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藥商們互相對視了一眼,晦澀的表達了暗語,最有權威的老者哈哈笑道:“多少蛇我們都不嫌多,隻是我們想著能不能買到張員外手中的蛇笛。
如果你能忍痛割愛賣給我們的話,我們願意出重金!”
“哦?那一百萬兩白銀,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張富貴獅子大開口道。
“一百萬兩?這我們可出不了啊,張員外你不是開玩笑吧?”老者眼底浮現了陰沉。
“嗬嗬,既然諸位沒有錢,那就別想著買了。而且就算你們有一百萬兩給我,我隻怕也無福消受這錢吧?”張富貴笑道,“這樣,每次你們來進山抓蛇時,我都會帶著蛇笛來引蛇,每次的收益我要五成!”
“什麽?五成?”有人驚呼,“你這不是癡心妄想嗎?”
幾個藥商身後的仆從們,手已經悄悄揣入了衣服裏……
張富貴見到這一幕,忙拿緊蛇笛讓身後的五個小廝擋在身前,冷笑道:“如果不同意那就算了。大家各自兩散吧。”
“這……”
藥商們再次交換了一意見,最終還是同意了。
“張員外,既然如此,我們答應你便是。希望我們能長久配合下去!”
“嗬嗬,那是自然了。”張富貴笑說:“這虺山方圓數百上千裏,其中毒蛇數不勝數,就是抓上十年都抓不完啊,將來有這無盡的金銀在等著諸位呢。
各位都帶家夥了嗎?今個這些蛇也能賣好多錢了,都抓回去吧!”
“好嘞!”
“是!”
眾人紛紛行動起來,把一條條呆呆的蛇抓入了隨身攜帶的藥囊裏。
……
蛇王穀,古潭旁白沚正在用清水浸潤水月簫,這一池潭水中蘊含著地脈中的靈氣,日漸充盈,用來護養陰屬的水月簫最為合宜。
一隻飛蟻飛落在了他耳側的肩膀上,觸角輕動傳遞著什麽。
白沚在水裏的手一頓,取出了浸泡潭中的簫,回頭一瞬間視野跨越山脊密林,翻山越嶺,看到了正在把一條條蛇往皮袋中放的人類。
黑蟻震顫著透明翅膀離開,白沚也站起了身。
……
密林中赤蛇吐出蛇信感知了一下氣味,就要撲上去了,以它兩丈多長的身體和毒牙,至少可以殺死眼前這群人中的一半。
但赤蛇撲到一半的動作停了下來,它搖搖頭忍住了。
張員外和藥商一行人滿載而歸,臉上皆是笑容滿麵,隻是暗裏的齷齪都在戒備著。
大壯和二壯跟在張富貴身後勸說著他,卻被小廝打走了。
無奈之下,二人隻能跟在他們身後一路下山。
一行人上山走了三個時辰,走的是最快的捷徑小道,回時走的也是一樣的路,而且下山往往比上山要快一些。
隻是,這二十多餘人走了四個多時辰太陽馬上都要下山了,還沒有走出這片山林。
張富貴納悶不已,他甚少上山,就回過頭問大壯,“我們是不是迷路了?還是走錯了路?怎麽天都要黑了還沒下山?雖然是夏日可也不能在山中過夜吧?”
藥商們也覺得不對勁了,質問著張員外是不是故意給他們帶錯路。
張富貴氣的半死,走了那麽久的路多年沒有下地勞作,他的身體早就垮了,此時已經累的氣喘籲籲,聽到藥商們的話,冷聲道:“要是覺得我走錯了路,各位自行離開就是,反正啊,這山裏說不定還有蛇妖呢,你們啊要是撞到了正好抓回去那還不發財了?”
藥商們麵色拉了下來,氣道:“你咒誰呢?我……”
眾人正在吵鬧不已,卻忽然聽到山中傳來一道道悠揚的簫聲,入耳清脆,心神舒爽,如高山流水通暢百骸。
眾人一時間都靜了下來,張大壯道:“有人在吹笛子,我們去問問路。”
二壯有些猶豫,他總覺得這樂聲在哪裏好像聽過,但一時間也想不起來。
張富貴心中有些發毛,這明明是簫音,雖然十分悅耳,可深山老林裏哪來的人吹簫?
