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五石

得了恩典,麗嬪就遞了口信出去,讓母親進宮前來一見。

母女準備在屋內好好敘敘感情的時候,張若碧朝泡完茶的大宮女看一眼,寒枝非常自覺的就低頭走了出去。

屋內,張大夫人拉著女兒的手說,“前幾日你好好的突然被幽禁在碧荷軒,母親得知消息可是擔心壞了……”

屋外,寒枝關門的時候偷偷留了一手,門並沒有關嚴實,她給留了一條縫,這樣的話貼近門邊還是能夠聽見屋內談話的聲音的。

揮揮手,讓那些太監宮女都站的遠些,自己親自守在房門口。

約有一盞茶的時間,母女兩人都在敘些閑話,一盞茶後,屋內的聲音漸漸的壓低了,打起大氣精神,佯做低頭,實際上支愣著耳朵在細聽。

晚膳的時候,趁著去取膳食的機會,裝作拍著裙子上的泥點,停下來對跟著的宮女說,“你們先把這膳食給娘娘送過去,我這裙子好好的怎的就濺上了泥點了。”

“是,寒枝姐姐。”她是貼身伺候主子的一等宮女,這些二等宮女自然都聽她的。

在一堵灰撲撲毫不起眼的石牆邊蹲下,裝做拍裙子的樣子,實則迅速的環視了周圍一圈,沒人,然後眼疾手快的將一張紙條放在一塊石磚下,又若無其事的起身離開,臉上還帶著裙子髒了的懊惱。

應龍衛很快就拿到了情報,由首領應盛稟報給皇帝,承慶帝隻給了兩個字的批複:盯著。

這一盯,就盯到了張府裏頭去。

張家大夫人某一日外出上香,據說因被其誠心所感,那道觀裏的老道就給了他一瓶自己最新練出來的養顏丹。妯娌見相見,大夫人那真叫一個麵色紅潤容光煥發,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裏先入為主了,瞧著還真年輕了那麽幾歲。也不知是怎麽的,這養顏丹的事兒,就這麽傳了出去。

妯娌見那叫一個蠢蠢欲動,能夠養顏的丹藥誰不稀罕,她們也不是十七八那種水嫩的年紀了,老爺往院子裏抬人那是攔也攔不住。可大嫂就是咬死了不鬆口,說是自個兒手上就一瓶,而且也沒幾顆剩的了。無奈之下也就隻能逼問出那間道觀的名字。

第二日,還不等妯娌們約好一起去那道觀上香呢,這請,也不是請到府裏去,而是就直接請到了皇宮裏,給太後娘娘煉藥去了。

帶著一肚子與怨氣回了屋,隻道是這二嫂怕馬屁還真是拍的不遺餘力。

可她們又不敢去和太後搶人,於是隻能回去繼續塗脂抹粉,為胭脂鋪的發展壯大添磚加瓦。

至於那個蠱惑了自家二夫人,一句“太後娘娘怕是也會見獵心喜”而打開了自家二夫人送人之旅的丫頭,則深藏功與名,往小廚房去了……二夫人今日入宮,怕是要在太後那用過午膳才回來,可以吩咐廚子做點點心。

不曾想峰回路轉,那煉製養顏丹的老道說,自己學藝不精,隻是煉製最基礎的養顏丹,他最近出關的師叔才是此道高手,會煉製更加複雜的駐顏丹。

駐顏丹,顧名思義,不僅能夠恢複青春,還能夠永葆容顏。

太後聽聞後當即大喜,立即吩咐下去讓他把自個兒師叔領進宮。養顏丹她用了幾日,起色確實好了很多,連眼角的皺紋都少了,相比駐顏丹效果會更佳吧。

師叔領進宮,確實一個膚白貌美的俊美男子,七尺高的身材,健碩沉穩,儒雅英俊。

太後大怒,道,“讓你把你師叔領進宮!不是讓你把你徒弟領進宮!”

老道撫須大笑,“太後娘娘,師叔這正是吃了駐顏丹所致啊!”

恢複青春,永葆容顏,思及這八個字,太後眼睛眯起來,雖然心裏還有幾分存疑,但已經愉悅起來。

應龍衛的人一直在暗中盯著,這回這位所謂的“師叔進宮”終於發現有點不對了,拿不準主意了去朝皇帝稟報。

張若碧折騰的那些幺蛾子玄瀾是知道的,那白眉老道是麗嬪托她母親在宮外找來的他也知道,甚至麗嬪想朝太後下手借以扳倒皇後他也是清楚的。

對,麗嬪要朝太後下手,但他並沒有阻止……他這個母後,也該讓人給她點教訓了。

心裏對張氏已經麻木了……連張若碧都看出來他和太後不合,都敢朝張氏下手了,偏偏他那個母親依舊自得其滿,愣是一點沒發覺,或者她發覺了但是不以為意,畢竟自己始終是她的兒子,這是誰也抹不去的事實不是嗎。

