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顧家
拋卻掉旭哥兒調皮搗蛋這點，旭哥兒其實是個開心寶寶。才見著玉山先生，就將玉山先生哄得找不著北了。
月瑤就坐在一側，看著旭哥兒在那裏耍寶。倒是玉山先生很久沒見月瑤，有許多的話要說，讓人將幾個孩子都帶下去。
玉山先生等人都走了，屋子就剩下兩個人，玉山先生說道：“孩子教養得很好。”不僅教得有禮有度，而且還沒讓孩子喪失童真，再有三個孩子小老虎一般的身板，都讓玉山先生很欣慰。
月瑤笑道：“老師過獎了。這就是表麵的功夫，其實鬧起來都恨不能沒生過他們呢！”
玉山先生看著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了，看著月瑤的樣子就知道日子過得很舒心了：“難得來江南一趟，這次就多住一些時日。”
月瑤點了頭，頓了一下後說道：“老師，我覺得是時候讓人知道，我就是山野居士。”
玉山先生聽到月瑤這麽說，不知道為什麽，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等他見到月瑤疑惑的神情，解釋道：“我有兩個外孫，一個是顧哲，另外一個是顧櫟，顧櫟自小聰慧過人，可惜家裏人非但沒壓住他，反而將他捧到天上去了，結果數年前考進士沒考中，從此一蹶不振，要是他能跟你一樣，自小就知道不該鋒芒外露，也不會落到這個田地。”玉山先生當年是因為孩子小，覺得等孩子大些再過繼，卻沒料顧家的人看到顧櫟聰慧過人會念書，反悔了，顧家不願意玉山先生也不強求，就算不過繼那孩子也是他的外孫，身上依然留著他的血，可顧家這些人實在是不知所謂，竟然在外大肆宣揚顧櫟是天才，將顧櫟說得好似天上文曲星下凡一樣。
玉山先生回到江南看到顧櫟時，就覺得顧櫟心性浮躁，而且眼高於天，就這樣的心性下場必定要敗北，所以他當時不準顧櫟下場，為的就是要磨礪一下顧櫟的性子，結果顧家的人卻認為他是因為沒能將顧櫟過繼，故意要耽擱顧櫟，加上顧櫟也是一門心思的要下場，玉山先生當時拗不過，想著讓顧櫟受受挫折也好，可是玉山先生卻沒想到，隻是一次沒考中，顧櫟竟然喪失了信心，一個人若是喪失了信心，再如何的有天份也是白搭。
月瑤沒想到老師一開口就跟她說起了家事，這家務事她實在是不好應話呀！
玉山先生特意跟月瑤說起顧櫟，也是為了給月瑤提個醒：“我觀那三個孩子都是好苗子，特別是斐哥兒跟旭哥兒，這兩孩子要是教導好了，以後定然成為棟梁之才。”
月瑤知道玉山先生的言下之意：“老師放心，我會嚴加管束的。”其實她對幾個孩子，可是非常嚴厲的。
玉山先生也隻是提醒月瑤一聲，實在是這個外孫是他唯一的遺憾：“這事也不急，反正你在江南也要呆一段時日，這些日子你就四處走走，畫一些好畫，到時候將畫展覽出來，眾人也就知道了你的身份了。”像這種事不能做得太刻意，自然而然地將事情傳揚出去是最妥帖的。
月瑤與玉山先生說了好半天話，看著玉山先生麵色有些疲憊，這才退了出去。
月瑤回到給她安排的房間，見到向薇走進來，問道：“顧家前些年還不錯，是不是出了什麽事？”記得當時在京城的時候，顧建章跟顧哲衣料都是最上等的，可這次看到顧哲身上穿的衣裳，布料一般。
向薇搖頭道：“海口整頓那年，也不知道是誰遊說了顧家的人，顧家的人都以為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不少的人都投了錢進去。”
月瑤一聽就知道不對了：“就算發的錢都沒了，也不至於動搖根基呀!”俗話說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一次生意失敗，總不至於就敗落吧!再者顧家這樣的人家，靠的應該也是田產。
向薇笑了起來：“問題是他們做海運生意，第一年賺錢了，那顧家的大老爺看到賺錢了膽子也變大了，不僅將先頭的本錢跟收益投進去，還將家裏的幾個鋪子抵押給錢莊貸了一大筆錢。”結果這些錢都打了水漂，顧家七房元氣大傷。
月瑤皺了一下眉頭，貪心不足，反而將家裏的人都拖到泥潭裏去。
向薇是剛才出去才探聽到的消息：“那七老太爺身體一向硬郎，就是因為這件事病倒了，病了三年就去了，如今顧家七房幾十口人，就靠著那點田產過日子，日子過得很拮據。”簡單地說，就是顧家七房現在變窮了。
月瑤眉眼一跳：“是不是七房的人窮了，師姐他們手頭卻很寬鬆，惹了她們的眼?”
