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相思在北部的生活非常平靜安逸,工作量和在平城比起來少到了極點,偶爾下鄉也隻是為村民做基礎的身體檢查和健康宣傳,平時下班回父母家吃飯,周末租車帶著他們去周邊玩耍。剛開始的時候,父母對這樣有假期的生活很不適應,非常沒有安全感,總是嘮叨著手停口就停,而且去陌生的地方遊玩也非常不安心。
為了緩解父母這種心理壓力,常相思決定從日常生活的小事著手,先是將他們出租房裏各種舊物全部清出來丟了,換了新的家具家電,她看著父母一邊心疼一邊不敢阻攔自己又一邊略高興的複雜表情,心裏輕鬆了許多。
之後便是帶著母親逛街,將兩個人四季的衣服裏裏外外全換了一遍,兩人閑談的時候,常相思會大概告訴母親自己的收入組成,讓她安心花用,隻要是正常的開銷,這個家庭是能夠承擔的。
常相思並不阻止父母想要繼續工作擺攤的願望,這是他們的立身之本,也是能夠讓他們正常切入社會生活的點,她隻是帶著父親去逛了一下農貿市場外的小店麵,和他商量著最好能夠自己租一個鋪麵,再買一些設備,這樣不僅能夠免了每天早起製作豆製品再擺攤的辛勞,看起來更正規幹淨,對生意有好處。常父原本舍得不花錢,常相思又帶他去另外一個市場一家賣豆製品的店看,陪著他清點別人的客流,常父就不說話了,頗心動。
蔣昌俊是地頭蛇,常相思一和他溝通想要給父母找個位置好的門頭的時候,他馬上幫忙推了一堆的信息過來。常相思算了手中的錢,看看這小縣城的房價算不得貴,幹脆選了一個最靠近市場大門的小店,直接買了下來。她把寫著父母名字的房產證往他們麵前一推,又將自己從網上找的各種采購製作豆製品設備的消息一並送過去。
常相思感覺自己的辛苦和付出是值得的,父親開始自己謀劃著生意上的事情,起早貪黑,但精神頭很旺;她的母親因為有了底氣,也敢拿主意下決心了,比往日多了一些魄力。
常相思原本以為這將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沒想到會有這種立竿見影的效果,她冷眼看了,自己父母確實沒有什麽遠見卓識,也不懂得安排和計劃未來的生活,他們唯一能夠懂的就是憑勞力掙錢然後存銀行。可是,一旦她給他們指了一個方向並開了一個好頭,他們就能夠很好地執行下去,完全不用依靠她也能活得很好。
她的心情逐漸好轉起來,體現在和白文元短信溝通的時候,也肯多回幾條消息了。
白文元走了,但在常相思看來,就和沒離開一樣,每天早中晚按點發一些無聊的消息過來,說著每天的雜事。無非就是行動不方便,上班的時候被下屬打趣了,提審犯人的時候他去圍觀了或者吃到了不怎麽好吃的盒飯。開始常相思沒什麽心思和他扯皮,五個字之類打發他是常有的事情,可是在幫父母安排好未來的生活之後,她猛然醒悟,白文元現在對她的耐心,和她對父母的耐心,何其相似。
有了這個認知,常相思就再不肯敷衍白文元,認認真真告訴他自己的近況。
“今天把爸媽的小店買了,不到二十個平方,花了十五萬。爸說隻要刷牆就好,不必再裝修,隻要將機器安裝好,就可以開門做生意了。”
“做豆腐蠻辛苦的,周末起大早去幫忙,結果煮壞了一鍋豆漿,鍋底結了鍋巴。做出來的豆腐帶燒糊了的味道,不能賣,我爸舍不得丟,自家做臭豆腐吃。”
“自己做的豆皮挺香,給你郵了一份,你吃試試。”
“小城裏的生活太悠閑了,我感覺在被荒廢,得做點什麽事情消磨時間。撿起以前的課本來,覺得再讀個博士也不錯,你覺得呢?”
白文元收到常相思最後一條短信,高興得幾乎要發狂了,他想要馬上去北部,將她摟在懷裏,對她說,“親愛的,你做什麽我都覺得很好。”
此時的他坐在詢問室外,看汪啟試圖撬開吳建設的嘴,而錢衛在他身邊陪同。他起身,走到窗戶邊,馬上回了一個短信,“我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下個周,我要回B城,你不如跟我一起走,回學校拜訪一下以前的老師,問一問現在的招生情況,如何?”
短信發了出去,他盯著手機屏幕等回複,這短短的幾分鍾時間仿佛過了一個世紀,當聽到那聲悅耳的“叮——”,他迫不及待打開短信,裏麵隻有一個“好”字。
白文元把手機按在自己胸膛,感受著心髒快速的跳動,不覺得自己笑出了聲音。當看到錢衛扭頭看他,他又覺得在下屬麵前失態不太妥當,清了清嗓子,拉下上翹的嘴角,擺出嚴肅的表情繼續回複短信。
“周五下班我去北部,周六一上午咱們出發,怎麽樣?”
