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她都知道?

S市的八卦傳得是有多快?

“顧小姐,看你心地如此善良,我也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分享。”戴羅綺不由分說把顧盼往車裏推,“去喝一杯吧。”停頓片刻,“我請。”

……

裝修別致的咖啡館裏,顧盼坐在沙發的一側,攪著手裏的咖啡杯,皺眉問:“你是說,黎澤忽然找到我,隻是為了撮合我跟黎恕在一起?這樣黎恕就會違背你們兩家的意願,拒絕商業聯姻。”她努力理清邏輯,“而黎恕不跟你結婚的後果是,會讓黎老爺子更器重黎澤,並且考慮把黎氏的繼承權交給他?”

合著這還是一出爭遺產的大戲?

戴羅綺拎起精致的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英式紅茶。

“沒錯。所以你要好好考量,是讓你男人繼續堅守你們的愛情,還是讓他回去繼承家業。”她同情地說,“我知道這個選擇對你而言特別艱難,但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後麵的話顧盼一點兒都沒聽進去,滿腦子都在爭遺產這事兒上打轉。她真心覺得這事兒跟她關係不大,再者說,黎恕現在已經夠有錢了,事業也有所成就,能不能繼承家業對他而言有影響嗎?

她自以為這番分析天衣無縫,卻被戴羅綺搖頭反駁:“這你就不懂了,男人都有野心,最恨的就是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搶走。你不知道,當初他們兩兄弟相爭的時候,可謂是掀起了S市的腥風血雨啊……”

這麽說,他們早就開始爭了?但看黎恕的樣子,每天除了撩她就是撩兒子,也不像在擔心繼承權的問題啊?

顧盼拎起勺子敲敲咖啡杯,“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我早就說了,黎恕跟你情投意合,我不忍心看他因為再次失去你而痛苦。”戴羅綺雙手捧心,“愛一個人,就是希望他能幸福。”

顧盼撫了撫額,“戴小姐,情投意合似乎不是這麽個用法……”

“你隻是還沒有意識到,你已經愛上他了而已。”戴羅綺胸有成竹。

顧盼手一抖,咖啡灑出大半。

戴羅綺抽了張紙巾遞給她,“總之,你可千萬別被黎澤的外表迷惑。雖說黎家的兩公子都長了副好皮囊,可黎澤長公子一向心狠手辣,冷酷無情。以後見到他,一定能躲多遠躲多遠。”

顧盼擦了擦手,對黎澤做出如下評價:“把婚姻當作事業籌碼的男人,都是渣男。”

……

金融學有個理論叫觸底反彈,顧盼以為拿到心理學的範疇來用也同樣適用。比如她覺得最近發生的事情好像都在跟她對著幹的時候,導師突然告訴她,她中大獎了,還是頭等大獎。

“有一個去美國交流訪問的機會,秦教授點名讓你去,說你的成績在咱們專業是最優秀的,而且也曾經在美國做過交換生,無論哪個方麵都非常合適。我先征求下你的意見,如果沒什麽問題,我這邊就把你的名字報上去了。”

學業和掙錢哪個重要?

顧盼肯定選擇學業。

學業和親人哪個重要?

顧盼沒法兒選。

但好在,交流的時間很短,隻有三個月,但也足夠讓她猶豫。畢竟她才剛知道黎念的身世,怎麽可能在這種時候無牽無掛地甩手就走?

然而在她仍然糾結的時候,忽然接到電話通知,說名額定下來了,學校這邊會幫她辦好所有手續。她隻需要提供護照等一係列身份證明,耐心等待即可。

顧盼內心:???她不是還沒答應嗎?

這下她不用再糾結,命運已經替她做了決定。事情發生得突然,顧盼沒什麽心理準備,學校那邊又催得急,她隻好跟幼兒園請過假,剩下的時間都用來準備出國的手續。

時間永遠是治愈傷口最好的良藥,冷靜了一段時間,她決定不再跟黎恕硬碰硬,當然,也有她碰不過的原因。可有些事情,不是態度強硬就能解決,或許,她該和黎恕好好商量商量,孩子撫養權的問題。

但前提是,她要理清自己,連自己都沒有梳理清楚,更別提去梳理這段複雜的關係。

喬宋不知道從哪裏聽來了她要出國的消息,再三要求她走之前到醫院再次複查。顧盼被他催得沒轍,隻好抽了半天時間特意去醫院。

隻是沒想到會在醫院碰到沈承鈞。

人來人往的門診部,顧盼點頭跟他打招呼:“沈大夫。”她寒暄道:“你在這裏坐班嗎?”

