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靖嘉像是和宋越有心靈感應一樣,她前腳剛踩進院子,後腳他就轉過頭來了。

“你去哪了?”

“怎麽電話都打不通?”

“你沒事吧?”

程靖嘉一臉問了她三個問題,她都隻是站在那搖搖頭,沒說話。

“身上怎麽這麽髒,是不是今天有人欺負你?”

他抬起手來,下一秒又縮了回去,下意識逃避著什麽。

路燈的燈影被拉得修長,恍若一條銀河,隔在了他們中間。隻有迎麵吹來的風,捎帶著一股潮濕的暖意。

宋越仰頭看他,淺淺地笑了下:“程靖嘉,謝謝你,你真的很像我的家人。”

他隻是低頭看著她的臉,無言。

橘黃燈影和慘白月光是兩道極與極的對望,將他們切割開,一股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沉淪欲望,不斷拉扯著他。

宋越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他也不想讓她知道,隱忍著把手別到身後。

她聲音輕輕的,夾裹著一絲無奈:“隻可惜,我沒有爸爸媽媽的愛,我不知道家人是什麽感覺?”

他看出了她心情不太好,關心了一句:“怎麽了?”

她心情平靜了些,舒了口氣:“我今天救了一個女孩,所以剛從警局過來花了點時間。”

這時,不遠處傳來腳步聲,路澤快步朝他們走來。

他進了院子,扶著腰喘氣:“在鎮子裏繞了好大一圈,終於找到你們了。”

路澤手裏提了一個精致的袋子,外包裝是白色的,宋越借著一閃而過的光影看清了一個英文單詞:醫院。

什麽醫院?

她順口問道:“路澤,你手裏的袋子怎麽都是英文?”

他沒多想,隨意地甩手答道:“這是從美國那邊送來的,當然是英語了。”

美國的醫療資源是頂尖的,那是誰需要路澤親自把這麽頂尖的資源送過來呢?

她敏銳道:“路澤,可以給我看看這是什麽嗎?”

路澤臉色忽然變了,他想到宋越高中就過了英語八級,這袋子上的英文雖然難度不小,但她未必翻譯不出來。

他把手別到身後,看向程靖嘉,求助道:“靖嘉,這是什麽東西,要讓宋越看看嗎?”

程靖嘉當機立斷拒絕了。

“不行!”

似乎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點過激,他緩了緩道:“這是工作隱私,不太方便。”

工作隱私?

宋越納悶,漸漸起了疑心:“你什麽時候管醫院的事情了,還管到美國去了?”

“……”

路澤左看右看,見形勢不對,出來打圓場道:“是我爸想和美國那邊的朋友開展醫藥合作的生意,剛好靖嘉有一個朋友有這方麵經驗,我托他問問藥物相關的問題。”

他點點頭,順著路澤的話往下說:“嗯,所以你別問了,我們不方便說。”

他是不是瞞著她什麽呢?

宋越還想問,但程靖嘉卻把話鋒一轉:“我過來是想和你說,最近南風天,我聯係了師父幫你裝兩台空調,這樣你打開空調之後室內就不會太潮濕。”

“我就回來住一段時間,裝空調幹什麽?”

宋越看著他,如果想推開她,為什麽要做這麽多關心她的事情?

他是不是,還有很多秘密不想對她說?

雖然宋越心裏失落,但身體還是主動往前跨了一步,主動向他確認:“還是,你希望我每年都裏留在這?”

路澤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抬頭看了看那燈泡,他比它亮多了。

程靖嘉搖頭,克製的目光被燈火掩飾,無波無瀾地道:“我隻是希望你在這裏的每一天,都能開心度過,因為我把你當成家人。”

宋越眼底的火光燃起,但下一秒又如煙火絢爛過的殘影一樣,瞬間湮滅。

程靖嘉別過頭,聲線低沉冷淡:“把你當成……我的妹妹。”

妹妹?

一瞬間,她的心又**入穀底,鼻頭一酸。

路澤看到她眼裏閃爍的淚光,還是頭一次看到宋越會哭……就連高中的時候,大家都說她很堅強,絕對不會在別人麵前哭。

兩個人的氛圍微妙,路澤再一次跳出來打圓場。

“宋越,明天節目組不是要過來了,你幫我看看還有什麽要注意的嗎?”

路澤和宋越先進了門,程靖嘉全程都沒再看她,因為,他不想自己的隱忍毀於一旦。

他的手用力地勾著袋子,最終,回過頭看著那扇空**的門。

這一扇門,就像是他為她留的燈一樣。

隻是,她留下了他的燈,他卻不能進她的門。

“對不起。”

他低聲呢喃著轉過身,背對著那扇門。

這注定隻是短暫的重逢,他為什麽還要花光所有的心思?

“程靖嘉,你真傻。”

他揉了揉眉心,逼迫自己在這個感性的夜晚清醒過來。

今天蘇曉葳特意穿了正裝,除了要錄節目,另一個原因就是要去看看前室友金屋藏嬌的對象是何方神聖?

她剛上車,就瞧見宋越身邊坐了個陌生的姑娘。

“你不是要帶周露嗎?”

“周露走了。”

蘇曉葳無語道:“別說了,我帶的那個實習生也這樣……”

宋越溫聲道:“她叫薑黎,學的是視覺傳達設計,現在就是我們的新成員了。”

不是實習生啊?

她替小謝他們鬆了口氣,這段時間有人幫忙了。

蘇曉葳小憩,準備迎接接下來的工作,宋越和薑黎聊著天——

“薑黎,你放輕鬆,初入社會都這樣。別緊張,我會一點點教你的。”

“宋越姐,我真的不需要你給我發工資,你已經對我很好了。”

“瞎說什麽呢?我既然要請你幫忙,就應該給你發工資。這也是要教你學會捍衛自己的權力,在家庭裏也一樣。”

薑黎感動地握著她的手,要不是宋越姐救了她,鼓勵她繼續考個本科,還給她一次這麽難得的機會,她也不會慢慢走出之前的陰霾……

宋越和薑黎這一點一滴都被車裏的攝像頭記錄了下來,之前她在跨海大橋上不顧性命危險救人的事情也上了新聞。

現在,宋越是愈發“身不由己”地被人喜歡了。

紀念品店內,路澤拿著一個宋越沒見過的盲盒對著鏡頭展示。

“這是我們店的第一款盲盒,它的寓意,是涅槃重生。設計師希望鄉鎮的孩子可以得到關懷,校園霸淩案件得以減少。”

宋越沒見過這個盲盒,但,又有一股熟悉的感覺朝她撲來。

一扇封閉的門被打開,音樂教室裏的小姑娘穿著漂亮的芭蕾舞裙在跳舞,門外有一個小男孩拿著熒光棒在為她揮舞。

她想起來了……

這間教室是她的初中,盲盒裏那個跳芭蕾舞的小女孩,是她作文裏的一個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