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海水濕涼冰冷, 但一直在水裏泡著會感覺到回溫,從海裏出來, 風一吹,那才叫冷。

安彌抱著雙臂走上沙灘,來到淡水衝洗設施前。

拿起水管,擰開水泵,水流傾瀉而出,安彌將水管舉高,閉著眼從頭開始淋。

夜色下, 安彌仰著頭,任水流衝刷身體,水光淌在她的肌膚上,呈現出冰瓷一般的光澤與質感。

遠處亮著燈, 她沐浴在水霧裏,一並也浸潤在光影裏,淡金色的光暈在夜色裏勾勒出她身體的每一處誘人曲線,完美的側臉輪廓,如天鵝般的纖細脖頸,再往下更是引人旖旎……

整個人從頭到腳都充滿了野性與鋒利的美。

她不知道, 這樣一幕畫麵在他人看來,有多具衝擊力。

陳聿站在海邊,漆深目光落在她身上, 海風呼嘯而過, 帶著凜冽寒意, 他的視線不曾有半分閃爍, 就那麽坦**地、直白地注視她,欣賞她。

他的目光實在過於強烈, 安彌衝著水都有所察覺。

她轉頭,不偏不倚的,撞上他的眼。

在他濃稠深邃的視線下,她竟忘了吃驚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怔怔地與他對視,像陷進了他那雙如漆黑漩渦般的眼裏。

既然被發現,陳聿不再隻是遠觀,抬步朝她走過來。

“別告訴我,你跳海,是為了躲我?”

安彌收回視線,繼續衝水,“你還不夠格。”

陳聿停下來,眉毛往上抬了兩分,“我不夠格,誰夠?”

安彌悶聲道:“一個很煩人的家夥。”

陳聿剛剛語氣本來透著些不爽,這會兒卻斜著嘴角笑起來,“意思是,你沒那麽煩我?”

安彌一愣。

其實,許彥洲和陳聿,這倆都難纏,陳聿的難纏程度比起許彥洲似乎還要多得多,但她的確……並不煩他。

以往她煩,都煩的是自己,煩自己怎麽就那麽輕易會為他心動。

大概這就是,喜歡與不喜歡的區別。

但對於許彥洲,她曾經也是喜歡過的。

看來,喜歡也需要時間去論證。

她想。

“你要繼續纏著我,”安彌瞥他一眼,“比起那個人,我會更煩你。”

陳聿笑而不語。

安彌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懶得去猜他的心思,繼續衝水。

陳聿也過來跟她一起衝。

安彌先完事兒,關掉水泵後,她忽然想起什麽,將手伸進褲兜裏摸半天,最後隻摸出個進水的手機和打火機。

靠,卡呢?

沒卡她怎麽取錢,怎麽買衣服,怎麽回去?

“卡丟了?”陳聿問她。

估計衝海裏了。

安彌先沒吭聲,盯了陳聿一會兒後,她問他,“你身上帶錢了嗎?”

“沒有。”

她就知道,這年頭誰出門帶錢,本來她想把這人撇下,讓他知道人心險惡,然後少來招惹她,結果這下兩人都慘了。

“你想去買衣服?”陳聿問。

“廢話,”安彌抱住兩隻胳膊,“我要冷死了。”

陳聿環顧了下四周,然後把水關了,指著前麵一棟小屋跟安彌說,“你站那後麵等我會兒。”

說完,他轉身大步離開。

看著他走出一段距離,安彌實在冷得受不了了,緊抱著自己去了那棟小屋後麵,她其實挺抗凍的,隻是現在身上有水,海風又大。

大約七八分鍾,耳旁響起腳步聲。

安彌側目,視野裏,一件衣服拋過來,她下意識接住。

“穿上。”

手裏是一件女款針織外套,不防風,但很暖。

“哪兒來的?”安彌問。

“反正不是偷的,”陳聿說,“趕緊穿上走了。”

“去哪兒?”

“帶你去買衣服。”

安彌疑惑,“你不是沒帶錢?”