沈承鈞明顯心事重重,聽到顧盼的問話也隻是搖頭道:“我不坐班,就是有些學術上的問題,來找這裏的院長請教。”他匆匆客氣兩句就要離開,臨走之前猶豫再三,還是對顧盼說道:“雖然隨意透露病人的隱私有違醫德,但我還是覺得應該讓你知道。黎念生病了,高燒,我剛從他家裏出來……”

“高燒?”顧盼有一瞬間的眩暈。

“對。”沈承鈞點頭,“這孩子是早產兒,身體一直都不大好。從小就打針吃藥不斷,這次又……”他凝眉沉思,“你是不是要去……”

“看看他”三個字還沒出口,再抬眼時,眼前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外麵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雨。

雨刮器在前窗像跳舞似的不停搖擺,顧盼從出租車裏下來的時候,瞬間被澆了個透心涼。

司機在身後好心喊她:“小姑娘,要傘嗎?”

顧盼沒有回頭,隻是衝雨幕裏擺擺手。

小區到別墅還有一段路程,雨水浸透了厚重的外套,像有件鎧甲套在身上。顧盼在小路上疾走,一直走到那幢熟悉的屋子。沒什麽猶豫,她幾乎是立刻按下門鈴。

沒人應。

她抹了把臉上的水,繼續敲向那扇緊閉的鐵門,“黎恕,你開門!”

別這麽殘忍,讓我見見黎念,好不好……

不知道喊了多久,門才終於打開一條縫。

“哎呦,顧小姐,你小點聲。”陳姨身上披著外套,低聲道,“先生整整兩天沒合眼,好不容易剛睡下,你這……”

“對不起。”顧盼腳步虛浮地撐著門框,“我隻是想見見黎念。聽說他這幾天一直高燒,我放不下心。”

陳姨打量了她一會兒,歎了口氣,“外麵冷,你先進來吧。”

恒溫恒濕的房間四季如春,顧盼簡單收拾過後,確保自己的衣服不會再滴水,才輕手輕腳地上到二樓。

“顧小姐,小少爺剛退燒,也才睡下。您要是想看他,最好小聲一些。”進門之前,陳姨輕聲囑咐。

顧盼點點頭,推開門。

以暖黃為主色調的臥室,床頭亮著一盞星星形狀的小夜燈。黎念睡在大床中間,平時靈動的眼睛此刻正緊緊閉著。也許是睡得並不安穩,在門關上的一刻,他忽然皺了下眉。

顧盼立刻把腳步放得更輕,走到床頭坐下,又抬手去試他額頭上的溫度,一顆懸著的心才落了一半。

還好,不燒了。

顧盼在昏暗的床頭燈下,第一次如此細致地打量他。如果細細看起來,除了眉眼像黎恕以外,嘴巴跟下頜倒是更像自己。她抬手戳戳他的臉,沒過癮,又戳戳,再戳戳。

這真是她兒子嗎?

她和……黎恕的兒子。

血緣真是神奇的東西,哪怕缺席他生命中的前三年,但此時此刻看到他,依然從心底裏泛出柔軟。

她傾身,唇在他額上碰了碰。

“黎小念……”她輕聲道,“我是媽媽……”

始終皺眉的黎念像是聽到一般,眉頭驟然舒展,在夢中囈語一句,又睡了過去。

怕吵到他休息,顧盼坐了一會兒就準備離開。可在她起身的一刻,**的小豆丁卻睜開了眼睛。

“顧老師?”黎念睡眼惺忪,翻過身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我不是在做夢吧?”

顧盼又重新坐回去,有些懊惱,“我吵醒你了吧?”

“是我自己醒來的。”他坐起身,因為高燒全身仍然有些無力,虛弱地靠在床頭,眼睛卻亮晶晶的,“顧老師,你怎麽來了?”