他有時候也會替父王惋惜,皇爺爺英明一世,唯獨給父王的這個太子妃,選錯了。張氏,著實配不上他父王。

都說段家人情深,不說族譜上的先輩了,但說本朝,無論是太/祖帝還是隆平帝,甚至是戾太子,都曾對一個人用情至深。

隻有他父王,在去世前,始終和自己的妻子相敬如賓。

幸好,他找到了自己可以用情至深的那個人。

情報上說,麗嬪的人,隻接觸過那個白眉老道,也就是說,這個所謂的師叔,幾乎是憑空冒出來的。

他可以完全肯定,這裏頭,絕對有另一股勢力插手了。

玄瀾狠狠的皺起了眉頭。

這趟渾水還真是人人都想來趟一趟。

應盛小心翼翼看著主子的臉色,眼角餘光偷偷瞥著神氣活現在拙政殿裏圈地盤的聖上禦寵,把快要衝口而出的那句“陛下您的貓在您的拙政殿裏撒了一泡尿”給咽了下去。

…………喂喂!禦寵大人!您是喵啊不是汪啊這圈什麽地盤啊!

禦寵大人星子喵高貴冷豔的一眼瞥過去:……本喵的地盤本喵做主!

應盛回過頭,一本正經看皇上,等候主子吩咐,私底下悄悄的咽了一口唾沫。決定回去後立刻告訴屬下,以後要離陛下的禦寵喵遠一點。大家夥暗衛幹的挺好,堅決不去做鏟屎官。

“養顏丹和駐顏丹裏頭是什麽東西分辨出來了沒有?”玄瀾突然問道。

“養顏丹裏大部分是滋補氣血的藥材,隻是有幾味藥材性/燥,久食容易脾氣暴躁……性情大變。”應盛迅速回答,默默為自己條件反射的技能樹點讚。

性情大變……麗嬪這倒是一步好棋,玄瀾也不確定性情大變動額太後自己還忍不忍的下。

“駐顏丹呢?”

“………”應盛沉默了一會,然後硬著頭皮道,“疑似五石散。”

“朕麵前沒有疑似。”玄瀾冷酷道,“自己去刑堂領罰。查清楚了再來匯報。”

玄瀾沉吟下來,應龍衛說是疑似,那十有*便真的是了。究竟是什麽人這麽大膽,竟敢蠱惑太後食用五石散。

“陛下,那……”應盛不得不頂著帝王的氣勢繼續問。

大約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帝王的聲音繼續在空曠的大殿內響起,“這事兒你們不用管,繼續盯著,把背後的人給朕揪出來。”

應盛領命離去,知道太後在這位帝王心裏,怕是沒幾點分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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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關,雁翎城。

進山拉練的三千天狼衛在那臘月前就已經回營,回來後滿大街喜氣洋洋,都是一派過年的氣氛,備年貨的備年貨有,做新衣裳的做新衣裳。軍營裏雖然不放年假,但也好生準備了一番,爭取讓大家都過個好年,唯獨天狼衛這裏,軍營外麵倒是掛上了紅綢一片年氣,軍營裏麵卻操練的比平日裏還狠。

犬戎人沒有除夕,他們那邊隻有長生天的祭日,正好每年都在除夕前後,所以慣例上正月裏,兩邊是休戰的。

你過你的年節我過我的祭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誰也別折騰誰。再加上深冬的時候犬戎人一直都窩在草原,這邊雁翎關自然也不會大學飄飛的時候出兵征戰。這慣例便一直延續了下來,幾乎所有人都是這麽認為的。

祈舜隻有兩個字奉上,狗/屁!

犬戎人自三年前騎兵突襲劫掠了一個邊鎮便嚐到了甜頭,這兩年一直故技重施,隻是都被早有防備的雁西軍給擋了回去。祈舜來邊關兩年,過了年就是第三年了,這兩年他隻是在蟄伏,一邊堅壁清野一邊訓練天狼衛。於他而言,這個正月,是到了討債的時候了。

在兵法上除了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這一條,沒有什麽慣例可信,兵不厭詐,兩方交戰,端看誰更勝一籌。

今年犬戎人的長生天祭日正好是中原這邊的正月初三。

於是年節前三天的一個深夜,祈舜就帶隊悄無聲息的出了城,借著夜色的掩護遁入了山脈。

這一片山脈巨大直接橫亙過草原,山這邊是一馬平川的草原,山那邊便是另一個國度。因有著數次深冬拉練的經曆,祈舜很順利的帶著人到了目的地。

在這一塊山腰往下看去,冬日裏因飄雪顯得蒼茫一片的草原上出現了許多密密麻麻的黑點——那裏,顯然便是犬戎王庭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