“現在有種支付方式叫刷臉。”陳聿跟她科普,眼裏透笑。

安彌:……

“那為什麽不直接去?”

“這裏到最近的步行街至少要半個小時,這不是怕你冷?”

他語氣淡淡,不是故意撩人的那種腔調,但就是……蠻撩人的。

安彌眨了眨眼,將衣服穿上,“走吧。”

陳聿側頭,“這邊。”

“這一帶你很熟?”

“有段時間經常來。”

陳聿說著,將上身僅剩的一件黑背心脫了。

安彌不是第一次見他脫衣服,但神經還是緊繃了一瞬,麵上倒是什麽表情也沒有,平靜地問他:“你不冷嗎?”

“濕衣服穿著才冷。”陳聿眼神看過來,像不理解她為什麽會這麽問。

怎麽說,大概是腦子卡殼了。

安彌強行挽尊,“我是說,你這樣不冷嗎?”

“還好。”陳聿把衣服擰幹拿在手裏,沒再穿上。

男人不穿上衣,給人的感覺要麽油膩,要麽很裝,這二者陳聿都不是,大概是因為他身材好又沒有故意秀肌肉,夠隨意。

他身材是真的頂,安彌忍不住看了好幾眼。

那玩意兒是真控製不住,安彌索性把頭扭到另一邊,說話也扭著頭,“步行街那邊有賣手機的嗎?”

“好像沒有。”

“那這附近總有吧。”

陳聿看了眼時間,“現在十點了,有估計也關門了。”

沒手機可咋整,她今天出來沒帶公寓和家裏的鑰匙,這周安遠山出差去了,夏姨也不在,家裏回不了,這會兒都十點了,等回學校的時候寢室早關門了。

她隻能盼著回去還不算太晚,她跟宿管阿姨有點交情,可以喊她開門,要太晚,那就完蛋。

她想走快點,但鞋裏進了水,賊不舒服,而且海水裏的鹽分經過摩擦後會變滑,難抓地,根本走不快。

路過一個垃圾桶時,她索性把鞋脫下來給扔了。

“光腳容易受傷。”陳聿提醒她。

安彌回:“我會看著路。”

然而,剛說完這句話,她腳落下去就踩到了一顆碎石子。

她疼得倒吸了口涼氣,忙忙將腳抬起來看——

出血了……

看見血滲出來,她第一反應是抬頭看向陳聿,“你烏鴉嘴?”

陳聿很難不笑,“怪我。”

“你還笑?”安彌瞪他。

“問題不大,但你不能再走路了。”說著,他俯身,徑直將安彌橫抱起來。

礙於腳上的傷,安彌不好直接跟他來硬的,衝他喊道,“放我下去!”

陳聿沒這打算,還顛了她一下,“你準備不穿鞋蹦過去?”

安彌語塞,要是不趕時間,蹦過去不是不行,偏偏她趕時間。

她忍不住想爆粗口,今天也太倒黴了。

她自個兒惱著,悶頭不說話。

陳聿垂眸看她,抬手將她的頭摁到自己胸膛上,“頭別梗著,你也不嫌累。”

安彌煩躁心緒一滯,沒有執拗地把脖子梗回去,抱都抱了,不缺這靠一下,路還長著,她沒必要給自己找罪受。

這麽想著,她甚至主動調整姿勢,在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著。

男人身上的肌肉在沒有繃起時是軟的,靠著很舒服。

安彌是這時候才發現,陳聿身上的味道不是香水味,也不是他衣服上的氣味,竟是他的體香。

帶著慵懶氣息的煙草,混合雪鬆般清清冷冷的調,有種疏離感,卻叫人難以自抑地沉溺。

他身上的味道大概是被升高的體溫烘焙,才如此清晰的進入她鼻腔。

因為靠著他,他的體溫透過薄薄的針織衫抵達她的皮膚,很暖。

她身上還穿著濕冷貼身的衣物,可這樣被他抱著,一點都不冷。

陳聿抱著她走在海邊,目光不時落下,帶著笑。

本該半個小時到的路程,大概是某個人藏有私心,時間已不早,距離卻還遠著。

伴著夜晚的海風,陳聿像抱著安彌在散步。

安彌不知道時間具體過了多少分鍾,隻覺得似乎已經過了很久。

“還有多久到啊?”她問陳聿。

“十來分鍾吧。”

“還有十來分鍾?”

