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相思身體不動,視線對上張晚,她似乎有點驚訝,但馬上又補了一句,“沒聽見人說話嗎?”
白文元抬頭和兄弟們說笑,聽見張晚的聲音尖利起來,皺了皺眉,向前看,卻見常相思滿臉通紅地站在走廊中間,對上她的視線,這姑娘眼睛還眯了一下。
“相思,你怎麽來啦?”白文元忙伸手想推開擋住自己的幾個人,不料傷口吃痛,臉抽抽。
張晚挺直了腰,笑吟吟道,“元哥,是你認識的人呢?”
白文元衝常相思招手,道,“相思,來,我給你介紹介紹,都是我一起長大的——”
常相思走到他輪椅旁邊,唇抿得緊緊的。
“這是我弟,白文淵,你見過的。”白文元指著他和他旁邊的向垣道,“他旁邊的是向垣,另一邊的是方駿和沈川。”
常相思一一向那些人點頭,年輕的少年們本來對她不怎麽在意,但見白文元居然很認真地介紹起來,也認真地和她打招呼,又不斷地去看張晚的表情。
果然,白文元並沒有介紹張晚,隻道,“這是我女朋友,常相思,以後大家會經常見麵的。”
常相思掃一眼張晚,低頭看他亮出來的胳膊和腿上都纏滿了紗布,手背上滿是烏青,道,“你怎麽了?”
白文元清清嗓子剛要說,想想又不對勁兒,忙對周圍的人道,“我這邊沒啥事兒了,你們該走的走,別在這邊耽誤我。”
聽話聽音,白文元這是要和女朋友二人世界,幾個大小夥子一呼拉就散開了,白文淵將他的手包還他後,還試探著招呼張晚,“晚晚,一起走啊!”
張晚臉色不好,壓著氣,忽略白文淵,道,“元哥,我推你進病房吧!”
白文元笑嘻嘻對常相思道,“相思,你怎麽這麽沒眼力界呢?來都來了,還麻煩人張晚推我呢,快點給人家道謝。”
一句話分出了你我,常相思心裏的火氣被下了幾分,對張晚道,“謝謝你,讓我來吧!”
她說完,手就搭上輪椅把手,張晚沒放手,兩女頓時有點僵持。
常相思抬眼看著張晚,眼睛裏帶著堅定。張晚的臉上畫著精巧的妝容,看見對麵的眼睛,黑白分明如一汪泉水,唇色又粉又亮,不施脂粉,生生將她比成了一股子的媚俗氣。
常相思手上略用了一點力氣,將輪椅帶出去,張晚的手落空了,她道,“張小姐,謝謝你。”
張晚氣結,腮幫子咬得死緊。
“怎麽都站在走廊上啊?”張碩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剛見文淵他們走了,都好啦?”
張晚扭頭,叫了一聲,“哥——”
張碩捧著一束鮮花,拎著一個果籃,滿麵帶笑,在見到常相思的那一刻,臉色僵了一下,隨後及自然道,“文元,傷口怎麽樣?”
白文元本能去看常相思,卻見這姑娘視線在張碩和張晚之間轉來轉去,最後落在他身上,若有所思。
白文元不妙的感覺越來越強,敷衍道,“挺好的,縫合後休養一段時間就可以了。我就說不用麻煩大家跑一趟,畢竟是小傷——”
“在哪個病房呢?”張碩自然道,“晚晚,帶我們過去啊!”
張晚側身走到前方,推開一間半掩的房門,“是這間。”
常相思將輪椅推進去,張晚放好床,白文元單腿艱難地坐上去,道,“沒傷到重要的血管,萬幸!”
張碩放好鮮花和果籃,張晚馬上去找花瓶插花,剩下常相思幹站著。
“相思,給張大哥倒杯水去。”白文元招呼道。
常相思點頭,環視病房,找到水壺和茶杯,拿去水房洗幹淨。
張晚在水房給花瓶裝水,見常相思過來,一言不發,隻上下打量她,道,“來得這麽慢,打工的地方距離這兒遠?”
常相思低頭開水龍頭,洗幹淨茶杯和水壺,用毛巾一一擦幹,道,“他沒通知我來。”
張晚眉毛飛起,假意道,“怎麽會?你可是他女朋友!”
“你說得很對,這個問題我會和他討論。”常相思神情平靜,將水壺裏裝滿水,拎了茶杯回去。
張晚看她一臉篤定的表情,將花甩在水池裏生悶氣,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丫頭片子,憑什麽趾高氣昂。
常相思回病房的時候,白文元正在和張碩講受傷的原委,道,“去抓一個持刀的劫匪,他抓了個人質,我趁他慌亂的時候去奪刀,他拿著刀胡亂砍,我怕傷著人質,就用手擋了一下。”他見她走回來,臉色冰冷,緩了一下,道,“幸好衣服穿得厚,卸掉了一部分力量,不然就要入骨了。”
“你就一點都不怕?”張碩開玩笑道,“我見著人拿刀都要走遠一點——”
“我看好了的,前麵圍了一圈人,他緊張得要死,根本沒注意到後麵。”白文元還挺淡定的,“這事兒就要快狠準,機會一閃就沒了。劫匪的情緒不能自控,稍晚一點,說不定就是一條人命。”
常相思按下水壺的燒水開關,等水開。
張碩又道,“這個年,在醫院裏過?叔叔阿姨呢?他們知道嗎?”
“知道了,文淵給他們講了情況,知道隻是外傷後就放心了。他們過年忙工作,倩倩和文淵要出國玩,我就在B城。”白文元看常相思背對自己的身影,她在準備茶包,笑道,“陪相思過年。”
張晚捧著花瓶和盛放的鮮花進來,放在床頭,喜滋滋道,“元哥,好看嗎?”
