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檢查全部做完，爺爺好好躺在病**之後，我一顆吊著的心才放下來。
“爺爺……”
我上前抓住他的手，看著他有些慘白的臉色，眼眶突然就發酸了。
我上高中以前，幾乎沒有見過張衛國。
那時候我很羨慕別人家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可我一個都沒有。
後來，張衛國出現了，他像個老小孩兒，悄悄背著我媽疼我愛我，還會拍著我的頭叫“乖乖”，我直到現在還沒聽夠呢。
幸好這次隻是摔到腿骨折了，在**躺一段時間就能好。
“哎喲喲，這是誰家的小乖乖，怎麽還掉金豆豆了。”
張衛國躺在**不能動，還要將滿是褶子的臉擠成一團逗我笑。
“別鬧了，快躺好。”我將他的手放進被子。
他任我擺布，就是眼睛不老實，尤其在看見我身後的林霜寒後，精神都好了很多。
“小林也在？”
林霜寒聽到自己的名字，走到爺爺的床邊來，微微低下頭。
“老爺子，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張衛國笑著搖頭，看他的眼神比看我還親切。
“沒有，我沒事兒，你們也別在這兒待著了，趕緊回去休息。”
“那怎麽行，我們走了誰照顧你。”
我環顧四周，思索著今晚怎麽在這兒眯一會兒。
程女士拿著繳費單從外麵走進來，她掃了一眼張衛國，又看向我和林霜寒。
確切來說應該是盯著我，不用猜我都知道她在想什麽。
大晚上的不回家，還和別人在外麵鬼混。
我裝作沒看見，清了清嗓子道：“媽，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晚上我照顧爺爺。”
反正看他們倆這模樣，我媽肯定是不會留下照顧張衛國的。
誰知道我還是對程女士不夠了解，她非但沒走，反倒坐了下來。
“晚上我在這兒，你們回去。”
“這……”
我看了眼在我媽進來之後就默不作聲的爺爺，又看了看冷著臉的程女士。
程女士忽然瞥了我一眼，催促道：“走啊，你明天不是還要回臨雲。”
說完她眼珠子往林霜寒的方向飄了下，“晚上打車不安全，有人送你吧？”
“您明天不也要回去。”我嘟囔道，“休息不好您又該難受。”
程女士到了五十歲身體就大不如從前，睡不好總容易頭疼，熬夜之後再坐車肯定更加不好受。
我們年輕人熬夜也就熬了，明天在車上睡一覺就行。
就在我們推來推去時，張衛國發話了，“你們都走，我自己能照顧自己。”
我和程女士同時看向他，他顯得有些小心翼翼，說話的聲音都沒有平日那樣中氣十足。
對於我媽，他應該始終是後悔愧疚的吧。
氣氛因為他的話沉默下來，我和程女士暗自較著勁，看誰先妥協。
林霜寒作為一個外人，除了站在一邊觀戰以外什麽忙都幫不上。
他隻等著看到底是我回家還是送我媽回家。
僵持之際，他忽然清了清嗓子，“要不，我來？”
不僅是我，我媽，我爺爺都愣住了，我們仨一起看向林霜寒。
他原本靠在牆邊的身體慢慢站直，摸了摸鼻子，“我是男人，方便一點。”
我有點想笑，小子還挺上道，女婿都還不是，就先當起孫女婿了。
但是，他肯定不行，他今晚不休息好，明天怎麽送我回臨雲。
“你明天還得開車，不行不行。”我連連擺手。
“哎呀！都說了我一個人能行，你們都回去！我這兒不需要人。”爺爺忽然拔高了聲音，大概急眼了。
他不喜歡麻煩別人，這些年他一個人在療養院，自己一個人能解決的事情從來沒叫過我或者小姑。
眼看著他情緒逐漸激動，我趕忙上前安慰，“好好好，我們都不留，你別急，我們這就走。”
“走。”爺爺情緒漸漸平複，他閉上了眼睛，將被子蓋過頭頂。
有那麽一瞬間，我覺得他是想我爸了。
許久不見的我媽，會讓這個年近古稀的老人記起很多陳年舊事吧。
如果我爸還在人世，哪兒還輪得到我和我媽在這兒爭著陪床。
我無聲地歎息，示意程女士和林霜寒退出了房間。
走是不可能走的，醫院不比療養院，這裏的護士可不會管到每個病人的吃喝拉撒。
病房外，還不等我說話，我媽就先說：“我明天，先不走了。”
“什麽？”我懷疑自己聽錯了。
之前死活都要跟著我回臨雲的程女士，居然說要留下來。
