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嘉珩參加的那檔節目錄製也很快,全程3個多小時就結束了。回了江臨,黎睿又開著車陪他一起去醫院。
孟南枝給於嘉珩安排了檢查。他做完了檢查回來,卻看見孟南枝和一位年輕男人站在走廊聊天。
走近了些,他聽見他們寒暄的話題,男人道:“同事不小心被貓抓了,我陪他過來打一下狂犬疫苗,就順便上來看看你。”
孟南枝禮貌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那男人又問:“今天下班有時間嗎,有空的話一起吃個飯?”
孟南枝搖了搖頭,拒絕道:“不好意思啊,前段時間請了幾天假,這幾日比較忙。”
於嘉珩明白了,這個人就是之前孟南枝那位相親對象了,這一次主動找上了門。
孟南枝也隻是禮貌地笑了笑,看見於嘉珩走到身邊,便轉頭問他:“檢查做好了嗎,那等我一下。”
於嘉珩看了一眼那人,麵無表情道:“這位是?”
孟南枝撞上他冷冰冰的目光還愣了一下,才介紹道:“大學時候的校友。”
張成嘉看兩人說話的語氣,猜測應該是熟人,便衝於嘉珩點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緊接著他又道:“那下次等你有空可以嗎?”
孟南枝想著不好讓人太難堪,便沒有把話說死:“好,那下次有空。”
“隻是敘敘舊,沒想到來醫院還能碰上你,也是一種緣分,”張成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就跟以前在學校那樣,食堂遇上就一起吃個飯,你喜歡吃什麽?江臨有幾家餐廳味道還不錯,”他怕孟南枝覺得以相親為目的的飯局會有壓力,便想換個角度,“我記得你大學時候一直很喜歡吃學校附近一家火鍋,上次我去了一家店,吃著感覺味道挺像學校附近那家,當時還想著你應該會喜歡……”
於嘉珩麵露一絲不耐,上下打量著這個男人,隻覺得他好囉嗦,距離大學都過去多久了,還在這裏追憶過去。
孟南枝不太習慣工作時間一直閑聊,但是張成嘉一直站在這裏,她又不好意思趕人走,此刻於嘉珩回來了,她剛好找到借口:“好,就下次聯係,我的病人過來了,得先去忙了。”
張成嘉隻好遺憾道:“那你先去忙,下次再聊。”
等人走了,孟南枝回了辦公室:“晚上睡覺,肩膀疼嗎?”
於嘉珩深知這次比賽可能給已經有康複跡象的傷又造成了一些二次損傷:“有一點,壓著會痛。”
孟南枝很擔心他的傷:“我就擔心這點,你自己要多注意上心些,到時候嚴重了也可能引起周圍神經損傷。”
本就沒有兩全的事,他不願意放棄訓練和比賽,那傷就不會那麽容易康複,但是訓練和比賽也會加重他的傷情,如果走到需要手術的地步,麵臨的將會是時間更長的康複期,甚至肌力、爆發力也會全麵下降。
於嘉珩的傷,就是懸在她心裏的一塊石頭。
見她麵色難看,憂心忡忡的樣子,於嘉珩歎了口氣,嘴角帶著溫柔的笑意,開口道:“知道,我一定謹遵孟醫生醫囑。”
孟南枝覺得他這話也是假的,以他這般執著的性格,如果明天就是世錦賽,哪怕是忍痛也一定要上場全力迎戰的,但她還是認真問道:“真的聽我的?”
於嘉珩認真點頭,一片誠懇:“真的。”
孟南枝見他麵色誠懇,這才滿意了。她給於嘉珩重新安排了治療方案。
理療過程中,於嘉珩又開始沒話找話,像是不吐不快似的:“你跟剛才那位校友很熟嗎?”
“在學校的時候還可以,雖然我們不同專業,但是參加了同一個社團,”孟南枝回答。
於嘉珩陰陽怪氣“哦”了一聲,停頓了一下,擴展道:“還可以是多可以?”
孟南枝覺得他實在是莫名其妙,“還可以就是還可以。”
於嘉珩扯了扯嘴角,嗤笑了一聲:“挺好的。”他簡短地點評了一句。
孟南枝失笑,學著他的語氣反問:“挺好的是多好?”