“聽說你生病了,我來看看你呀。”顧盼摸摸他的額頭,“黎小念,想不想顧老師?”

“想的。”黎小念重重點頭,又扁嘴說道:“但是顧老師都不來看我,哼,我不喜歡顧老師了。”

“我這不是來了嗎?”顧盼失笑,又去戳他的臉,“要是你以後都見不到顧老師了,你會想我嗎?”

黎恕懵懂地看著她,“顧老師,你要走了嗎?”

顧盼收回手,莫名沉重。

“我有點事情要出國,可能幾個月都看不到你了。”

“幾個月啊……”黎念把臉埋進手心,像是做出什麽重要的決定,又抬起頭,咧嘴笑了,“沒關係啊,我們還可以視頻,還可以語音聊天。顧老師,回來之後記得看我哦。”

窗外夜色漸濃,**的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直到黎小念睡著,顧盼替他掖好被角,再次確定他的體溫正常,才開門出去。

一抬眼,麵前站著一個人。

一個她想見又不想見的人。

黎恕下巴上有輕微的胡渣,睡衣領有些皺,顯然是沒睡夠的形容,也不知道在門口站了多久。

顧盼有一肚子的話想說。

為什麽不讓她見黎念?為什麽黎念生病也不告訴她?為什麽……對她像對一個陌生人一樣。

怎麽做到的?

他到底是有多恨她,才會不讓她認黎念?

對麵的黎恕同樣不好過,一向波瀾不驚的黑眸中此時卻纏了千愁萬緒,最後卻隻問出一句:“你要走了?”

“對。”顧盼點頭,忽然有點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去美國交流。機票已經訂好了,就在……”

“如果我說,我要你別去呢?”他驀然靠近她,傾身,語聲低沉,又像是帶了些討好的意味。

“啊?”顧盼沒想到他會這麽說,茫然抬眼,就撞進一雙猩紅的眼底。

那雙眼睛裏藏了太多的情緒,也埋了太多的秘密。初見他時,他也是這麽望著她。有驚詫,有疑惑,有猶豫,更多的是失而複得的狂喜,以及害怕再次失去的擔心。

而如今,當時的念頭果然應驗。她就要走了,甚至沒有跟他告別。

“如果我說,我不逼你嫁給我了,你隨時都可以見到黎念,你會不會留下?”

“我不是因為見不到黎念才選擇出國的……”身體再一次先意識而動,幾乎沒怎麽思考,她伸手緊緊抱住麵前的男人。

男人的身體在她的擁抱下僵了一僵,顧盼也有些茫然,又覺得這似乎是曾經經常會有的親密姿勢。

光線昏暗,一並意識也有些模糊,她試探地把臉貼在他的胸口,手中抱得更緊,“你能不能告訴我,過去都發生了什麽?”

本來以為會得到回答,然而等到的卻是久久的沉默。

“既然都過去了,就別再提。”他說,“你能不能記得起過去都不重要,反正未來有那麽多時間,我可以再帶你創造新的記憶。你忘記我,忘記黎念都沒關係。如果你想起來,就當兒子的親媽。想不起來,就當後媽。”

顧盼默了默,“有難言之隱?”

“是。”

“不能告訴我?”

“對。”

“為什麽?”

“……我怕,你會恨我。”

“假如有一天,我想起來那些事情,早知道和晚知道又有什麽區別?”

“起碼現在你還能心平氣和地站在這裏,讓你晚一點恨我,總比現在知道要好。”

黎大校長從來都能把情話說得義正詞嚴不容拒絕,“顧盼,你是我的,也隻能是我的。”

這算什麽,告白嗎?

心髒在胸腔劇烈震動,顧盼仰起臉,緩緩放開他,“先撇開這些不談,但是學校那邊已經都安排好了,我臨時說不去,怎麽跟老師交代?而且我隻是去……”

三個月而已啊。

“你不用告訴我你去做什麽。”黎恕忽然出聲打斷,像是自嘲一般笑了一聲,“我早就知道。三年前,我留不住你。三年後也一樣。”

他緩緩放開她,後退一步,薄唇輕掀,笑容殘忍得像是被剜心,“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