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元被掛了電話,覺得辦公室有點悶,走出去摸了煙出來抽。昨兒晚上熬了一個通宵,今天一大早還要開會,白文元灌了好幾杯咖啡保持頭腦清醒之外,還得依靠香煙的力量。

李香音看起來是一個弱弱的小女人,誰問什麽都發抖,不知道三個字是護身符一樣的存在。汪啟同樣一個問題翻來覆去問了幾遍,每一遍的答案都一樣,如果不是得知胡彪臨死前的回答,他都要真的相信這個女人確實在說真話。如此強大的心理防線,在女性嫌疑人中少有,汪啟無法之後換上了錢衛,錢衛沒有汪啟的紳士,直接上了高壓手段,不說話,不讓睡覺上廁所,台燈直射眼睛等等。可惜,兩人最終都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

李香音和胡彪的認識過程在她的陳述中頗具有浪漫色彩,五年前,李香音是一個小家具廠的財務,每個月都要往返平城和文山之間查賬盤點。因為知道了胡彪在黑車界的好名聲,出平城辦事要用車便找的是胡彪。兩人因為這個關係認識,胡彪非常健談,一路上胡吹海侃,越聊越深入,頗有知音之感。李香音嫌棄手上的工作雜累,而胡彪也認為自己老婆根本不能在事業上給予自己任何支持,他少的就是一個像李香音這樣能幹知事的紅顏。

兩個人在言語間一拍即合後,李香音立刻從家具廠辭職,和胡彪一起辦了這麽個運輸中心。李香音年輕,還算漂亮,也未婚,為什麽甘心做了胡彪的第三者呢?一提起這個問題,李香音就隻是哭,隻說自己因為年輕的時候不懂事,沒結婚就給一個小流氓生了個兒子,兒子自己帶著,不好找人,這麽多年來,也隻有胡彪不嫌棄她。

白文元琢磨了一會兒,這個李香音最開始並不排斥和錢衛接觸,並且也乖乖地跟著回來了,那麽客觀上講,她是願意和警方配合並且接受保護的。在這個大前提下,她又不願意表明自己有資料,是出於不想成為主犯免責的考慮,還是有另外的目的,白文元一時間無法判斷。

白文元抽完煙,回辦公室,汪啟和錢衛哈欠連天,將證詞重新謄寫好了,就要準備回家,白文元道,“找個女的去守著,別讓她睡安穩了,另外再問問,她那個兒子現在在哪裏,安全不安全。兒子的爸爸,到底是誰,現在在哪裏!這個女的態度有問題,一邊不想被滅口,一邊想要警察保護,一邊又不想說真實情況。”

“知道了。”

白文元堅持著開完會,下午要回家補個覺,高姝的電話來了。

“白文元,我到你們單位附近辦事,你要有空,出來喝個茶吧!”高姝的電話目的很明確,“這幾天忙著呢,還沒時間和你好好談。你那邊到底什麽狀況,是不是得給我說說?”

“行!”白文元想的就是速戰速決,定了辦公室對麵一個茶樓包間。

白文元先到約定的地點,坐在沙發上有點犯困,估摸著高姝到還有點時間,便半靠著閉上眼睛眯一會。白文元睡的迷迷糊糊不踏實,耳邊總窗外的汽車鳴笛聲音,被一聲清脆的茶杯碰撞聲驚醒,張開眼睛,卻是高姝彎腰拿茶壺。

“到了?”白文元揉一下臉,“我昨兒通宵了,沒睡。”

“我剛到一會兒,看你睡得香,就沒打擾你。”高姝給自己倒了杯水,“也不是非要今天談,你累了,說一聲,改時間就可以了。”

白文元端起自己之前要的大濃茶,喝了一大口,咬著茶葉梗,“不用,早說早了。”

高姝柔柔地看著白文元,“怎麽了?遇上真愛了?”

高姝比白文元小六歲,正當婚齡,長相不是美的那一掛,但非常耐看,再加上氣質出眾,在一圈兒子弟中也算得上清秀佳人。高姝最大的優點是脾氣好,永遠都不急不慢,不衝人發脾氣,也不使小性子,這在那一掛家境優越的大小姐裏,是非常優秀的品質。白文元願意和高姝相處,也不過就是因了這兩點。

白文元咽下茶水,道,“算我對不起你,到最後關頭了當逃兵。”

“這是不想和我深聊的意思了?”高姝覺得好玩,她看著白文元,“一個月前,在B城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去我家的時候,跟老人們聊天,也知道說說婚期安排。這才不過三十來天,怎麽就翻天了?依你的脾氣,斷然不是那種一見鍾情就勾動天雷地火的人,所以,那個真愛,不是新人是舊人吧?”

“你就別問那麽多,總之算我對不起你。長輩那邊,我自己去處理就行,你就在一邊兒裝委屈。”白文元又喝了一口茶,斜看著高姝,“這樣,成不?”

“不成。”高姝淺淺喝了一口熱水。

“那你愛上我了?”白文元挑著眉。

高姝笑一下,“是啊!”