這回於嘉珩是真笑了,他抿著嘴,悶笑聲都憋不住了:“就是——我們南枝長大了,以前高中的時候那麽文靜,現在性格越來越活潑了。”
孟南枝:“……”
於嘉珩還接著道:“吾心甚慰啊。”
好想打人……孟南枝咬了咬牙,不想再聽他陰陽怪氣了。
——
做完理療,於嘉珩看了看時間:“你快下班了,剛好我也沒事,等會送你下班,你直接出來,到馬路對麵來。”
見孟南枝點頭,他才出了醫院,黎睿坐在駕駛座上玩手機,正在打遊戲,聲音開得特別大,站在車外麵都能聽見他的遊戲聲。
一局打完,黎睿見他還不上車,搖下車窗問道:“不回去嗎?”
“等一下,”於嘉珩站在車外。
過了好一會,孟南枝才從醫院出來,一眼就看見於嘉珩站在路邊,長身玉立格外顯眼,黎睿也下了車,坐在路邊花壇上吃小零食。
等到孟南枝走到邊上,黎睿才發現她,拍了拍手站起身:“孟姐姐,原來珩哥是等你呀,我說他怎麽不走。”
孟南枝不好意思地衝他點點頭,黎睿還殷勤地幫她開車門:“上班辛苦了吧,珩哥給你添麻煩了吧。”
於嘉珩伸手輕輕推了一把他的腦袋,也跟著上了後座,等到了樓下,孟南枝正要下車,於嘉珩遞了一個信封給她。
“什麽東西?”她接過。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拆開,孟南枝疑惑地看了看於嘉珩,裏麵是一張簽名照,正是昨天她提到的那位主持人的。
黎睿好奇地回頭看,看見是一張主持人地簽名照也很驚訝:“珩哥你怎麽把這個給孟姐姐了?”
於嘉珩聽見黎睿突然插話,眼皮陡然一跳。
孟南枝下意識看向黎睿,不明白他的話是什麽意思。
黎睿連忙解釋:“珩哥是這個明星的粉絲,昨天上節目前我還看見他搜了好多這個明星的視頻看呢。”
於嘉珩原本麵無表情的臉明顯一僵,不自在地轉頭正要開口解釋。
孟南枝卻先開了口,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不可能吧,昨天不是還說不認識嗎?不過他確實很厲害了,主持的節目收視都很高,喜歡看他節目的人很多。”
於嘉珩撫額,瞪向黎睿,眼神裏含著警告:“因為要上節目,所以了解一下節目主持人不是應該的嗎。”
“以前怎麽沒看到你這麽關注?”以前他們又不是沒有錄製過節目,但於嘉珩眼裏隻有擊劍,也不愛看電視劇、綜藝,所以對明星並不熟悉,看見他搜還暗暗吃驚,珩哥原來也是有喜歡的明星的,沒想到一轉眼,怎麽就把喜歡的明星簽名照送給孟南枝了呢?黎睿很不理解。
沒想到黎睿根本沒看懂他的眼神,這就是他的好隊友嗎,於嘉珩咬牙切齒地解釋:“節目組給的而已,昨天孟南枝她說想要,我就順便帶回來了。”
黎睿更驚訝了,還有些氣呼呼地抗議道:“什麽時候發的?我怎麽沒有,我也是嘉賓啊!”
於嘉珩撇開臉,氣悶地開口:“發了,你當時不在。”
黎睿依然一副呆頭呆腦的模樣,努力辯解道:“怎麽可能,肯定是你去要的,我絕對不可能記錯的,錄製完後,我去了趟廁所,回來的時候問工作人員,他說你去了主持人的化妝間,你肯定就是那個時候去要的,我當時問你,你還說你隻是去打個招呼……”
隨著黎睿的猜測,於嘉珩的臉色一寸一寸僵硬了下去,他目光沉沉地瞪向黎睿,眼神滿是警告的意味,恨不得立馬把黎睿喋喋不休的嘴給封住。
孟南枝聽得目瞪口呆,再一看於嘉珩的臉色,多半是讓黎睿猜中了。
然而黎睿根本沒看到於嘉珩的眼色,還從孟南枝的手裏抽過那張簽名照仔細看:“別想蒙我,我記性好著呢,你哪有那麽有禮貌啊,臨走還跟不認識的人道別,怎麽可能!”說著,還不忘拉踩於嘉珩一番,他語氣十分誇張,嘰裏呱啦一大通。
孟南枝忍不住了,大笑出聲,結合之前的一番對話,以及黎睿的猜測,她哪裏還有不明白的,這張照片可不就是於嘉珩特意幫她要來的嗎,卻還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
黎睿終於遲鈍地感覺到了氣氛不對勁,但是也晚了,他縮了縮脖子,看了一眼孟南枝笑得前仰後合的樣子,又看了一眼於嘉珩黑如鍋底的臉色,嗖的一下縮回駕駛座不吭聲了。
孟南枝笑得發抖,她的笑聲甚至蓋過了車載廣播。
“笑夠了嗎?”於嘉珩涼涼地掃了她一眼。
孟南枝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堪堪忍住,眼睛亮亮地看向身旁的人,小心地將照片放回信封。她下了車,站在車門口,揚了揚手中的信封,雀躍道:“謝謝!”