向薇覺得月瑤現在越來越聰明了：“不錯，七房窮了，但是七房的幾個媳婦手裏還是有點錢的，特別是董妧，她沒有跟風投錢進去，所以她如今是七房最有錢的，玉山先生這幾年身體越來越不好，每年請醫吃藥是一大筆的錢，也不知道顧家的人是如何知道玉山先生沒有積蓄，一應的花銷都是靠著董妧。”顧家老夫人從錦衣玉食的日子一下變得要為一日三餐計算，而兒媳婦有大筆的錢貼補娘家，為什麽就不能貼補婆家，基於這種心態，顧老夫人當時以病重要求董妧伺疾為由，讓董妧搬回了顧家。
月瑤聽完向薇的話，真覺得這個顧家老夫人是個神人，董妧願意給老師花錢請醫看病，那是因為這是她親爹，不管花多少錢，她都不會眨眼的，可讓重妧貼補顧家，用她的嫁妝養顧家的人，除非董妧是聖母了。
向薇嗬嗬笑道：“以前聽說董妧性子柔順，我還真以為她是任人揉圓搓扁的人，可沒想到如今的董妧變得特別硬氣，顧老夫人讓她管家，顧家的人想方設法讓她掏錢補貼家用?可惜董妧根本不吃她們那一套。”
月瑤倒不意外：“為母則強，顧家七房已經窮了，以後分家公中是不到錢了，一家老小以後得靠她的嫁妝養活，現在多用出去一分，將來他們自己就得少用一分。”其實要月瑤來說，顧家現在這個樣子，還不若早點分家，早點分家，大家還有點情份在，如今你算計我，我算計你，不結仇就不錯了，還想要情份。
向薇笑嗬嗬地說道：“我剛跟你說，玉山先生沒一分的積蓄，你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月瑤自然不意外了，像老師這樣的人，哪裏會將錢財看在眼裏：“董家應該有他一份產業吧?”董家的大老太爺一直很關心這個弟弟的，應該不會虧待了老師才對。
向薇點了下頭。
月瑤有些悶悶地說道：“以後得多送一些好的藥材給老師。”月瑤也不是舍不得錢，隻是玉山先生肯定不會收的。
月瑤到了杭州，董妧是她的師姐，她自然要去顧家拜訪董妧的，月瑤到杭州的第三日，就帶著四個孩子去了顧家。
顧家七房的宅子也是五進，隻是顧家七房的人口不少，顧建章有四兄弟，顧哲這一輩堂兄弟加起來有十二個，這麽多人住在一起其實是有些擁擠的。
月瑤到了顧家，自然先去見了顧老夫人，一路走過去，就算有向薇提前跟她說過顧家的狀況，月瑤還是嚇了一跳，玉山先生住的地方冷冷清清，那是因為偌大的宅子就住他一個人，可是顧家卻給了月瑤一種破敗的感覺，月瑤嘀咕著可能是心裏作用。
由著丫鬟引到上房。
顧老夫人穿著一有鴉青色的五福捧壽襖，下著六福裙，梳了一個圓髻，插著一根赤金發簪，端端正正地坐在貴妃圈椅上。
在正廳上，除了上首坐著的顧老夫人，下首坐著四個穿著都很樸素的媳婦子，另外還有六個站著的年輕婦人。
月瑤帶著四個孩子給顧老夫人行了晚輩禮，再朝著另外四個人點了一下頭就坐下了，月瑤是正三品的誥命夫人，身份足夠壓著在座的人一頭，也是月瑤走親戚，沒用身份壓人，給顧老夫人行禮也是禮數，其他人就沒這個資格了。
屋子裏的人看著月瑤，再看著四個孩子。
月瑤的穿著很普通，隻穿了一身香色的長裙，梳著一個流雲髻，戴了一套珍珠頭發飾，晟哥兒三兄弟的穿著也都不出彩，就很尋常人家的孩子一樣的穿著，倒是可馨，雖然沒有刻意穿著打扮，但是長得太好，看了讓人喜歡。
