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走廊上相遇，她依舊光鮮亮麗，手裏拖著一個行李箱，看樣子是要去林爸房間。
“程小姐，我們又見麵了。”
她笑著和我打招呼，像是一點不記恨上次我沒幫她忙的事。
“你好。”我微微頷首，不是很想和她有過多交流。
總感覺這樣過分熱情的人很危險，我倒希望她像第一次見我那樣對我，我可能還踏實一點。
我步履不停，越過她走向爺爺的房間，還沒走出去多遠就看見林爸從後院走了過來。
後院連接走廊的地方有兩級階梯，他沒坐輪椅，左腳著地，右手拄著拐杖，正一點一點艱難地往台階上挪。
我剛想上前扶一下，站在我身後沒多遠的田月瑤已經比我先一步跑過去，一手接過林爸的拐杖，一手攬住了他的腰，然後將他的手搭在了她自己的肩膀上充當拐杖。
她將人帶上台階，還頗為苦口婆心地小聲嘮叨：“不是說了讓老師在房間等我嗎？怎麽還往外跑，要是再摔了怎麽辦？”
“太悶了，出來走走。”
林爸自然地攬著田月瑤的肩膀，將大半重量都壓在了她身上，兩人看起來關係很親密。
雖然作為助理和學生，照顧老師無可厚非，但我隱隱感覺他們的關係遠不止這麽簡單。
再加上林霜寒對待他們倆的態度……出於編劇的職業敏感，我生出一種很冒犯的，但可能性很高的猜想。師生戀？
等林爸徹底上了台階，他才終於抬起頭看見了我，臉上原本淺淡的笑意更深了些。
“叔叔。”
我嘴上叫著人，心裏卻想著要不要趁這個機會把關於林霜寒的所有事情一次性問個清楚。
林爸比我更先開口，“姑娘，禮物他收了嗎？”
雖然有些於心不忍，我還是搖了搖頭。他送出去的禮物，甚至沒等到林霜寒生日當天，就被扔進了垃圾桶。
林爸非但不難過，反而笑了，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沒事，也不是要緊東西。”
他說得雲淡風輕，田月瑤在旁邊反倒忍不住了，“什麽不要緊，那枚胸針你拜托了多少人才……”
話說到一半，林爸看了她一眼，帶著警告。他鬆開田月瑤，執意要自己用拐杖走回房間。
看來他也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這麽毫不在意。
我說不出什麽特別能安慰人的話，隻能跟在旁邊幹巴巴地說：“叔叔放心，林霜寒今年的生日，我會陪他過的。”
剛好我離開的前一天，就是林霜寒的生日。
等林爸走回房間坐在了**，才一邊從桌子上摸了根煙含進嘴裏，一邊含糊問：“你們在一起了？”
“呃，還沒。”說起這個問題我也很尷尬，全世界的人都以為我們在一起了，而我們卻還在做兄弟。
林爸停下點煙的動作，抬眸看我，正忙裏忙外幫著收拾房間的田月瑤逮著機會就把他唇邊的煙順走了。
“醫生說你現在還不能抽煙。”她輕聲細語，如同當家女主人勸慰丈夫，“等完全康複了再抽吧。”
林爸勾唇，很順從地答應了，“好。”
結果田月瑤剛轉身，他又抽出一根煙點燃了。
我眼睜睜看著他這一係列操作，不知道該不該阻止。
“你……”聽到聲音回過身的田月瑤也很無奈，她雖然憤怒，卻又沒再多說什麽，隻是嬌嗔地喊了聲：“老師！”
這一聲喊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田月瑤看樣子比我大不了幾歲，林爸比她大了二十歲不止。就算林爸再有魅力，就算戀愛自由，我還是無法接受這麽大的年齡差。
相比田月瑤的著急憤怒，林爸自己倒淡定許多，他仿若生死看淡，靠在床邊慢慢吐出一團煙霧。
重重霧靄中，他聲音沙啞，“就抽一支。”
田月瑤沒說話，踩著高跟鞋走到他麵前，將剩下的一包煙全部拿走了，算是默認讓他抽一支。
如果不是還有話要問林爸，我是斷然不會厚著臉皮留在這裏當電燈泡的。
我清了清嗓子，隻想趕緊問完想問的早點離開。
“叔叔，林霜寒高中畢業之後，發生了什麽對他打擊很大的事情嗎？”
“高中？”煙霧散去，我看見了林爸眼睛裏的迷茫，似乎在回想林霜寒什麽時候讀的高中。
“……就是8年前。”我補充。
他迷惘散去，眉頭皺起，眯著眼睛又抽了口煙，“那年他媽去世了。”
這個我已經知道了，“能冒昧問一下是因為什麽去世的嗎？”
戳到人家傷心之處，我冒著被臭罵一頓趕出去的風險問出了這個問題。
話音一落，整個房間都沉默了，林爸的煙不抽了，田月瑤掃地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我心裏忐忑，卻又不想這麽放棄，如果在林爸這兒都問不出來的話，我想幫林霜寒解開心結都沒有辦法，更別提和他在一起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林爸指尖的煙幾乎隻剩下煙蒂了，正當我想說算了的時候，林爸狠狠吸了兩口煙，然後將煙蒂按進煙灰缸。
“跳樓自殺。”他平靜地道。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我完全沒想過是這樣。
我印象中的林媽媽是一位非常漂亮優雅的女士，她去學校給林霜寒開家長會的時候總是班上穿得最漂亮的那一個，無論老師怎麽表揚林霜寒，她的表情總是淡淡的，寵辱不驚。
她有事業有成的丈夫，有學業優秀的兒子，生活看起來比很多人都要好，我想不通她為什麽會選擇輕生。
林爸在回答完我的問題後，忽然劇烈咳嗽起來，田月瑤手忙腳亂給他倒水又拍背，好半晌才緩過來。
我看著他不太好的臉色，如果還繼續深挖下去似乎有些殘忍，隻好就此打住話題。
確認他沒事之後，我就起身告辭了。可剛走出房間沒多遠，就聽見身後傳來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田月瑤小跑過來叫住了我。
“程小姐，關於小寒的事情，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