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樂山處理完他母親的後事之後,接到了一個電話,那個電話號碼是他所不熟悉的。電話接通後,那個人做了自我介紹,說她是吳強的妻子。

她在電話中告訴他,讓他到醫院裏去一趟,她說有事情要和他說。

沒過多久,他就趕到了醫院,那既是他媽媽在生命的彌留之際,向人世告別的地方,也是那天120救護車,把吳強的老父親送去搶救的醫院。他很快找到了吳強妻子告訴他的病房。當他敲開房門走進去的時候,發現了坐在老爺子身邊的不僅僅有吳強的妻子,還有一個陌生男人。看上去,那個人歲數與吳強的妻子的歲數相當。

還沒有等到徐樂山說話。吳強的妻子便主動說道:“這就是吳強,是他讓我給你打的電話。”

這是出乎徐樂山意料之外的。他沒有想到眼前站著的這個人,就是那天晚上見到他時,撒腿就跑的那個人。他走上前去,把手伸了過去,說道:“握一下手吧,我們之間可能是有一些誤會。”

吳強看到徐樂山走進病房的那一刻,就已經站了起來,他見徐樂山首先伸出手來,自己的心情立刻輕鬆了許多。他把手伸到徐樂山麵前,半天才說出了一句話:“我謝謝你,是你救了我老爹,那天要不是你,我老爹就完了。”

老爺子坐在病**,也在不停地說著什麽,好像也是在說著一些感謝之類的話,他的聲音不是很大,徐樂山並沒有和他搭什麽話。

病房裏一共兩張床,隻住著吳強老爹一個人。

徐樂山看了看病房裏沒有別人,就直接對吳強說道:“你知道嗎?我已經去過你家兩次,就是想找到你,了解一點兒情況,沒有別的意思。不知道你為什麽不願意見我們?”

吳強沒有回答徐樂山的問話。而是站起來,向門外走去。徐樂山跟著走了出去。

他們走到走廊的一頭,找了一處人流較少的地方停住了腳步。他們麵對麵地站在那裏聊了起來。

徐樂山問道:“我不明白,你並不知道我們要找你幹什麽,那天,你為什麽要跑?”

吳強低著頭,半天沒有說什麽。

徐樂山又一次重複著自己的問話。

吳強終於開口說道:“我以為你們是來抓我的。”

“為什麽?我們為什麽要抓你?你做過什麽不應該做的事?”徐樂山平靜地問道。

“我是做過不應該做的事。可是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能說給我聽聽嗎?看看我能不能幫幫你?”

“你能幫上我什麽?隻能把我帶走了事。”

“有那麽嚴重?”

吳強並沒有直接回答徐樂山的問話,而是轉了個彎,慢慢地說道:“你可能看到了,我家很窮。我和我愛人都是一個小企業的普通工人,單位早破產了。原來單位沒破產前,根本蓋不起房子,我也從來沒有分過房子。當今,早就開始自己買商品房了,我們連想都沒有想過這種事,常年都和父母混在一起。老母親患老年癡呆症已經幾年了,老父親是冠心病。他們都需要常年吃藥,經濟上真的很困難。所以,我就把錢看得特別重。”

說到這裏,吳強沒有再往下說什麽。

徐樂山並沒有逼著他說下去,他靜靜地等待著。

過了幾分鍾,吳強又接著說道:“那天,我在出租車上撿到了一張銀行卡,我就起了貪心。趕上受金融危機的影響,好多東西都在打折,我花掉了那上邊的五千元錢,為家裏買了一台電視機。”

“你是為了這個?所以,看到我們的時候,撒腿就跑?”

沉默了一會兒,吳強點了點頭。

“你是在哪輛出租車上撿到的銀行卡?”

“是在一個朋友的出租車上。”

“怎麽可能在朋友的出租車上撿到銀行卡?你不也是開出租車的嗎?怎麽會坐到朋友的出租車上?”

“我的那個朋友和我的關係很好,我們家境都差不多,又都是靠開出租車維持生活。我們每天在出租車上不知道互相通多少遍話。那天他說他要替白班司機幹一個夜班。我知道後,就告訴他讓他早晨到我家門口接一下我,因為我一早要去醫院排隊,為老爹掛號,掛一個專家門診。”

“那天早晨,他去接你了?”

“去了。他的車停在我家門口的時候,我坐了上去。可上車之後,車上已經有兩個客人。他們下車之後,我的朋友又下車去方便了,我發現了那張銀行卡,我就悄悄地撿了起來。我的朋友回來的時候,我也沒有告訴他。事情就是這樣。”

“你去消費的時候,不需要密碼嗎?”徐樂山問道。

“需要,我是先在取款機上試驗過,試驗過幾次之後,我發現了那個密碼是六個零。”

“我再問你,那兩個人長得什麽樣?從哪下的車?”