“不錯——”
“敷衍啊!”張晚不滿道,“哪裏不錯了?”
水開,常相思衝了兩杯茶,先給了張碩,張碩很客氣道,“謝謝——”
“不用。”常相思啞著聲音,又遞了一杯給張晚,打斷了她對白文元的追問。
張晚雙手濕|漉|漉地,抱歉道,“你看我不方便接,能幫我放床頭櫃上嗎?”
常相思彎腰將水杯放下,對白文元道,“你喝白開水吧?”
“好!”白文元轉頭對張碩道,“你看,我這邊也沒什麽大問題,就不耽誤你和張晚了,有相思照顧我就行了。”
張碩馬上起身,拉了張晚,道,“那就再見了,有需要的話,電話知會一聲就行。”
病房裏人清空了,常相思將涼得差不多的白開水遞給了他,白文元伸手表示自己不方便,努努嘴巴,她起身好脾氣喂他喝了。
白文元笑道,“文淵剛才拿著我手機,他告訴你的呢?”
常相思不回答,將杯子放回櫃麵上,隨手關了房門,轉身靠著牆壁,安靜地看著白文元。
半晌,常相思道,“白大哥,你的傷怎麽樣?”
“挺好的,在醫院養幾天,換幾次藥,如果沒發炎惡化的話,就可以回家,以後定時來複查。”白文元看常相思一副暴風雨前寧靜的表情,回答得小心謹慎,“出入院的手續,單位會有同事來幫忙處理,也給我找了個護工阿姨。你不用天天來守著我,也麻煩,等出院的時候,我通知你——”
“也就是說,沒生命危險了?”常相思總結。
“沒,我安全著呢!活蹦亂跳的!”白文元晃晃頭。
“為什麽不聯係我呢?”
白文元想了一下,“我父母不在B城,爺爺年紀太大不方便打擾,妹妹年紀太小不經事。所以在單位留的緊急聯係人是文淵——”
常相思沒吭聲,半晌道,“你和剛才那姓張的兩兄妹,很熟?”
“一般。這半年沒見幾次。”白文元知道事兒要來了,很謹慎地回答。
“那半年前見得多了?”常相思不動聲色,“雖然是冬天,穿得多,但看得出來,她的胸挺大的。”
“你吃醋啦?”白文元幹笑,“我可不知道她胸大不大——”
“別轉移話題了。”常相思道,“她恨不得眼睛裏長兩把刀子出來紮我。”
白文元考慮了一下,深沉道,“她可能暗戀我——”
常相思起身,走到床邊,坐下,“白大哥,你們什麽關係?”
“沒關係。”
“居然連普通朋友都不肯承認了?”
白文元心裏罵了一聲,這死丫頭居然在語言上給他設置陷阱。
常相思想了一下,“白大哥,你信不信我?”
“信!”白文元肯定道,對於常相思的人品,他還是很有把握的。
“姓張的這兩兄妹,我覺得,不是好人。”常相思對上他的眼睛,“你以後別和他們來往,成嗎?”
“這個可能有點難。”白文元老實道,“他們是文淵媽媽那邊的遠房親戚,看文淵麵子上,我也不能不理。不來往不可能,隻能說盡量少來往。”
“你為什麽不問我為什麽這麽說?”常相思冷靜道,“不覺得我這樣很沒道理嗎?”
白文元腦子轉得飛快,這丫頭現在講話給他下套,他摸不準她的目的,估摸著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常相思在見著張晚的時候,表現正常,顯然她不認識她,但在張碩出現之後她的表情立刻出現了變化,明顯,她認出了張碩。她那可愛的小腦瓜裏,將張碩兄妹和他之間的關係進行了演繹,一邊暗暗提醒他張碩人品不好,一邊卻是為自己打探,一箭雙雕。
白文元有點苦惱,他能有千百萬種方法對付狡猾的犯人,但卻不想施展在她身上,隻得道,“因為本來我和你的看法就是一樣的。”
“是嗎?”常相思琢磨了一下,突然道,“你和張晚上過床?”
白文元差點被自己口水嗆死,瞪著眼睛看她,“你想死啊?”
常相思自顧自道,“我現在才想起她麵熟,我們重新見麵那天,就是她挽著你的胳膊,對不對?之後,我們基本上每天都能見到,就算見不到也保持手機和短信聯係,我相信你不是那種一腳踩兩船的人。所以,你和她應該是在我們重逢之前的交往比較多。女生對一個男人有占有欲,有理所當然的情緒,兩個人就算是沒上過|床,也必然是有一定的親密關係。”她轉眼看著白文元,“哥哥,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而且,你還嫌我胸小——”常相思笑,“有比較對象了吧?”
白文元好想去死一死。
常相思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事實和自己猜的差不多了,忍不住氣得臉通紅,但又不知道在氣什麽,繼續道,“不止她一個吧?要是隻有她一個,或者你們關係超越她人的親密,她肯定比現在還囂張。”
白文元斜著眼睛看她一臉篤定的表情,知道騙是騙不過去了,隻得道,“想聽真話?”
“想。”
“那你保證不生氣,不跑,更不準說分手。”白文元嚴肅道,他現在缺胳膊少腿的情況,沒法追人。
“嗬——”常相思笑了,“這樣看來,情況很嚴重啊!”
“你——”白文元抬手,扯得傷口痛,身體縮成一團。他想,媽的,怎麽都是中套!
常相思看他前一秒還生龍活虎,後一秒就全身癱瘓的狀態,好想掐死這個演苦肉計的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