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向高姝道歉。”白母冷冷道,“她很愛你,這一年多來事事以你為主,甚至為了拉近和你的關係,跟著你調到平城。你不能因為自己的自私,就妄顧她的感受。”

高姝很配合地低著頭,肩膀還一聳一聳的。

“對不起。”白文元麻溜道歉,“高姝,我知道你是一個好女人,一向溫柔又善解人意,希望你能理解我。”

高姝微微抬頭,臉上似乎有委屈,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表述。

“文元,你不該因為高姝的優點而欺負她。”白母不滿道,“相反,你得多想想她的好處,珍惜她——”

白文元今天來的目的就不是為了說服自己母親,不過是看著高姝不讓她亂說話而已,也就隻是敷衍地點點頭。

“高姝,你知道文元為什麽要單方麵提出解除婚約的事情嗎?”

高姝看著白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白母看著白文元,白文元看著高姝,眼中似有威脅之意,高姝則是看著白母,隻顧搖頭。

白母確認了白文元堅持的事實,看著一直低頭貌似柔弱的高姝,心裏衡量著將常相思揭開後兩人的不同反應。在得到白文元想要解除和高家婚約的消息後,白母並沒有第一時間急吼吼地找他確認真相,她隻是請人調查了一下他進入平城後的社會關係,常相思這個名字便再一次進入她的視線。

在白母心裏,常相思代表一個麻煩,一個分|裂白家的巨大隱患,她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她,當有一天白文元翅膀硬了,就是他們母子關係徹底決裂的時候,而這一天終於來了。她仔細研究了幾方人的社會關係,最後不得不甘心地承認,她好像確實已經沒有了鉗製自己兒子的手段,而常相思,更是鞭長莫及。

白文元沒有辜負所有人對他的期待,也將自己手上的資源使用得淋漓盡致,即使到了平城這個地界,也在短短的一兩個月之內便破了一個大案。甚至,他還像個熱血青年一樣獨身深入毒窩,上演孤膽英雄,傳為佳話。她看著他起立坐下的時候處處護衛傷處,心裏有些怨恨和傷感,她這個兒子,從不在她麵前示弱,甚至,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也不主動和他們聯係尋求幫助。她甚至懷疑,是不是有一天,當他要死的時候,他也並不想見她。

白母是一個強硬的人,很少對子女溫情流露,但這不代表她不渴望。她有時候會想,白文元和她不是對立的關係,如果從一開始,他就向他撒撒嬌呢?就像白文淵對所有長輩那樣,毫無芥蒂,撒嬌打混,得到更多的包容和寵愛——

“媽,好不容易來一次平城,吃飯吧,別說這些事情了。”白文元打破三人之間的沉默。

“你在申請調職?”白母換了一個話題,“平城的任期還沒滿,你著急什麽?”

“本來我來平城,為的就是這個案子,沒想到這麽快這麽順利。”白文元耐心道,“該幹的事情幹得差不多了,蘇家人又逼得急。我不耐煩和他們扯皮,就想換個地方清淨清淨。”

“你這是在給我們出難題?”白母看著高姝,“阿姝跟著你來平城,結果你拍拍屁股跑了,你讓外人怎麽看她?你把高家的臉往哪裏放?咱們兩家這麽多年的交情——”

高姝一臉感激地看著白母,“阿姨——”

白母安撫高姝,道,“阿姨知道,阿姨肯定不會讓你白受這些委屈。”

高姝丟給白文元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道,“嗯,萬事我隻聽阿姨的。”

白母拍拍高姝的手,道,“你的事情,我壓下來了,暫時沒有和高姝的父母提起。文元,你好好給她道個歉,咱們也別計較外麵別的什麽女人,自家過好小日子才是對的。還有你調職的事情,你爸也給我說了,可能會很困難。”

“爸不同意?”

“這不是小事,哪能說調就調?”白母道,“你在平城幹得很好,他很滿意。”

“如果我堅持要調呢?”白文元道。

白母看著白文元,他道,“人嘛,這一輩子,除了工作就是生活,這兩個方麵平衡了,整個人生都會很完滿。媽,你覺得,我現在奔四的年紀了,哪個方麵能自己做主呢?”

“你——”

“還是說,隻要我姓白,就一直得做你們手裏的提線木偶?”白文元笑著搖頭,“你們總是說有心培養我,希望我能掌好白家的舵。如果我連自己的主都不能做,您覺得,我還有什麽事能做主?”

白母在內心衡量,雙方手裏都捏著兩張牌,對彼此的要求都是要麽通吃要麽繳械,而她當然不可能會貿然放手。她笑一笑,對白文元道,“文元,和阿姝在一起,可是你親自向我開的口。我還記得,你當初是怎麽對我說的。你說你覺得阿姝很不錯,會是一個合格的妻子,你不會辜負她——”

白文元轉眼去看高姝,高姝才不對上他的視線,隻柔柔地看著白母,仿佛一切有她做主就很好。

“所以,我這次來平城之前,先去見了阿姝的爸爸媽媽,咱們兩家都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你們也該結婚了。”白母笑一笑,“所以,請帖已經在製作了,明天應該就能發出去,婚宴的地點也定了。至於領證的問題,也協調好了,婚宴完直接去,不用排隊——”

白文元臉色突變,“媽,這可不是你謹慎的風格。你現在,是拿兩家人的麵子在玩——”

白母挺直了腰,“有什麽呢?這點臉麵,我還是能丟得起!阿姝,你覺得,阿姨這樣安排,好不好?”