“一個人長得很高大很黑,一個長得白白淨淨,個子也很高。他們是從濱海街的海邊上下了車。”

“他們在車上都說了些什麽?”

“記不清了,反正都是說了些與釣魚有關的事。”

“那張銀行卡,還在你的手裏嗎?”

“放在家裏。你們去我家之後,我再沒敢動。我想你們一定是為了這件事來抓我的。”

“吳強,這件事是需要有個說法的,可不是現在。你回去之後,把那張銀行卡找到,交給我們。”徐樂山說道。

回到檢察院時,徐樂山馬上就把剛才了解到的新情況,向葉大勝做了匯報。

葉大勝與徐樂山共同感覺到,應該先不動聲色地拿到那張銀行卡,先搞清楚銀行卡持有人的身份再說。免得打草驚蛇。

第二天上午,安思源坐在徐樂山的辦公室裏,正在這時,吳強走進了徐樂山的辦公室,將那張銀行卡交給了徐樂山。

徐樂山拿出了一張李誌華的照片,遞給吳強。徐樂山問道:“那天早晨你在出租車上,看到的兩個客人,有沒有這個人?”

吳強對著照片看了又看,才說道:“我是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沒怎麽看清楚他們具體長得什麽樣,一路上,他們一直都在說話。我也和我的朋友胡亂聊著。他們下車的時候,我還是看到了他們的長相,我感覺那個長得白白淨淨的人,好像就是這個人,但也不敢說會不會認錯。”

徐樂山接過照片,改變了話題,問道:“你的那位司機朋友,姓什麽?”

“姓程,叫程新波。”

“怎麽才能找到他?”

“你們還想找他?”吳強吃驚地問道。

徐樂山馬上反問道:“怎麽不可以嗎?”

“我沒說不可以,問題是你們已經找不到他了,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徐樂山更加不解:“怎麽這麽幾天的工夫,他就不在人世了?”

“幹我們這一行的,為了掙幾個錢,有的時候,都是冒著生命危險的。他究竟是因為什麽死的,我也不清楚,反正他是在出租車裏被人用繩子勒死的。後來被人發現了。”

徐樂山有些震驚。

吳強繼續說道“他的遺體火化那天,不光我自己,我們不少開出租車的哥們都開著車去了火葬場。在火葬場的大院裏,我們還一起鳴笛表示哀悼。我也沒怎麽和他的家屬接觸,他老婆當天沒去,他家裏的其他人我根本就不認識。”

“他老婆為什麽沒去?”

“瘋了。什麽都不知道了。生活都不能自理。”

“是因為她老公死了的事?”

“肯定是因為這個。沒有了我的這個朋友,她怎麽生活下去。”

“那天我們一起去的幾十個出租車司機,每個人都掏了一百元錢交給了他的親人,算是盡了我們一點兒心意。別的,我們根本幫不了什麽忙。”

“他的人緣這麽好,光出租車司機就去了那麽多?”徐樂山問道。

“也不是,幹我們這一行的,平時免不了會遇到麻煩,遇到麻煩時,隻要一招呼,大家就都來了,誰都幫助過誰。我們平時的收入都是有數的,把一百元錢給了他的家屬,那天我們幾乎就等於白幹了。好了,不和你說這些了,說給你聽,你也不可能理解我們。我們不是一個層麵上的人。”

聽到這裏,徐樂山沒有再說什麽。

幾分鍾之後,吳強膽怯地問道:“我的事會怎麽處理?”

徐樂山猶豫了片刻,才慢慢地說道:“你的事,我不能光聽你說,還得調查清楚後再說。至於怎麽處理,那還需要看看你怎麽配合我們的工作。”

“好好好,你們需要我做什麽,我都可以做。那沒有什麽問題。”

“你能帶我們去程新波家裏看一看嗎?”

“去他家?”吳強吃驚地問道。

“是去他家,你帶我們去。”

“他家我是能找到,可剛才已經說過,他老婆瘋了,什麽事都不知道了。”

徐樂山用銳利的目光盯著吳強,說道:“我想去看看她不行嗎?”

吳強笑了笑,說道:“行行行,你們什麽時候去?我帶你去。”

“馬上就走。”說完,徐樂山站了起來,走出了辦公室。

安思源也跟著走了出去。

幾分鍾後,徐樂山又重新走進來,王剛也跟著走了進來。他對吳強說道:“走吧,現在就去。”

吳強的出租車開得很快,不到半個小時的工夫,他們就找到了程新波的家。

程新波的家比吳強的家好不了多少。他家住的是走廊設在外邊的二層小樓,走廊上到處都堆滿了雜物。吳強走在前邊,上了二樓,吳強敲開了房門,開門的是一個中年男人。那個男人有些吃驚地問道:“你們找誰?”