“你沒必要這樣奔波,我周五下班回平城。周六一早,我在你家樓下等你。”
“那我晚上去你公寓?”
這條短信發出去,白文元就覺得自己傻了,如果被拒絕就沒餘地了,應該不問,直接去,不給她拒絕自己的機會。
常相思看著白文元得寸進尺的短信,笑了一下,這個男人,從來就不給人留餘地,隻知道步步緊逼,把人壓得喘不過氣來,也不給人思考的空間。如果是一個性格脾氣略弱一點的女人,怕真的是要被他纏成菟絲花,最後完全失去自我。
“不用。”常相思回,“公寓很久沒住人了,我要回去收拾,沒功夫招待你。”
“我可以幫你打掃衛生。”白文元的手根本不聽自己指揮,短信依然就這麽發了出去。
常相思歎了一口氣,“白文元,你纏得太緊了!”
白文元收到最後一條短信,心裏仿佛遭受一記重擊,內傷導致血氣鬱結,有點悶地回自己座位,繼續看提審過程。
錢衛瞥了自己上司好幾眼,這麽喜怒形於色的他,真是少見。
常相思定了周五晚班的客車票,到平城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打車回公寓的時候,果然在樓下見了白文元的車。她有些無奈,走過去看,卻見白文元單手撐在車窗上,頭靠著手肘,似乎睡著了。她躬身,敲敲車門,人立刻醒了。
“相思,回來了?”白文元聲音迷糊著,開門下車,活動一番身體,“我等好久了。”
“不是說不用來嗎?”
白文元笑,“我來看看你,順便幫你打掃衛生,弄完就走。”
“上來吧!”常相思轉身,領著他上樓。
常相思開門,爾後從信報箱摸出一把車鑰匙,開燈,將一應雜物堆在進門處的小平台上。
果然是空了將近兩個月的房子,入目之處滿是灰塵,她脫了外套,看著白文元,道,“你會打掃衛生?”
兩人相處的幾年裏,白文元在B城的那個狗窩一向是常相思打理的,如果她實在太忙抽不出時間,那簡直就是垃圾場一樣的存在。這位白大少爺,工作上再強再細心,對自己的居住場所,實在是忍耐力超高,出入垃圾堆也是泰然自若。
“會——”白文元也跟著脫了外套,去衛生間找抹布和水盆,道,“也不是多難的事情。”
“是嗎?”常相思笑著,小心翼翼揭開家具上擋灰塵的布,團成一團塞洗衣機後,看他熟練地用擰幹的帕子擦窗戶窗框,“怎麽學會的呢?”
“這還用學?”白文元頗為自得,“看一眼也就會了。”
“行——”
常相思也就毫不客氣,直接給白文元安排了任務,兩人擦洗家具,掃地拖地,不一會兒便將這個小公寓清理得閃閃發亮。常相思從衣櫃裏翻找出被套枕套,看時間也要到半夜十二點了,催著他走。
“你趕緊回去吧,明天還要早起呢!”常相思洗著手,“我也得睡了。”
“喲,把人用完就要甩了?”白文元擠進小衛生間裏,手也放在水龍頭下,男女不同的兩雙手被水衝刷著,水花四濺。
常相思伸手關了龍頭,嫌棄地低頭看自己衛衣上的水痕。
白文元扯了張紙巾擦幹手,“怎麽了?”
“衣服被你弄濕了。”
“脫了呀!”白文元也沒壓力,笑嘻嘻道,“要不你幹脆把這公寓鑰匙給我,我有空就來幫你打掃一下。”
“不要了。”常相思走出衛生間。
白文元跟著走出去,“你現在這樣挺麻煩的呢,今天晚上住一宿,明天一大早還要起來收拾。後麵就直接回北部了,那下次回來還得大掃除,你還嫌不夠麻煩的呢?”
常相思打開門,看著白文元,意思很明確。
白文元看著她有點倔的神情,伸手掐一下她的臉,“怎麽這麽好強呢?”
“你不尊重我。”常相思道,“說了不用來——”
“我想你了呀!”白文元道,“相思,兩個相愛的人,情不能自己,多正常的事。”
“包括幫我做主?”常相思偏頭避開白文元的手,“如果這些都能以愛為名義,你就是個善於粉飾自己的侵略犯。”
白文元裂開嘴笑,白牙森森,他一點也不否認常相思的指控,低頭在她臉上啄了好幾下,“相思,你真可愛。”
“快點滾吧!”常相思被逗得有點惱了,伸手去抓他的外套,丟了過去。
白文元好脾氣地接了衣服,“好好好,我馬上走。那說好了,明天早晨我來接你?這個,你總該同意了吧?”
常相思視線挪到他的腿上,他馬上明了,拍拍傷處,“已經全好了,一點不痛,不信你用力按試試?”
“好吧!”常相思點頭。
白文元忍不住,雙手摟住常相思的腰,在她頸項蹭了又蹭,半晌道,“相思,去了B城,等你辦完事,和我回家見一下爺爺,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