藥商們卻沒想那麽多,紛紛跟著去問路了。
二十餘人尋著簫音,找到了吹簫者。
一處石階上,盤坐著一個白衣男子持一根玉色長簫,十指抬落間從簫中傳出聲聲悅耳之音。
夕陽漸落,橘紅色的晚霞灑在白衣上仿若輕紗,那男子眉眼俊朗,氣質清冷,隻坐在那裏便是一處景了,仿若人間仙,讓人心慕而不敢近。
一時間眾人都不出聲了,不敢上前打擾了對方奏樂。
但張大壯是個實誠人,他步子一邁就上前粗聲道:“這位小哥,能為我們指條下山的路嗎?”
簫音驀然停滯,那種清雅的感覺瞬間消失,白衣男子抬起頭看向眾人。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嚇得腿都在發軟。
因為那男子俊朗的麵容上卻有著一雙金色的豎瞳,雖然更添其姿容,但這詭異的一幕讓所有人都心中驚恐,生怕對方不是人。
白衣男子伸手指了一處下坡的方向,淡淡道:“路在那裏。”
眾人都順著他所指的地方看去,卻見夕陽下林間碎光斑駁,有著無數條吐著蛇信的毒蛇盤纏在一起,堵住了去路。
張大壯也被嚇了一跳,結巴道:“這……這能,能走過去嗎?”
白沚看了他一眼,“可以。”
二壯自從腦子不傻後就膽子大,問道:“這些毒蛇萬一咬到了我們怎麽辦?”
白沚笑了笑,那容顏讓人想要用畫記下來。“蛇兒有靈,虺山的蛇兒更有靈性,必不會叫你性命垂危。”
二壯腦子裏靈光一閃,想到了那年葬了爹後被百蛇爬身而完好無損的事情,心頭一鬆。但他瞬間也回想起了,當年那個站在風雲雷霆之下,山巔吹曲的白衣身影,他大著膽子打量了眼前人一下,記憶中模糊的身影與眼前人完全相合。
“是你!竟然是你!”二壯激動道,噗通一聲跪了下去,“拜見神仙!拜見神仙!”
眾人都滿腦疑惑的看著他,心中的不安隨著這聲神仙消去了幾分。
大壯一愣,卻被二壯拉著衣服跪下,“大哥,他就是咱們當年送爹下葬時在山頂看到的那個人啊!”
大壯想了想,猛然間也回想了起來,忙跟著跪下磕頭叫神仙。
白沚被這兩個凡人的行為逗笑了,“你怎麽知道我是神仙?”
二壯忙道:“當年遇見您時雖看不太清麵目,但也能記得您大概就是這般模樣,十多年過去了,您仍舊絲毫未變,容顏未老除了神仙還能是什麽啊?”
白沚修長的手指轉動了一下長簫,從身前轉到身後,他負手而立站在台階上俯視著二人道:“嗬~那也算是一分緣法,你們下山吧。”
二壯和大壯忙拜謝磕頭過後,往那蛇群堆滿的山道裏走。
藥商們緊張的看著二人走入蛇群中,卻見他們一步步落在蛇群的縫隙裏,群蛇沒有一點反應任由他們安然無恙的過去了。
他們紛紛跑來,拜道:“神仙!神仙我們也要下山。”
白沚掃過身前的二十五人,歎了口氣,“你們放過群蛇,群蛇便會放過你們。”
眾人一愣,隨即醒悟過來,有的人忙放下身上裝著蛇的皮袋,一條都不留的放下,然後給白沚磕了幾個頭,就忙跑下山去,果然蛇道上沒有一條蛇咬他。
眾人紛紛效仿,放下蛇袋,磕過頭後奔向蛇道。
這一次,卻有人被一條條毒蛇咬中,淒慘的叫喊著掙紮著想要爬出蛇群,可卻終究被淹沒在蛇群中。
眾人奔跑的步伐猛然一頓,都回頭看向白沚。
“我說了,你們放過群蛇,自然無事。他還藏了幾條蛇在背囊裏。他留下了蛇,蛇也會留下他。”
這一次,眾多藥商再也不敢有絲毫藏匿,紛紛拿出了所有的蛇袋,膽戰心驚的逃下了山。
隻有張富貴沉思了許久,讓他的五個小廝撿起了藥商丟棄的一袋袋蛇,然後拿出了蛇笛吹起。
“篤~”
蛇笛震響,道路上的群蛇竟然紋絲不動。
他慌了神,一回頭卻見那位白衣人的金色瞳孔看向了他。
白沚伸手一招,張富貴手中的蛇笛飛起落入了他手中,在他手中緩緩化作飛灰。
“你……”張富貴驚恐不已的看著那個白衣人,“你……神仙,神仙,求求你放過我吧,神仙是不會殺人的對嗎?”
