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下,轉頭對上他的眼睛。
“我,回來采風。”我差點兒結巴,緊接著又補充,“新的劇本需要創作靈感。”
說完我又低下眼眸唾棄自己,這種氛圍下不應該說‘我是為了你才回來的’這種話嗎?
程知沐,‘喜歡’這兩字燙嘴還是怎麽的?有什麽不好意思說的?大不了說出來一拍兩散,老死不相往來,朋友都沒得做,總比現在憋死自己強吧。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可是話到了嘴邊我就是說不出口……我不知道別人暗戀是什麽樣,但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林霜寒麵前就是個膽小鬼。
“意思是采完風就走?”林霜寒追問,他表情淡漠平常,看不出太多的情緒。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眨了眨眼睛才點頭,“嗯。”
是啊,他不說我都忘了,我隻不過回來暫住,總歸有一天是要走的,到那時,我和林霜寒還是會分開……
還有一個路口就到家了,我目視前方,餘光瞥見林霜寒耷拉著的眼皮,心底又湧起一股失落和不甘心。不管我回來還是離開,他就真的一點兒都不在乎嗎?
到了小區門口,我徑直下了車,林霜寒和我道別我也沒理。回家後,我打開電腦翻出六年前寫的畢業作品,我把它命名為《請在暗戀結束前告白》。
當時向老師建議我賣掉,作為入圈的敲門磚,我拒絕了,後來它就一直被扔在文件夾裏吃灰,現在終於能重見天日。
我一口氣看完當年寫的內容,電腦光標停留在最後一行字上:L同學,我喜歡你,不問歸期、不遠萬裏。
劇本以林霜寒和我為原型,L同學和C同學高考之後久別重逢,在經曆了一係列針鋒相對和爭吵誤會之後發現自己其實早就愛上對方,兩人最終敞開心扉走到了一起。
故事美好、溫馨、浪漫,這是在我和林霜寒重逢之前,我給“我們的故事”構想的最優ending。
那時候我急於宣泄滿腔的愛意和愛而不得的惆悵,就想寫個小甜餅滿足自己。劇本裏的那個‘我’,可以奮不顧身,可以飛蛾撲火,可以去做任何我出於自尊或是害羞而不敢做的事情。
而我本人,就像個偷窺者般躲在每一個文字後麵,無聲地呐喊:我喜歡林霜寒!很喜歡很喜歡!
現在,我想重新整理劇本,不寫L同學和C同學的故事,而是寫程知沐和林霜寒的故事,我想勇敢地、正大光明地、不留遺憾地告訴林霜寒,我喜歡他,喜歡了很久很久。
等劇本完成,我就拿給林霜寒看,把結局交給他本人,我們的故事到底是結束還是會有番外,決定權都在他。
晚上我給高中班主任高陽打了個電話,他現在是雲城一中副校長,我請他幫忙安排我去雲城一中采風。
在寫劇本之前,我想先回學校轉一轉,有些塵封已久的記憶隻能通過舊地重遊才能找回來。
“可以呀,歡迎你回學校,你什麽時候來給我打電話就行。”高老師答應得很爽快。
我道謝後掛斷電話,開始構思我和林霜寒的故事應該從哪裏開始,直到蔣笙把婚禮的電子請柬發給了我。
蔣笙:抱歉啊姐妹,這兩天準備婚禮實在太忙了,這麽晚才給你發請柬,不要介意哦!
程知沐:沒關係,謝謝你的邀請,我有空一定去。
我回複完她退出聊天頁麵,看見一條好友申請,備注:我是李彥時。
李彥時,我記得他,高中時是我們隔壁班班長,我和他在同一個社團,交流還算多。
據說他高考完之後出國留學了,我在大學的頭兩年他還找我聊過天,後麵就漸漸沒聯係了。
我一邊好奇他是怎麽知道我的聯係方式的,一邊點了確認添加。
恰好蔣笙那邊又發來一條語音,“那個,知沐呀,有個事兒我剛想起來,隔壁班那個李彥時你還記得嗎?我今天給他發請柬時他找我要了你的微信號,我記得你們高中挺熟的,就給他了,你不介意吧?”
原來如此……蔣笙以前人緣好,和李彥時認識也不稀奇。我倒是沒什麽關係,人家既然主動要了我的聯係方式,說不定是有事找我。
我回複了蔣笙,那邊李彥時也發來了消息。
在我的記憶中,他是一個溫和有禮的人,長得也非常端正貴氣,很受女生歡迎。我們簡單聊了兩句敘舊,他說他已經回國了,現在就在雲城,還邀請我一起吃飯。
一般來說,像這種半生不熟的飯局我原本是拒絕的,畢竟這麽多年沒見,萬一冷場就很尷尬。
可李彥時說他在國外學的導演專業,現在想回國發展,我思索了一下,還是答應一起吃個飯。怎麽說人家也算是半個同行,以後說不定還能合作,不能輕易得罪。
我和他約好了時間地點,打算明天先去學校采風,晚上就可以和他一起吃晚餐。
可第二天上午等我打電話給高老師時,他卻說今天要開會,還給了我一個電話號碼,說是給我安排了對接人,到了學校直接聯係就行。
我記下電話號碼,心裏卻想著如果自己能進去的話也不麻煩別人了,但顯然學校門口的保安叔叔不給我這個機會,他拉著長臉和當年一樣負責,我隻好給對接人打電話。
“喂。”
聽筒那邊低沉的男聲淡漠中帶著些涼意,我的心也跟著涼了一下。
“……”
對方沒聽見我說話,也靜默了,等了半天後試探著問:“程知沐?”
我咬著腮幫子,不情願地出聲,“怎麽是你?”
在劇本完成之前,我一點兒也不想見到林霜寒。我擔心我見到他就改主意了,就不想表白了。
別表白了,做朋友吧,做一輩子朋友也挺好,起碼能偶爾見見;表白幹什麽,他明擺著不喜歡你,自取其辱?隻要一見到林霜寒,我腦子裏的兩個小人兒就會吵架。
耳邊傳來無聲的笑,林霜寒揶揄道:“老高除了我還能使喚誰?”
他頓了下,又問:“你今天來學校采風?”
我用鞋尖踢了下腳下的小石子兒,“在學校門口,保安不讓我進去,你來接一下我。”
“嗯,等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竟然覺得林霜寒說這話時有些溫柔和寵溺……我大概是瘋了。
五分鍾之後,林霜寒出現在了我麵前。他從我手中拿過我的粉色電腦包,領著我進了學校。
今天的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風衣,不笑時完全就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而我依舊從頭到腳裹得嚴實,走路都有些費勁,跟企鵝似的。
他走了幾步回頭發現我落在了後麵,又站在原地等我,把步調調整成和我一樣。
我走在他身邊下意識地說:“你這樣很像來接女兒放學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