於嘉珩耳朵泛了紅,他轉過臉去不看她,像是賭氣的小孩兒,別別扭扭的也不同她再見。
孟南枝第一次看見他這幅模樣,像是放飛了無數隻的蝴蝶在心頭亂飛,她心緒紛亂,下意識伸手摁住胸口處,看著車子遠去。
那隱隱約約的、一點點希冀又浮現了,於嘉珩對她這麽好,對她也是喜歡的吧?
這邊,回基地的路上,孟南枝下車後,車裏氣氛便立馬降至冰點,於嘉珩在後座發出兩聲冷笑,嚇得黎睿縮了縮脖子,一句話都不敢說。
到了基地,他還坐在駕駛座上,扒著安全帶不肯下車:“珩哥你先回宿舍吧,我等下再走。”
於嘉珩衝他勾了勾手指,他苦著臉,可憐巴巴地向他討饒:“珩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什麽都不知道啊,你就饒了我吧,你下次要不提前跟我串通一下?”
“串通什麽?”方唯雨從車旁經過插了句嘴。
黎睿立馬如獲大赦地解了安全帶下車,躲到黎睿身後:“隊長,救我,珩哥想暗殺我!”
方唯雨被他這幅樣子逗樂了:“你做什麽了?”
黎睿立馬連比帶劃、眉飛色舞地將剛才一幕詳細地跟方唯雨講了一遍,說完,小狗一般可憐巴巴地看向方唯雨,對著手指小聲嘟囔:“那誰知道,珩哥這麽熱心,做好事不留名呢,他又不跟我對好口供,企圖蒙騙孟姐姐,他要提前跟我說一下,我肯定不敢揭穿他呀!”
方唯雨笑得更大聲了,摸了摸黎睿的小腦袋,感歎:“我們小睿還是很機靈的嘛,給你珩哥幫了這麽大的忙,他感激還來不及呢,又怎麽會揍你。”
黎睿:“?”
他是耳朵出問題了嗎,方唯雨的話他怎麽一個字都聽不懂。
於嘉珩被方唯雨的話氣得翻了白眼,一句話也說不出,直接甩臉走人了。
方唯雨攬住黎睿的肩:“小睿,以後還要像今天這樣,放機靈點,有些人啊,就愛裝模作樣,”他說到這,還刻意拔高了聲音,走在前麵的於嘉珩立馬加快了腳步,方唯雨逮到可以擠兌他的機會怎會輕易放過,也拉著黎睿加快了步伐,“不過,要我說啊,就不該推他這一把,就要叫他多嚐嚐死要麵子活受罪的滋味。”
黎睿心虛地抬頭看了一眼於嘉珩:“隊長,你是說珩哥嗎?”
方唯雨坦**地點頭,又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教育他道:“小睿別學他,死鴨子嘴硬可要不得。”
晚間,孟南枝收到了張成嘉的信息,詢問她近期什麽時候有空。
她沒有遲疑地回複信息拒絕了張成嘉,過了一會,張成嘉直接打來了電話:“一起吃個飯也不行嗎?”