“嗯。”

“現在什麽時間了?”

“十一點。”

“都十一點了!”安彌聲音拔高了些。

“你趕時間?”

“我得在宿管阿姨睡著前趕回去。”

安彌抬頭,略顯遲疑地說:“你……能不能快一點?”

她這一開口,陳聿腳下忽的一頓。

“怎麽?”

“沒什麽,”陳聿繼續走,“我快一點。”

不知是不是錯覺,安彌感覺他聲音有種壓抑著什麽的喑啞。

於是,她回想了下剛剛自己的話:

能不能快一點……

配上像難以言喻般遲疑的語氣……

靠!

陳聿該不會想那方麵去了吧。

論,少說一個字的危害性。

真是,思想不幹淨的人聽什麽都髒。

嗯,她說她自己。

希望陳聿思想能幹淨點。

不過他怎麽想都沒關係,成年人了,沒必要對這方麵大驚小怪。

安彌臉不紅心不跳的這麽想著。

呃……臉不紅是真的,心不跳是假的,跳得挺快。

無他,此刻抱著她的陳聿可是個半裸.男,出於荷爾蒙與多巴胺的混合作用,正常,正常。

陳聿的確走得快了些,不多時,眼前出現一片夜市。

夜市裏多是海鮮大排檔和燒烤攤,步行街在後麵,但都已經這個點兒,好多鋪子都關門了,就一家賣睡衣的還沒關。

睡衣也成,暖和,還能買內衣**。

睡衣店旁邊還有家藥店,陳聿先帶安彌去包紮了下腳。

睡衣店裏除了一名店員守店,老板也在,老板看他倆渾身濕透了,還讓他們去衛生間簡單洗漱了下,店裏有內衣專用消毒櫃,新買的內衣**消完毒可以立馬上身穿。

安彌先去洗,於是陳聿拿了套跟她是情侶款的睡衣。

等他從衛生間出來,看著他身上跟自己同款的睡衣,安彌倒是沒說什麽,畢竟花的他的錢,衣服都已經摘了吊牌,她沒有立場叫人再買一套。

打車沒法刷臉,陳聿讓老板幫他們叫了個車。

車來得挺快,晚上也不堵車,隻用了不到半小時就抵達校門口。

已經半夜,非登記車輛不可進校,而從校門口走到香樟又至少要二十分鍾時間。

到寢室門口已經十二點多,值班室內的燈已經熄了。

值班室往裏才是宿管阿姨的寢室,隔著一間房要把宿管阿姨叫醒得發出很大聲響,這會兒大多數人都睡了,搞出動靜實屬不道德。

完蛋。

“還有地方可以去嗎?”陳聿問。

“沒了。”

“去我那兒住一晚?”

聞言,安彌表情微滯,看著他有一會兒沒說話。

“去不去?”陳聿再問。

“去。”這次,她沒有半點遲疑。

陳聿略顯吃驚,“這麽幹脆?”

“不然?”

陳聿笑,“不怕我對你做什麽?”

安彌雙手抱胸看著他,“你長得還行,我不虧,但事後我會拿刀剮了你。”

陳聿漆黑的瞳孔深處掠起不知名的意味,唇角**笑。

“我就喜歡你這樣,”他微仰頭,喉結輕滾,“夠帶勁。”

安彌睨他一眼:“有病。”

這人繼續笑,笑聲沉沉。

作者有話要說:

陳聿:是有病,不然你猜“病嬌”兩個字裏為什麽有個病?

下章當然就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劇情啦

ps:因為明天要上夾子,所以明天的更新挪到晚上9點,以後也都晚9點更新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