“我們都走了，誰照顧你爺爺。”她沒好氣地瞪我。
話鋒一轉又趕我們走，“行了你們回去吧，你自己把行李收拾好，其他的就別管了。”
“等等。”
我抓住她的手，問了個一直沒想通的問題。
“爺爺摔倒，為什麽您比我還先知道？”
明明不管療養院還是爺爺手機，都隻有我的電話號碼。
我媽頓了下，“你姑姑打給我的。”
小姑是我媽離開張家之後，唯一一個偶有來往的人，大部分集中在我爸忌日那幾天。
我點了點頭，又說：“既然如此，要不您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過來，我今晚陪爺爺一晚，明天就走了。”
程女士還在猶豫，我已經將她往外推了。
林霜寒也非常有眼力見兒，立馬走到她麵前獻殷勤，“阿姨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打車。”程女士依舊高冷。
“大晚上的打車不安全。”我用她剛才說的話來堵她，和林霜寒一人一邊將她送上了車。
等目送林霜寒載著我媽離開，我才去了醫院對麵的24小時超市買一些生活用品。
重新回到病房時，小老頭已經睡著了，他今晚也折騰得夠嗆。
我躡手躡腳將買回來的東西放好，又跑到床邊幫爺爺掖了掖被子。
然後壓低聲在他耳邊叫了聲，“爺爺。”
才喊了一句，他就睜開眼睛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都說了不要留，偏不聽話。”
我趴在他枕頭邊笑，就知道他在裝睡。
他歎了口氣，也沒再說趕我走的話，眼珠子在房間裏轉了半天。
“小林走了？”
“送我媽回去了。”
我走到一邊給他倒水，拿起手機給林霜寒發了條信息。
讓他送完我媽之後，自己也回去休息，不用來醫院了。
消息剛發出去，對麵就秒回了。
林：晚了，我已經到醫院門口了。
張衛國在後麵叫我，“丫頭，你和小林是不是在一起了？”
我收起手機，調整了下病床的高度，將水遞給他。
“沒有啊。”
“少蒙我。”小老頭哼笑，“你倆今天看對方那眼神兒，可比當初在療養院那會兒纏綿多了。”
“我可不是老糊塗。”他得意洋洋，眼裏藏著促狹地笑，“你媽不待見他？”
我笑得有些無奈，在他身邊坐下來，“您看出來了。”
爺爺歎了口氣，目光變得悠遠，似乎又想起了以前的事。
“你媽這人，刀子嘴豆腐心，以後會好的。”
我等他喝完水，又把床降下來，“知道啦，您就別瞎操心了，趕緊睡覺，把傷養好。”
林霜寒應該也快過來了，這個話題不宜繼續。
可張衛國躺著也不死心，扯著嗓子問：“到底在沒在一起啊？”
我來不及回答，林霜寒就推門而入了。
張衛國轉過頭，眼睛更亮了，“小林你說。”
“那什麽我有事和你說。”我拉著剛進來的林霜寒又往外走，“爺爺你有什麽事兒就叫我。”
慌慌張張出了門，又對上一雙探究的眼睛。
“沒事，我和爺爺瞎聊天呢。”我幹笑著解釋。
總不能說他在問我倆有沒有處對象吧。
雖然，我給林霜寒的三天時間，今晚一過就已經到頭了。
雖然，這兩天我們相處得十分愉快，甚至已經有了質的飛躍。
這時候再說隻是普通朋友，就顯得有點矯情了。
但越到這種關鍵時刻，我卻越發膽怯起來。
高中那時候我們關係也好，最後林霜寒不還是說消失就消失。
如果曆史再重演一遍，我肯定會崩潰。
林霜寒也沒多問，他坐到走廊邊的椅子上，“不是有事和我說？”
我也跟著坐下來，搜腸刮肚一番終於想起一件事。
“視頻那件事，解決了嗎？”
昨天我把李彥時推薦的律師轉給他後，就沒了下文，他又不讓我插手。
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麽。
“已經快解決了。”
他說得非常輕巧，也沒有下文，還是一副對我隱瞞到底的模樣。
“哦。”我有些失落。
“時候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林霜寒沒動，過了兩三秒才忽然偏過頭來看我。
“剛剛那個問題，你不想知道我的答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