孟南枝輕笑了一聲:“抱歉,其實早該和你說清楚的。”
或許,她曾經有一刻是準備過認真相親的,去認識一個新的、所謂適合的人,可是在於嘉珩再次出現後,她發現自己還是做不到。
張成嘉歎了口氣,半開玩笑道:“你不是早就說清楚了嗎,大學的時候就已經拒絕了我,一點兒都不拖泥帶水。”
——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注意到孟南枝,是在一次社團開會的時候,社長指派了他和孟南枝去給大家買點點心在開會時吃,兩人一起去了學校後街甜品店,在她拿出錢包來的時候,看見她包裏竟然帶著一個便攜醫藥包。
張成嘉第一次看見有人會不怕重量在包裏裝這麽多東西。
他記得他當時還問孟南枝會不會很重,孟南枝隻笑了笑,打開那個小包給他看了一眼:“其實沒有多少東西。”裏麵都是一些外傷的應急醫用品。
但當時的張成嘉卻覺得誰也不會總是受傷,很難用得上的東西放在包裏又重又多餘,他知道孟南枝是醫學係的,還是獎學金得主,覺得想必是專業相關的作業或者任務,孟南枝帶一陣子就會拿出來了。
之後雲光大學的校慶活動上,在布置宣傳攤位的時候,其中一位女同學不小心被裁紙刀割傷,傷口雖不深,卻劃了很長一道,血流不止,女生疼的一直哭,是孟南枝為她處理了傷口,還一邊柔聲安撫她。
而距離他發現那個藥包已經過了一個多學期,孟南枝竟然還一直帶著,張成嘉那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想法其實才是真的多餘且狹隘,應急之所以叫應急,正是因為在需要的時候才知道它的重要性。
孟南枝參加社團初始是被舍友拉來的,在社團裏,她像是隱形人一樣,不爭不搶也不愛說話。社團開會她從不遲到,坐在角落安安靜靜的,注意到你在看她,她就衝你禮貌地笑一笑。
像是清晨的薄霧,溫柔卻又疏離。
在這樣不由自主地關注下,他發現自己漸漸喜歡上了孟南枝。
後來他終於鼓足勇氣上前表白,還帶著精心準備的禮物,孟南枝卻沒有接,隻看著他搖了搖頭。
張成嘉說:“你考慮一下吧,我不急著要答複的。”他來之前打聽過了,確定孟南枝是單身,“如果你沒有喜歡的人……”他原本想說,如果你沒有喜歡的人,可以考慮考慮他。
他注意她很久了,也一直很欣賞,張成嘉覺得他們兩個也很合適,都喜歡安靜,也都上進努力,如果有這樣的另一半,在大學的時候一起努力,也是很美好的。
“抱歉,我有喜歡的人了,”孟南枝打斷了他的話,她沒有任何遲疑和羞澀,大大方方地拒絕了他。
“既然沒有在一起,也可以考慮開始一段新的感情,你可以先不急著給我答複,考慮一段時間,”張成嘉雖然驚訝,卻還是想為自己爭取一下。
他當時的想法是慢慢從朋友做起,時間一長,那個她暗戀的人不就隨著時間一起過去了麽。
孟南枝卻還是搖頭:“謝謝你的喜歡,但還是不用考慮了,我喜歡的人,是暗戀了很久的人,所以所以我沒有餘地去接受另一個人。”
她的話語很堅定,也沒有留一絲餘地。
張成嘉驚訝地看向她,好一會才頹然地歎了口氣:“我明白了,我們還可以做朋友的吧?”
孟南枝點頭:“當然,大家還是一個社團的同學嘛。”
張成嘉低落了幾天,卻還是不想放棄,在社團遇見孟南枝室友的時候,又打聽了一下孟南枝有沒有熟識的男同學,想知道她喜歡的是誰,若是那個男生不如他,他還是有機會再爭取爭取的。
卻什麽也沒有打聽到,孟南枝性格本就文靜在學校裏,除了室友,跟其他同學的關係都是不鹹不淡的。
而孟南枝卻也和她說的那樣,她從不收他任何禮物,也不會和他閑談,是真的不給任何餘地。
——
“你喜歡了很久的那個人,就是今天下午你的那位病人嗎?”
孟南枝正準備道別掛電話,聽筒裏再次傳出張成嘉的聲音。
“很明顯嗎?”她一愣。
張成嘉笑道:“不是很明顯,我隻是猜了猜,看來是真的。”那個他好奇了很久的人,不知道是因為他也暗戀著一個人,還是隻是因為孟南枝是他喜歡的人,所以在孟南枝看向那個人的時候,他心裏隱隱泛起了一絲緊張的情緒。
“是的,”孟南枝不怕他知道,反正他也不認識於嘉珩。
“你喜歡的人,一定是個很優秀的人,”他有些悵然,“既然又遇見了,我祝福你,祝福你得償所願。”
掛斷電話後,孟南枝還陷入在“得償所願”四個字裏。
從前,無論什麽境地,她都清醒地明白,自己和於嘉珩並不合適,她在前進的路上,一直試圖讓自己變得更優秀,即使知道如今的自己和高中時候已經不一樣了,但她仍然會覺得還不夠。
這些年,她從來沒有抱過以後若是和於嘉珩重逢會如何的心境。她隻是想,如果當年的自己也和現在一樣的話,她會不會有勇氣表白?隻是每次在電視上看著於嘉珩身披國旗站在領獎台上時,那長長久久積壓起來的自卑,就會適時從骨子裏冒出來一下。
她看著手裏的明信片,輕聲問自己:“真的可以得償所願嗎?”
孟南枝有點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