吳強先開口說道:“我是程新波的朋友,也是開出租車的。這是我的兩個在檢察院工作的朋友,他們想到家裏看一看。”

“想來看誰?”

“想來看看程新波的老婆。”吳強有些粗魯地說道。

徐樂山把話接了過來:“我們想來了解一點兒情況。不知道你是他們家的什麽人?我們可以進去看看嗎?”

“我是程新波的小舅子。”那個中年男人沒有再多說什麽,很不情願地讓出一條道,把徐樂山他們讓進了屋裏。

房間裏顯得雜亂無章。一個女人圍著被,呆呆地坐在**,看上去,她並不是瘋瘋顛顛的樣子。可她並沒有與來人打招呼。

中年男人說道:“這是我姐姐。她瘋了幾天,現在好了一些。”

徐樂山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

中年男人指著眼前的幾處可以坐的地方,讓他們坐下。

中年男人說道:“我姐夫突然走了,對我姐姐的打擊是致命的,她沒有任何思想準備。他們有一對雙胞胎孩子,往後怎麽活下去?連想都不敢想。我們現在說這些,她現在聽不太明白,如果能聽明白,對她又是一種刺激。”

徐樂山向中年男人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他起身向門外走去。其他人都跟著走了出來。

站在走廊上的樓梯口處,徐樂山停住腳步,對送出門來的中年男人問道:“你知道你姐夫是怎麽死的嗎?”

“聽說是遇到打劫的了。那都是出租車司機們議論的。我覺得並不一定是那樣。有人殺了他,卻沒有把車劫走。”

“他們憑什麽這樣議論?”

“他出事之前,好像和別的出租車司機通過話,有人知道他的車上還坐著人,那個人要去哪裏。他們就是根據這些情況判斷的。”

“哪一天的事?”

“七號那天的事。那天下午五點多鍾,他還打了一個電話給我姐姐,說是臨時攬到了一個大活,是要去柳溪鎮。可能會很晚才能回來。這是我姐姐沒瘋之前告訴我的。可自從他打過那個電話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回來。”

徐樂山雙手抱著前胸,想了想,沒有再說什麽。

中年男人還是主動地說道:“不知道案子什麽時候才能破。”

“是誰在辦這個案子?”徐樂山是明知故問。

“聽說是市刑警大隊。”

徐樂山直接返回了檢察院,他急於見到葉大勝。可葉大勝並不在檢察院。他給葉大勝打了個電話,他說他會趕回檢察院。徐樂山決定在辦公室裏等著他回來。

他打開抽屜,拿出了吳強交給他的那張銀行卡,反複思量著。白天經曆的事情,在他的腦子裏不斷地浮現出來。

他去程新波家裏之前,已經知道他的妻子瘋了。可他還是想通過她的口中把這張銀行卡是屬於程新波的這種可能性排除掉。盡管他知道程新波使用銀行卡的可能性不大。當到了那裏時,他沒有辦法再多問什麽。可在他的心裏又畫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程新波的死會不會有什麽問題?他出事的時間正好是他給電視台打電話的第二天。這是純粹的偶然,還是另有其它原因?

已經過了晚上六點,葉大勝還是沒有回來。

正在這時,徐樂山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以為是葉大勝打來的。他迅速接通了手機,可電話那邊傳來的卻不是他的聲音,而是他的一個大學同學打來的,那個同學叫高開心,他在這座城市的一家律師事務所工作,是一名很活躍的律師。他在電話中說道:“你怎麽還不到啊,我們都在這裏等著你呢。”

徐樂山這才想起來,他們是約好了的,今天晚上有個聚會,他已經把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他馬上說道:“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把這件事給忘了。我馬上就到,馬上就到。”

寒暄之後,他掛斷手機。他看了看表,快到六點半了,他起身走了出去。

十幾分鍾後,他就來到了一家裝飾講究的大酒店,走進了他們已經預約好的一個包間。進去之後,他和來人一一地打了招呼,他坐在已經給他留好的位置上。

聚會是由他的同學高開心張羅的。他把徐樂山介紹給了在場的朋友們。那些人,徐樂山大都不認識。酒杯很快就舉起了起來,一會兒工夫,酒精的作用,就讓宴席上的氣氛活躍起來。

這時,徐樂山才漸漸地明白,參加宴請人的雖然都是來自全市不同戰線,卻大都是高開心的漁友,是共同的愛好把他們聯係在一起的。坐在徐樂山旁邊的是市科協主席伍康,他與徐樂山幹了一杯。放下杯後,伍康說道:“徐處長不怎麽好釣魚?”

