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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瑤站在船頭,看著遙遠的天際。

月瑤每日都要在船頭看大半天,這讓向薇非常納悶,這地除了水有什麽可看的?可月瑤就能一直看大半個月。

向薇望著小團子道:“你去叫她回來。”

小團子剛走進,就聽到月瑤低低地念道:“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小團子問道:“姨母,我聽白易姑姑說你小的時候就是在江南長大的,這是真的嗎?”牛老爺也是一個文人,不僅吟詩,自己還經常寫詩,所以小團子早就習慣了。

月瑤抬頭看著藍藍的天空:“嗯,是真的!當年我父親外放在杭州當官,我也就在這裏長大了,這一晃就過那麽多年了。”

向薇耳朵好使,聽到月瑤在念詩,每次聽月瑤念詩她就牙酸:“江南上風那麽大,吹就了得著涼,這站半日了該回房間了。”

月瑤領著小團子回了船艙,看到桌子上擺放的兩碟水果,笑道:“有你在,大家多有的吃。”隻要是靠近碼頭,向薇就大量地采購各種各樣的吃食,可是讓她們享受了一把,月瑤自然也得利了。

向薇好笑道:“再有三日就要靠岸了,你打算在杭州呆多長時間就去蘇州。”

月瑤搖頭道:“這個說不準,不過若是我估計不錯,明珠應該很快就會來杭州接小團子了,到時候就讓可馨跟晟哥兒一起隨明珠去蘇州。”月瑤是聽說牛陽暉給兒子尋了一個好先生,正好讓晟哥兒跟著先生學習了。

向薇對月瑤這個當娘的早就無感了:“碰到你跟安之琛這種父母孩子也真夠可憐,還不如幹脆是孤兒,反而沒那麽多的想法!”

向瑤也不知道向薇怎麽想的:“說話總是沒個把門的,這話也能亂說的?什麽叫不若幹脆是孤兒?”孤兒能有這麽好的日子過。

向薇切了一聲:“難道不是?有爹有娘的孩子怎麽會寄人籬下呢?”向薇就差說月瑤是會生下不養了。

月瑤無語:“孤兒那是沒有依靠,要靠別人存活的,可馨跟晟哥兒他們是沒有依靠嗎?我隻是讓他們去明珠哪裏住一段時日,又不是住著不走了,話說,這又不是住你的地,你怎麽那麽多話?”月瑤發現向薇越來越嘮叨,越來越婆媽了。

向薇白了月瑤一眼:“人家乳娘都比你親娘好,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你這樣對孩子小心把孩子以後跟你不親。”

月瑤聽了這話笑了起來:“我辛辛苦苦拉扯他們長大,還不跟我親?那要跟誰親?”見著向薇還想說話,月瑤搖搖手道:“別扯這些有的沒的,既然馬上到了碼頭,我們也該收拾一下了。”孩子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這些年也盡心盡力在教導,她自問這個當娘的已經做到最好了。

向薇嘀咕道:“我看你這樣,以後還是不要再生了。”月瑤生得多估計將來受累的得是她,這三個小子這幾年可沒少折騰她,而最讓人惱火的是隻要三個小子惹禍,月瑤就要怪到她身上,讓她也鬱悶。

月瑤笑道:“放心,不會再生了。”月瑤是真的不想再生了,生了要養,養孩子太辛苦了。

向薇才不相信,這生不生,又不是月瑤自己一個人說了能算的。

江南的雨如霧如煙,漸漸瀝瀝,縹縹緲緲,纏纏綿綿,河水升起淡淡的水氣,嫋嫋娜娜,如同仙境。

向薇朝看一側的月瑤說道:“這江南的雨跟就城的還真不一樣。”

月瑤淡笑道:“早跟你說了,江南的雨跟京城的不一樣。”

向薇剛想說話,就聽到悠遠的鍾聲,向薇朝著鍾聲的方向望去,就看到遠處有一座大山,半山腰坐落了一座古刹,向薇嘀咕著道。“怎麽一路上的寺廟那麽多?”

月瑤笑道:“唐朝大詩人杜牧寫的《江南春》裏麵有一句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在唐朝就有四百八十寺,你想想現在江南能有多少的寺廟。”在江南不僅僅文風盛,這寺廟的香火也很盛。

向薇沒好氣地說道:“什麽杜牧杜甫的,不知道,你也少跟我說這些人。”月瑤經常冒出來一個名,這些人都是曆史名人,不是大詩人就是大畫家,而且這些人不僅有名有字還有別號,有的別號還有好幾個,聽得她頭疼。

小團子睜大了眼睛。

斐哥兒解釋道:“姨母,杜甫跟杜牧雖然都是唐朝的大詩人,但兩人相著壹佰隊眭了,而且杜甫可是跟李白齊名的‘詩聖’,姨母,你以後可千萬不要弄混了。

月瑤撲哧一聲,笑了起來,見著向薇臉色不好看,說道:“平日讓你多讀點書你不聽,現在連孩子都笑話你。”

向薇陰森森地看著斐哥兒道:“你在笑話我?”

