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凱旋

許三陽,道號三旭,騙術高手,自小在三教九流中混跡長大,因著一副皮囊長的俊美不凡,沒少借著這張臉去幹一些招搖撞騙的事。心中沒有國法家規,行事無所顧忌,並且膽大包天。

自被推薦入宮後,他先是拿出許許多多保養的方子,把一幹婢女嬤嬤哄的團團轉,這些方子也確實有用,見效後,這些婢女嬤嬤有意結交與他,也好叫他多拿些私藏的保養法子出來,便處處都給他行了方便,明裏暗裏都在給他說好話。一時間他的名聲簡直傳遍了後宮每一個有宮女閑聊的角落。

他長相俊美,身材頎長,一身白袍翩翩的樣子還真有幾分清冷孤高的氣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仿佛真的達到了那種超凡脫俗的境界。

太後念其煉丹辛苦,當眾賜予他眾多珍寶,但這位世外高人無動於衷,直道是:“太後娘娘孕育帝王有功,此乃應得。”

太後聽候甚是愉悅,大手一揮,就直接塞給了他許多金銀票子,道,“大師雖為世外高人,也不免要行走江湖,此乃哀家一點心意。””

許三陽謙讓一番收下了,心裏很是愉悅,太後見他不再推辭心裏也很是愉悅。

後宮外男不得留宿,太後曾經提出在皇城邊兒給他安排一處住所,但是他怎麽肯答應,心思一轉冠冕堂皇的接口又冒出來了,隻道是俗世喧囂,不及道門清淨,不利於修煉,更不利於煉藥,堅持住在京郊的道觀裏。

駐顏丹三日服食一粒,除此之外還需要各種藥浴藥湯配合服食放能夠將藥效發揮到最佳。隻是他心裏清楚,這世上哪有什麽駐顏丹,真正的功用都在那些藥浴藥湯上,隻不過因這駐顏丹裏頭大半都是五石散,服食後能讓人產生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給人一種仙家丹藥的錯覺罷了。

約莫就這麽過去了兩旬,太後對五石散已經有點上癮的症狀了,開始問他能不能多練一些丹藥出來,他心裏不安,一般幹這種事兒是越早抽身越好,撈完一票盡快走人,不然若是暴露了,後果不堪設想,更不用說他這回兒打的還是皇家的主意。

現在他開始羨慕起當初收了他銀子的白眉老道了,那老不死的早不知逃哪兒去了。

兩旬過後,事情終於有了進展,他暗地裏通過宮女們散播出去的消息終於傳到了皇後的耳朵裏。在某一日進宮為太後獻藥過後,皇後偷偷摸摸把他叫住,然後問,\”聽聞三旭大師能夠煉製\相思引\\”

他故作高深,歎道,“妖狐出世,禍亂後宮,娘娘可是為此而來?”夜觀天象,一切盡在貧道掐指一算之中。

此後一切事情便理所當然,三日後進宮,他一臉平靜但實際上心驚膽戰的將背後那人給他的藥粉慣以“相思引”之名,遞給了皇後。相思引、相思引……顧名思義,牽你情絲,入我情絲,此物最相思。

皇後還沒到沒救的地步,她也不敢就這麽大大咧咧的給皇帝下藥,先是讓一個宮女試了藥,確認人沒事,然後見三日後那三旭倒是依舊按例進宮來給太後獻藥,這才大著膽子開始給送往拙政殿的點心裏下藥。

她受過寵愛之後,便再也不想回到之前那般隻有一個皇後的空名號的時候了。

這背後的一切,玄瀾自然是知道的,並且掌控的一清二楚。

下定決心之後,他便不想再等了,想著倉促便倉促些吧,畢竟他也不是四年前那個對付一個王嶸也要籌謀許久的小皇帝了。

他等了這許久,不過就是在等皇後跳進這個坑,收拾張家不是最主要的,太後而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廢後。

立後廢後都為國之大事,廢後不同於休妻,這不是一家的事,這是一國的事,若是沒有足夠的理由堵住朝野上下的嘴,怕是不太容易收場。

凡是在河邊垂釣過的漁民都知道,垂釣的時候魚線拉的老長,魚餌扔下去往往要等候很久,經常盯著水麵一盯就是半個時辰一個時辰,然而魚兒上鉤了,把魚線從河裏拉出來往往隻是那麽一瞬間的事兒。

兵法中有四字真言:風林火山。即為“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意為不動的時候要平穩如山,一旦動手就要如火燎原。

某一日帝王在進食時突然口噴鮮血,太醫匆匆趕來救治,最後發現皇後娘娘送來的點心中竟然含著一種罕見的慢性毒藥,此次正是因為和陛下藥膳中的某一位藥材藥性相衝突,陛下才口噴鮮血。