白沚輕笑,背在身後的手抬起,把玩著主簫,“你說的對,我柳仙也算半個仙,你叫我一聲仙我自是不會殺你的。”
張富貴聞言忙磕頭跪地,感激道:“多謝柳仙大人!多謝柳仙大人!”
但是,白沚身後驀然爬出一條巨大的赤紅色長蛇,旋身輕輕纏繞著白沚爬到了他的頭頂,然後吐了吐信子,猛然撲向張富貴。
一聲慘叫傳來,在這深山野林裏傳了很遠,瘮人驚神。
白沚轉過身去,看都不看身後。
他的身側,鬼影閃爍,一個身著官袍的陰神出現,彎腰抱拳道:“多謝柳仙仁慈,小神替那些愚昧無知的凡人給您道謝了。”
“王判官既然說出口了,我便給你個麵子是應當的。如果你再來晚點,這些人隻怕走不出去三個。”
“是!是!柳仙說的是。若不是這些人會影響到軍需物資的輸送,小神是絕不敢來管的。”
白沚並未深究這個問題,反而問道:“州城隍大人那邊戰況如何?”
“唉,不容樂觀。”罰惡司的王判官搖頭道:“七蠱宗的七位蠱主個個實力都是中境界的地品,傳聞中的大蠱主更是有著和聖皇一般的天品實力,整個臨南大洲諸國,除了風都國背後的道門,也就隻有岐國的岐王能斬殺此獠了。”
白沚眉頭微凝,雖然人間王朝更替並不會對他有太大影響,可相比較而言,他更希望大晉能戰勝越國和北蠻國背後的七蠱宗。
要不然,七蠱宗控製了晉國,虺山恐怕就成為了他們的煉蠱之地。
就連自己,說不定都要舍棄立足之地,逃亡妖洲。
“那可有請外援?”
“自然是有的。十二上玄宗裏的忘道宗,癡夢真人,據說要借助此事突破地品境界,趕往了北蠻國戰場。
還有忘道宗的數位真人也帶領了弟子前來曆練,支援了越國戰場。但可惜,風都國並不願意我們晉國過早結束這場戰爭。
要不然,隻需要忘道宗的太上長老紫葫真仙走一遭,什麽事都擺平了。”
“真仙?”白沚疑惑問道:“是道門上境界的存在嗎?”
“不錯,道門上境界存在者稱之為真仙,十二上玄宗都曾出過上境界的真仙前輩,而忘道宗則是上玄宗裏第二大宗。僅此於三大太宗和問劍宗。”
“多謝判官解惑。”白沚道謝。
王判官忙擺手道:“柳仙客氣了,以您如今的神力,足以和一般的府城隍相提並論了。小神怎敢領受?若柳仙無事,小神先行告退了!”
“告辭!”
一陣陰風掃過,隻剩下了白沚獨身一人。
他轉過身,張富貴的屍體在群蛇堆裏一動不動,看著那生前驚恐的臉容上仍帶著一抹怨毒,白沚搖搖頭。
這個張富貴若再活下去,遲早成為霍亂一方的存在。有勇有謀,卻又心狠手辣,貪婪成性,運到非凡,若修了魔功那定然是魔頭,若在人間定成一地霸主禍害百姓,這樣的人活著還帶著對你的惦記,讓白沚有些不放心。
想到這裏,又記起了那截震為粉末的蛇笛。此物本是他偶然為之留善人間,當年那個小童倒也懂得長久生存之道,血脈得以世代傳承。
此物不能用來生活,隻能用於生存。世人之心貪婪,世人之親冷漠,凡俗的殘酷遠超想象。
蛇笛的存在,會讓人為之瘋狂,還是毀掉為好。
想要榮華富貴,求神無用,唯有求己。張家老二一夕之間開慧通魂,他有限的聰明和大壯的勤勞,會讓張家的日子越來越好!
從此,蛇笛真正成為一個傳說,給世間留下了一樁奇談。
虺山有蛇仙的傳言也傳揚了出去,嚇退了一些仍舊不死心的商人,祁南山脈重新恢複了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