斐哥兒打了一個冷顫,頭搖得像拔浪鼓一般:“沒有,絕對沒有。”娘生氣很恐怖,向薇姨姨生氣一樣很恐怖。

幾日以後,終於到了目的地。

船剛靠岸,就聽到外麵的侍衛進來回稟道:“夫人,外麵有一個叫顧哲的人,他自稱是夫人的師侄,他想求見夫人。”

顧哲進來給月瑤行了禮,笑著道:“外祖父聽到姨母要來,這些日子高興得不行,半個月前就打發我在碼頭等候姨母了。”

月瑤這些年也很想念老師:“京城一別,也有數年了,老師現在身體可還健朗?”

顧哲搖頭,人老了,性子倒是越發執拗了,月瑤讓人領了小團子跟可馨等五個人過來給顧哲見禮。

顧哲是知道月瑤生了四個孩子,三女一男,如今看到五個孩子,當下一愣。

月瑤笑著指了小團子,說道:“這是英睿,是我姐姐的兒子,如今姐姐姐夫在蘇州任職三年,我到杭州來順道帶他見爹娘了。”

顧哲遲疑地問道:“姨母說的可是蘇州知府牛大人?”能讓月瑤稱為姐姐的,又在蘇州任職的,也就知府牛大人的妻子。

月瑤笑著點了一下頭:“嗯,就是他們。”

月瑤這次人帶得蠻多的,東西卻帶得不多,除了準備要送的禮,帶的都是一些日常的換洗衣裳,其他都沒帶,按照月瑤的說法,差的東西到時候買就是了。

月瑤跟向薇,還有可馨一輛馬車,向薇也不顧忌可馨在馬車上,說道:“前幾日跟你說的事還記得嗎?”向薇說的是顧家的事。

月瑤點頭道:“都記得了,不過我跟顧家也打不著交道,不用費這個心思。”顧家在杭州也屬於名門望族,族人上千,顧家祖上也出過不少的大官,曾經極為榮耀,隻是現在顧家已經在走下坡路,當然,這些都是向薇說的,向薇衡量的標淮就是顧家如今上千的族人,可卻隻有六個人出仕,官職最高的也隻有四品,下麵的子弟也沒幾個是會讀書的,而顧建章這一房在顧家是屬於第七房,顧家七老太爺五年前過逝了,如今父母還在,父母在,不分家,所以七房現在還沒分家,玉山先生也沒跟女兒住在一起,而是自己在湖邊買了一棟宅子。

向薇輕笑道:“當年玉山先生要到杭州來養老,顧老太爺答應讓顧建章跟董妧一起照顧玉山先生的,等顧老太爺過逝,顧家的七太夫人以守孝為名,讓顧建章搬回了顧家,到現在也沒讓顧建章搬出來,這些你都知道的。”

月瑤自然知道,為此她覺得特別的憋屈,還寫信讓老師回京城,可惜都被老師給拒絕了。

向薇瞄了一眼月瑤,見月瑤神色還算正常,繼續說道:“董家的大老太爺一直要玉山先生過繼一個孩子到名下,以廷續玉山先生這一脈的香火。”

月瑤點了下頭,這事她也知道的,隻是當時老師拒絕了。

向薇笑月瑤的傻:“前段時日董家大老太爺又重提此事,連人選都挑好了,玉山先生這次沒再拒絕,隻是玉山先生身體一直都沒大好,不宜長途奔波,要不然,那人可能已經領進門。”兄長那麽大年齡還為自己操勞,玉山先生也沒法拒絕。

月瑤覺得過繼是對的,如今瞧瞧顧家的做派,還是過繼個孩子在名下比較妥當,可聽向薇的話,這事明顯不妥當。

向薇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嘲諷道:“你不知道,當初玉山先生將女兒嫁給顧建章時,顧家七老太爺答應過玉山先生董妧生的第二個兒子將來過繼給玉山先生的,董妧也確實生了兩個兒子,顧哲是長子,長子肯定是不能過繼的,可次子顧櫟自小就聰慧,也是一塊讀書的好料,更巧的是顧家七房十二個子嗣裏顧櫟是最聰明,而且還是最會念書的,也因為這個原因,過繼的事遲遲沒有定下來。”

月瑤如今有些了解了:“如今老師要過繼董家那邊的人,顧家這邊又出麽蛾子了?”