陛下清醒過來後立刻令羽林衛包圍了整個張府已經鳳儀宮西寧宮。這個消息並未封鎖,很快,京中所有世家都知道了皇後娘娘給陛下下藥的事情,宗人府的一位親王妃過去審問,驚慌失措之下的皇後招出了“相思引”的事實,毫不猶豫的就把全部責任全部推那三旭道士身上。

於是太醫院急急忙忙跑去西寧宮給太後娘娘詳細診斷,發現太後的確是中了五石散的毒並且上癮了;羽林衛則馬不停蹄趕去京郊,發現你那座道觀早已人去樓空了。而當罪魁禍首逃之夭夭的時候,不管皇後是出於什麽樣的心理給陛下下藥,這個黑鍋都隻能她來背。

事情走到這一步,陛下的意識已經很明顯了,那就是,廢後,滅張家。

在大家眾所一致的默認下,老張家很快就被連根拔起,倒台的速度比當初王家倒台的速度與還快。在三日後陛下身體稍稍好轉,恢複早朝的時候,就宣布了一道詔書,:廢後——張氏若紫貶為庶人。

玄瀾當即迫不及待往邊關發去了一道金牌詔令,然後一邊等著人從邊關凱旋,一邊收拾京中的殘局。

》》》》》》》》》》

第一道金牌詔令發到邊關的時候,祈舜並沒有打算回去——他這邊剛剛幹掉犬戎老可汗,犬戎內部諸位王子王叔爭位鬧成一團,正是渾水摸魚的好時候,他怎麽舍得就這樣回去,因此陳書一封送往京城。

估摸著他的陳情書還在到半路上呢,自己渠道裏關於京都的消息就來了,他一看簡直要跳起來,怎麽沒有一個人和他說聖上中毒的事?又一封信快馬加鞭往京城送去,對聖上的身體狀況表示了非常強烈的慰問的意願。

對於張家的狀況以及京中的局勢他隻不過輕描淡寫的提了一下,他知道老張家遲早倒台,就像當初王家一夕間廣廈傾塌一樣…………就像他有預感,他這位位高權重並且在邊關掌兵兩年的段氏皇叔,一旦回到京都,怕是也落不到什麽好下場。

他自己親手教出來的人,他怎麽會不知道他的心性。

如果玄瀾中毒,那他就更不能回去了,畢竟玄瀾尚無繼承人,他這麽火急火燎的趕回去,難免不會讓人產生點想法。可是他在邊關又如坐針氈,心理時時牽掛著那人的安危,壓根靜不下心來做事了。

好在答題的事情他都已經安排好啦,並且都有專人去做。往犬戎部族安探子的事情有溫玦去做,天狼衛戰死士兵家屬的撫恤以及新兵源的補充則有燕鉞來做,他倒是突然就閑下來了。

心裏著實煩躁便往院子裏一鑽——他那個重兵把守層層防護的院子,裏麵其實隻著這一個弱書生。對這人他也不幹啥,隻是有時候會過來看看他那張臉,看著看著便靜下來了。

段氏子弟癡情這句話在他身上得到了進一步的“驗證”,在這雁翎城,隨便一個百姓都知道翊親王養著一個小情兒,兩年來都不曾找過其他人,重兵保護生怕他出一點意外,外出征戰回來第一時間就是往那個院子裏趕。

沒有人知道,他隻是在透過那張臉,看另外一個人。

當他勾心鬥角累了的時候,當他對自己的滿手鮮血感到厭煩的時候,當他一場大戰歸來滿身疲憊的時候……總是要看到那張臉那個人他才安心。

也不是沒有想過,兩年多過去了,當年美到雌雄莫辨的少年長成了什麽樣子………隻是再多的想念,都被壓在了心底。

時間是一杯越釀越醇的酒,思念在其中無聲無息的發酵。

然而拋卻感情,理智上他無比清楚,兩個人的身份猶如天塹鴻溝,這一壇酒必須長久埋藏進地窖之中,永不能讓它得見天日。

約莫半旬的時間過去,京都的第二道金牌詔令來了。

他心裏“咯噔”一下,知道這回再也拖延不得,隻能收拾收拾準備凱旋回京。

犬戎人還在上演那一出爭奪的戲碼,溫玦被他留下主持大局,天府衛也被他留下用以輔助。因著這一回他本就沒有帶兵過來,走的時候也就隻帶了三千天狼衛上路。

緊趕慢趕十日之後也到了華京城下。

祈舜愣了一下,城門口,百官在列,帝王相迎。

祈舜直接下馬跪下,“微臣見過陛下。”

玄瀾走上前去扶起他,大笑道,“朕恭賀皇叔凱旋而歸!”

他抬起頭,一個俊美恍若天人的青年正微笑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