“這玩笑不好開。”白文元笑著搖頭,可對麵的高姝慢慢地將身體靠在沙發上,用一種充滿憂鬱而溫柔的目光看著白文元,白文元就笑不出來了,心裏暗罵了一句。

“文元。”高姝道,“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大多數時候都隻是例行公事的約會。你工作忙,我挺理解的,你呢,不管在家人還是朋友麵前,也挺能給我麵子。我們一直相處都還算愉快,所以,這一次,我能狠下心調來平城和你培養感情。當然,如果你非要分手,我的意見對你就不那麽重要,但是我要告訴你,放棄我這樣一個合適的對象而去選擇雙方家庭都不認同的人,你承受的壓力——”

“我知道。”白文元又想抽煙了,“所以,我希望在你這邊能省點力氣。”

“怎麽可能?”高姝輕笑,“文元,你是一個很適合我的人選,不到最後我不會輕易放棄。”

“高姝,我們當初,可是說好了的!我把你當戰友,直接向你掀了底牌——”

“我改主意了。”高姝笑,“女人就是這麽善變。”

白文元心裏想要罵娘,看對麵似乎勝券在握的女人,淡淡道,“高姝,你沒必要這樣。”

“我隻是很不滿意你對我的態度。”高姝也不著急,“你挺保護那個真愛的,連提也不提一句,我覺得有點不公平,起碼,你該對我說說,那到底是何方神聖吧?”

“本想著直接找你和解,大家臉上都好看。”白文元一口將茶杯喝幹,起身,“既然你沒這個意願,那就算了。”

“你想直接和你家老爺子幹上啊?”高姝很能穩得住,“你好好想想,有勝算嗎?”

“不勞你操心了。”

“本來還真沒什麽。你越是這樣我就越好奇了,到底是什麽樣的女人,能讓你這樣維護呀?”高姝站起來,軟軟道,“你都這麽大年紀了,不要前程了嗎?要真是真愛的話,肯定也不能忍心你不好過,是不是?”

白文元按了呼叫器,自然有服務台的服務員來收費。

“不然這樣吧,我們婚照結。你在外麵怎麽樣,我不管。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我不計較這些,隻要你能瞞得住。”高姝試探道,“怎麽樣?”

服務員進包間,白文元將錢遞過去,待人走後,道,“高姝,你在我這裏,信用歸零了。”

白文元走出包間,更是心煩氣躁,有一種被女人耍了的羞恥感,他點燃一根煙狠狠抽完,這才撥通了白文淵的電話。

白文淵在電話裏依然吊兒郎當,白文元道,“最近你忙不忙?”

“忙啊!”白文淵道,“太忙了我,都抽不開身——”

“別在我麵前演戲。”白文元直接揭穿道,“你最近,有沒有聯係過高姝?”

白文淵道,“有。”

“說啥了?”白文元急匆匆走下樓,找到自己的車。

“也沒啥,就是問些陳年舊事,說是要和你培養感情,怕哪點做得不好犯了你忌諱,讓我給泄密什麽的。”

“你都說什麽了?”白文元正色。

“不就是你浪**京城吃喝玩樂那些事情嗎?”

“沒提過常相思?”

“誰?”

白文元惱怒,“裝傻嗎?我說常相思!”

“她啊——”白文淵恍然大悟狀,“那肯定,沒說過了。”

“那就行。”

“哥,到底咋了?你和高姝這個虛偽的女人,又幹啥鬥智鬥勇的事情了?”白文淵來了興趣,問道。

“有興趣嗎?”白文元逗道。

“有!”

“反正你也沒事,那你來平城唄,順便幫我查些事情,再盯一個人。”白文元緩緩道。

“誰?”白文淵上套了。

“平城市中心醫院新進的一個醫生,蔡炳坤。”

“這有什麽好盯的?”白文淵不解。

“他一直纏在常相思身邊,看著煩人。”白文元煩躁道,“而且吧,他看著像個人。”

“誰?”白文淵好奇了。

“蔡,十多年前,蔡家溝那家人的小兒子。當時恍惚看了一眼,沒看得很清楚,但我總覺得像,你給我好好查一下。這事兒我不好給別人說,你幫我上點心。”

白文淵無語,常相思的事情在他豐富的人生經曆裏,也算是非常驚人了,所以他隻聽過一回,就牢牢地記得了,道,“哥,都這麽多年了,你有必要嗎?”

“我記得,以前你好像挺喜歡高姝的,是吧?”白文淵不直接回答。

白文淵堅決表態,“哥,我絕對不是那種亂來的人——”

白文元嗤笑一聲,道,“別在我麵前裝純了,不過就是因為高姝在我們家幾個兄弟裏挑中了我,你就一直對人家陰陽怪氣。”

“唉,別說這個了,我真忙,我得掛——”

“我準備和她分手。”白文元幹脆直接,“已經跟她提過兩次了,她不同意。”

“哦——”白文淵心虛的聲音從對麵傳來,但始終沒掛電話,等白文元說完,他吞吞吐吐道,“大哥,為什麽呀?雖然她看起來有點虛偽,但人還是挺好——”

“她說她愛上我了。”白文元沉沉地笑,“你信嗎?”

白文淵沒吱聲了,但白文元知道,打蛇要打七寸,他繼續道,“你不信,你肯定知道她愛誰,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