向薇點頭道:“七太夫人知道這個消息以後,又給要將顧櫟過繼給玉山先生,隻可惜這個提議被玉山先生給否了。”

月瑤倒不意外,老師是個重承諾的人,既然已經答應董家那邊,斷然不會出爾反爾,月瑤都有些鬧不明白,一會不願意一會又願意,逗人玩呢!

向薇說了自己的猜測:“顧櫟確實很會讀書,他在十歲就中了秀才,十三歲就考中了舉人,可惜如今都考了三次都沒考中進士,三次不中,顧櫟已經失去了信心,不願意再考了,我想顧家的人看不到希望,所以也就不在意顧櫟是不是過繼出去了。”舉人在顧家不多,但卻也不是什麽稀罕的。

月瑤嗤之以鼻:“顧家如今隻剩利益,怎麽可能不敗落。”出爾反爾,一切以利益為重,失了讀書人的根本,這樣的家族肯定是要敗落!

向薇笑了一下。

月瑤覺得這對她來說也許是個好消息:“若是這樣,老師回京城也是好的。”

向薇告訴月瑤這些,是提醒月瑤不要卷入到顧家跟董家的爭鬥,清官難斷家務事,卷入人家的家務中會很煩惱的:“這就不知道了,隻是你得小心,別管這件事。”向薇知道月瑤最是心軟,到時候萬一被說動了,到時候可真是麻煩了。

月瑤笑道:“我隻在杭州住一小段日子,怎麽可能會插手這種事情。”她還不至於這麽不懂分寸。

向薇笑著說道:“說起來也怪董妧太溫順了,要是她的態度強硬也不會造成今天的後果。”若不是當年有那個約家在,玉山先生怎麽可能會去江南養老,怎麽著也該回董家的老宅養老,鬧了這麽多的事,父女都起了嫌隙。

可馨掀開車簾,看著外麵,看了半響,轉身跟月瑤說道:“娘,這裏真美,還有這湖,也好美。”

沿湖地帶綠蔭環抱,山色蔥籠,畫橋煙柳,雲樹籠紗,透迤群山之間,林泉秀美,溪澗幽深,這裏的景致比靖寧侯府的不知道美上多少倍了。

月瑤樂嗬嗬地說道:“這裏就是西湖。”月瑤為了讓女兒驚喜,沒告訴她玉山先生就住在西湖邊上,去掉家裏那些糟心的事,單就說玉山先生住的地方,絕對是好地方。

可馨讚歎道:“這裏就是西湖呀?果然名不虛傳。”說完這話,可馨轉身朝著月瑤道:“娘,這麽美的景致,你可一定要畫下來呀!”

得了月瑤的應諾,可馨高興地說道:“娘,到時候我就將畫掛在我的房間裏,每日都能看著。”

晟哥兒三兄弟對這美景不大感興趣,他們現在隻對美食有興趣,因為他們肚子很餓。

月瑤笑道:“不用著急,馬上就有吃的。”

玉山先生住的房子比較大,是個五進的宅子,宅子布置得非常精致,隻是月瑤走進去感覺有點冷清。

剛進院子,月瑤就聞到一般濃濃的中藥味,月瑤轉身看著顧哲道:“老師的病還沒好嗎?”

顧哲苦笑道:“外祖父上個月不小心著涼,感染了風寒,吃了藥退了燒,但總是咳嗽。”

月瑤看著從屋子裏走出來的人,怔了半響,十年不見,老師不僅頭發胡子白了,臉上也都是皺紋。

玉山先生還沒開口,又是一通的咳嗽。

月瑤趕緊走上前,扶著玉山先生道:“老師,先進去再說吧!”看著老師這模樣,月瑤眼睛有些濕潤。

玉山先生笑著道:“沒事,老毛病了。”說完,玉山先生招呼了幾個孩子進了屋。

三個孩子,旭哥兒的嘴巴是最甜的,也是個自來熟,輪到介紹他的時候,他立即撲倒玉山先生身邊,抱著玉山先生的胳膊道:“師公,我叫安旭,旭日東升的旭,是家裏的老三,師公,我娘可想你了,天天在家念叨著師公你呢!”

玉山先生如今有些耳背,旭哥兒大嗓門正好對了他的胃口,笑著拍了一下旭哥兒的胳膊道:“你娘想我,你有沒有想我?”

旭哥兒大嗓門繼續發力:“有,一直都想跟著娘來看師公呢!隻是娘一直都很忙,不能來看望師公了。”

有了旭哥兒裝成大人老成的模樣人,屋子裏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場麵的氣氛非常歡快。

顧哲都很驚呀地看著旭哥兒,這孩子才這麽大點,就跟人精似的,顧哲不由想起自己的弟弟顧櫟,心頭不由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