顧家的四夫人拉著可馨都舍不得放手了：“這孩子，長得可真好。”四夫人在心裏琢磨著，是不是可以將這小姑娘說給自己的小兒子，要是這門親事能成，那自己家也算得了一門好的姻親了。
董妧瞧著顧四夫人的行為，眉頭皺了起來。
顧老夫人見月瑤麵色不大好看，掃了顧四夫人一眼，然後慈眉善目地說道：“安夫人這幾個孩子養得可真好。”
月瑤笑著道：“這也都是先生的功勞。”
顧老夫人跟月瑤說了兩句話，笑著朝著左手第二個位置的媳婦子說道：“老三媳婦，你妹妹也是難得來一趟，你們姐妹好好說說話。”顧老夫人又不傻子，連月瑤過來是特地看望老三的媳婦，又不是來看她，就算將人留下，也是無話可說。
董妧領了月瑤回到自己的院子裏，有些歉疚地說道：“月瑤，剛才讓你見笑了。”剛才那四弟妹一臉的算計，簡直將她的臉麵都給丟盡了，好在婆婆還算清醒，要不然，這回丟人丟大發了。
月瑤笑著道：“沒什麽的。”
董妧指著身邊兩個年齡跟月瑤差不多的女子說道：“月瑤，這是我的兩個兒媳婦。”
月瑤將準備好的見麵禮送上。
月瑤跟董妧兩人年齡相差太大，跟長輩對晚輩似的，根本就沒話題可講，月瑤這次過來看望董妧也是全了禮數，並不是說要來跟董妧敘敘姐妹情。
說了好一會話，月瑤就帶著孩子告辭了。
董妧也沒攔著，隻是說道：“等過兩日我過去看你們。”董妧其實也挺苦逼的，自己都當祖母了，可上頭還有一個婆婆壓著，連孝敬自己的親爹還要被人說三道四，出個門還得跟顧老夫人稟報，顧老夫人一個不順心又得指著她說個小半天，可沒辦法，孝道大於天，顧老夫人再無禮她也隻能忍著
月瑤前腳剛走，顧家四夫人苗氏就過來，笑容滿麵地奉承了董妧幾句，然後說道：“三嫂，我瞧著這可馨長得真是嬌俏可人，三嫂幫我問問可有許配人家?”
董妧麵色一下黑得跟鍋底似的，到底是忍了，說道：“我跟她關係也不親近，不好問這個。”
苗氏想著可馨的家世，還是不願放棄：“我家陽哥兒可今已經是秀才功名了，等以後考中進士，將來前程也不愁，三嫂就幫我去問問，說不定也能成了呢?”
董妧給氣笑了，懶得再拐彎抹角，直接挑明：“我勸你就不要癡心妄想了。”陽哥兒今年都十三歲了，比可馨都大了六歲了，也真虧她想得出來，到底是商戶人家出來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苗氏也惱了：“什麽叫癡心妄想?”
董妧冷哼道：“安大人出身侯府，如今又是手握重權的將軍，馨姐兒是他的嫡長女，這樣的家世以後定然是要嫁入高門大戶的，我勸你趕緊收起這些不必要的念頭，別丟了顧家的臉麵。”跟這樣沒臉沒皮的人當妯娌，真是倒了輩子的黴。
顧家的四老爺文不成武不就，當日顧老太爺就給他娶了一個有錢的媳婦，保證四老爺一輩子衣食無憂，想法是很好，但其他三個兒媳婦都是讀書人家出來的，插了這樣一個異類在中間，不和諧的很。
苗氏氣得臉都青裏，可看著董妧的神色，也不敢再說什麽，當下氣呼呼地走了。
董妧的大兒媳婦忍不住說道：“娘，這下嬸可真能想。”顧家最有出息的也隻是個從四品，這個嬸子竟然敢肖想三品大員的嫡長女，還真是無知無畏。
董妧揉了一下太陽穴，她是真希望早點分家，有這樣諸多算計的妯娌，在這樣紛亂的家中，她是真擔心將下一輩子也給帶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