高姝的臉色也不太好,眼中滿是疑慮,她偏頭看看白母,再看看白文元,想了許久,道,“阿姨,我覺得你這樣安排,很好!”

白母滿意地點頭,起身看著自己兒子,衝他笑一笑,拎起包走掉。

“高姝,你發什麽瘋?”白文元看著她,“你很想試試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站在婚宴上的感覺?”

“沒試過,試試又何妨?”高姝笑嘻嘻拿起筷子,“我看你剛才都沒怎麽吃菜,趁熱著,趕緊吃飽了再想辦法。”

白文元看高姝完全毫無壓力的樣子,道,“你故意的呢?”

高姝給自己盛了一碗湯,淺淺喝一口,道,“我知道你到時候肯定不會參加婚宴,更不用說和我領證了,但要是那樣了,我家和你家肯定都會覺得特別對不起我。”

“然後你選誰就自由了?”

“是啊!”高姝笑,“算是你給我的賠償,怎麽樣?”

白文元摸出一根煙,點燃,道,“不如,我幫你一把吧!”

高姝看著他,他道,“我弟肯定舍不得看你受委屈,你說,到時候我把他推上去,怎麽樣?”

高姝雙眼眯了眯,不說話。

高姝沒開車,白文元打了個車將她送回去後,自行回家。

白文淵癱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影,茶幾上擺滿了各種零食和啤酒,白文元就不懂,高姝這樣的人看上自家堂弟什麽優秀品質了。他關上大門,坐到沙發上,雙手交|合,看他啃著鴨脖子,隨著電影情節傻樂。

“看我幹啥?看電影啊!”白文淵被看得不自在,翻身坐直了,一股腦將零食推給他,“你不能喝酒,那就吃東西唄!”

“我剛把高姝送回去了。”

“哦!”

白文元笑,他弟好像很無所謂地“哦”了一聲,但眼睛眨了好幾下。

“談得怎麽樣?”白文淵等了半晌沒等到白文元的後續,耐不下去了,主動開口問。

白文元終於覺出來這個弟弟的好處了,外向、天真、熱心助人又不記仇,未必是傻,但心裏不藏事,這樣的人過日子,快活!

“不太好!”白文元放鬆身體靠在沙發上,“我媽好像被氣得失去理智了,她那意思,我要是堅持調職的話,她就直接發喜帖。高家的父母同意了,高姝沒辦法,但我很確定,我肯定是不會去婚宴的。”

白文淵傻了,眼睛瞪得溜圓。

“你也覺得奇怪吧?我媽怎麽就那麽想不開,幹這種殺敵一千自傷八百的事情?”白文元想了想,“她現在,肯定是拿我和常相思都沒辦法了。相思家裏已經算是底層得不能再底層了,沒什麽命脈能讓她去動,難不成她一個知識分子去砸一個豆腐攤子?她自持身份,恐怕連見都不想見相思的父母,去砸個小攤,傳出去還不笑死人?相思自己的工作在平城,我媽在平城沒什麽用得上的關係,所以她在相思的身上也沒法動手腳了。剩下的,就隻有我這一個兒子了——”

“幹擾我的工作?”白文元笑,“蘇家虎視眈眈,她絕對不想蘇家的人占便宜,巴不得我把人擠走。我再一提調職的事情,她比我更著急了,可是她又不想輸。嗯,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能輸,所以了,拿白家來賭一下——”

“有必要這樣?”白文淵抓抓頭發,“爺爺能同意?”

“她肯定給我爺爺講我同意了。”

“那你準備怎麽辦?”

“怎麽辦?”白文元看著白文淵,道,“這次我不提前約爺爺了,直接帶相思去見見他老人家。至於那什麽婚宴,我既然沒答應過,就不會去——”

“那高姝?”白文淵猶豫了半晌,還是問出來了。

“應該會哭吧!”白文元看自己弟弟坐立難安的樣子,再下一劑猛藥,“這樣的人生大事,被人撂在婚宴上,恐怕一輩子都要被人恥笑了。不過,這也不該是我去想的事情——”

“她——”白文淵看著白文元,軟了,道,“哥,要不,你還是去婚宴吧,等散了不領證就是。”

白文元搖頭,仿佛在教導弟弟,苦口婆心道,“我不會再讓相思傷心了,那種婚宴有什麽好去的,要去,你自己去。我活了這麽大年紀,折騰了這麽些年,總算是想清楚了,你說,連自己想要的東西都不敢去爭取,有什麽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