣子,其中更是蘊含著對雁西候的怨懟——侯府都被敵人混入了細作,你這侯爺怎麽當得!他目光如炬眼神冰冷:“所有形跡可疑之人都應當細細審問。”
“老夫省的。”他咬牙回答,眼神閃動間透露出一抹嗜血的恨意。他幼年就隨父親鎮守雁翎關,可以說這大半輩子都在同犬戎人打交道,後來更是承襲候位,彼此敵對,死在兩軍陣前的好兒郎不知有多少,雙方早已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如今小皇孫在他的侯府被人劫走,雖說對他打擊甚大,但更是掀起了他的滔天怒火。
如此一個大活人,想要無聲無息的運出府去,不是一人兩人可以辦到的——那麽老夫便要看看,你犬戎王部到底在我這雁西候府安插了多少個釘子!
今夜雁翎城一夜未眠,雁西軍全城搜查這麽大的動靜是瞞不住的,對外宣稱是城內進了細作,所以每家每戶都要仔細搜查一番。
眾人聽聞雖然抱怨但也接受了,全城盤查細作也不是第一回了,畢竟還是事關大家夥安危的事情。
祈舜一身玄黑色勁裝,融入夜色裏身影難辨,他奔波來去並非一無所獲。
他懷疑玄瀾失蹤是申時,而雁翎城閉城門是酉時,這中間隔了一個時辰,就算往之前推延,也不過兩個時辰。
隻需去城門守軍處一問,最後閉城門的兩個時辰都有什麽可疑的馬車進出,再逐一前去盤查即可。
“就是這裏?”祈舜在一家車行前下馬,這家車行裏的主人並車夫都被喊起了。祈舜大步流星踏進去,一左一右兩個甲胄士兵跟在他左右,月光照下來泛出一身森嚴冷酷。
荊疏奉上托盤中一塊玉佩。
祈舜頓時目光就是一凝,他去拿那塊玉佩,觸手溫潤滑膩如脂,是極好的玉質,整塊玉雕刻成麒麟騰雲的模樣——這是玄瀾的腰佩。
他還清楚的記得,當初玄瀾差一塊腰佩,他便陪著他在庫房挑,挑來挑去其他的都看不上眼,那些龍鳳呈祥富貴長命都是些看膩了的玩意,最後獨獨挑了這麒麟騰雲腰佩。無他,隻因麒麟是仁獸,而且這麒麟雕刻的憨態可掬,乃是真正的麟子之意。
當初那個孩子咧著嘴笑的樣子還曆曆在目,如今這玉佩卻已和他的主人分離了。
祈舜閉上眼睛緩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冷厲如刀,所有的鋒芒都被暗藏在深不見底的瞳孔裏,隻剩下厚重的刀背挾著縈繞的煞氣逼迫而來:“說,這玉佩你們哪來的?”他問這個車行的主人。
車行的主人是一個富態的中年人,他的妻子也是腰身豐腴,兩人癱倒在地上,已經被眼前的陣仗嚇蒙了。
“那、那是撿來的!”那夫人驚恐開口:“跟我們沒關係!那是撿來的!”
“撿來的?”祈舜意味深長。
“就是入夜的時候我去關倉庫門,在倉庫門口撿到的!”那婦人狠狠點頭。
“倉庫……”祈舜沉吟了一會兒:“你們今天發了幾輛車都在什麽時辰?”
車行行主比他的妻子要鎮定一些,緩慢的說:“因著現在城門口卡的極嚴,幾乎隻出不進,我們今日統共也隻發了三趟車。”
他看著祈舜的眼神畏懼的縮了縮:“兩趟車在早上,一趟車在下午,下午那趟車本是不發的,隻是我一個馬車夫找到我這兒,說是他以前的一個主家,在城裏做生意的,如今老家妻子快生了,急著趕回去……”
“繼續說。”祈舜聽見自己沉穩的聲音。
“他給的租金挺、挺多的……”車行行主咽了口唾沫繼續道:“我、我就給他派了三輛車……讓那個車夫給他趕車去了……”
“那個車夫叫什麽名字?”
“馬、馬壕……還有他兩個交好的,一個叫陳火,一個叫王大回。”
祈舜心下了然,應當就是這三人了。
“什麽時候發的車?”他又問。
“申時二刻……”
申時嗎……祈舜心一沉。
荊疏複雜的看著他,這和那個在京中惹是生非貪玩折騰的九皇子全然不同。好像這個身體裏藏著兩個靈魂,如今那個紈絝輕巧,瀟灑淡然的靈魂回去沉睡,這個猶如出竅利劍,仿佛曆盡血雨的男人走出來,一個眼神都是如刀奔著心髒直射而去。
他忽然覺得這才應該是真正的九皇子,一個被塵封的靈魂,一個真正的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