“沒有那種愛好。再說也沒有那麽多時間。”徐樂山說道。

“我們這幫人都是通過釣魚認識的,又都成了好朋友。還有你們的李檢察長。可惜他不能來了。”

“你和我們李檢察長認識?”

“已經認識好多年了。隻要天氣沒有什麽問題,隻要沒有事,他幾乎是每個雙休日都要去釣魚。他對釣魚的興趣可不比我們小。不信,你問問他,他是我們這些漁友協會的會長。”伍康指著高開心說道。

沒等高開心說話,徐樂山就先開口說道:“沒聽說你又混了個會長,你頭上會長的頭銜有幾個了吧?”

“都沒有用,都沒有用,都是鬧著玩的。”

“老兄,這幾年釣魚的水平應該有長足進步了吧?”徐樂山半開玩笑似地說道。

“要論水平,我們在坐的誰都不行,都不如你們李檢察長。他的水平最高。”

“我記得你的水平就很不一般呀,上大學的時候,你就獲得過釣魚比賽的冠軍。”

“你說的那是釣淡水魚。釣淡水魚和釣海水魚是完全不一樣的。釣海水魚還得是你們的李檢察長。”

“是嗎?我隻知道他對釣魚感興趣,可不知道他的水平怎麽樣。”

“這沒有什麽說的。他那個人的人品也不錯,真可惜這麽一個好人,轉眼說沒有就沒有了。”高開心說道。

伍康把話題接了過去,說道:“高律師,我就不明白了,李檢那天去釣魚,沒和我們去不要緊,以前也經常有這種事,隨機組合,租用一條船說走就走。可那天他為什麽要去那麽一個地方釣魚呢?我們可從來就沒有去那個地方釣過魚。那個地方能釣什麽魚呀,魚鉤下去,就會掛在爛礁石中,釣一天魚,還不夠換魚鉤的。”

“我也想過這件事,李檢怎麽會去那裏釣魚呢?遺體告別那天,我看他愛人那種悲傷的樣子,實在不能再問什麽。不知道他是和誰去的那裏?和他一起去的那個人,一定是一個二百五,根本就不懂什麽叫釣魚。”

徐樂山越聽越覺得有興趣,這是他今天晚上來參加這個聚會的額外收獲。他希望他們能繼續這個話題。

正在這時,徐樂山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以為這個電話一定會是葉大勝打來的,可接通之後,竟然還不是他的電話。電話那邊傳來了他妻子劉佳的聲音,說話的聲音中帶著焦急,她說道:“徐樂山,我正在外邊采訪,有緊急任務,你趕快回家。咱們小區的物業管理人員剛才打來電話,說是咱們家的暖氣爆了,水從樓下流到了一樓。你快點兒回去,看看怎麽辦好。”

“好好好,我馬上就走。”

徐樂山掛斷電話之後,對在場的人說道:“對不起,我得先走了,有機會再聚。我家裏的暖氣爆了,已經是水漫金山,我得馬上回家去處理。”

出門之後,徐樂山就攔了一輛出租車,揚長而去。

坐在車上,他接到了葉大勝的電話。

“徐樂山,你在哪?我現在回到檢察院了。”

“對不起,葉檢。我現在回不去了,我家裏的暖氣爆裂了,家裏已經水漫金山。我正在往家裏趕呢,隻好明天去向你匯報了。”徐樂山一邊與葉大勝說話,一邊準備著出租車錢。

“看來,隻有明天了。這些事怎麽都趕到一起了呢,今天晚上,我確實走不了,我愛人的病情很重。好了,就這樣吧,明天再說。”

“葉檢,我今天晚上又了解到了一些情況,咱們明天一起談。”說完,他把手機掛斷了。

車很快就開到了他居住的小區裏。

下車後,他往自己的樓道門口快步走去。

正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一陣叫喊聲:“殺人了,殺人了。”

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從另外一個門洞裏跑了出來,他一邊喊一邊跑著,右手捂著自己的肚子,手指之間已透過了鮮血。在後邊有兩個年輕一點兒的男人正在追趕他,其中一個人手裏還拿著一把尖刀。他也同樣一邊跑,一邊叫喊著什麽。在他的後邊還跟著一個女孩兒,那個女孩兒還不時地喊著:“殺了他,殺了他……”

眼前出現的這一幕,在場的人是沒有思想準備的,徐樂山同樣是沒有一點兒思想準備的。

就在他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的時候,隻見跑在前麵的那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被腳底下的什麽東西絆了一下,他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後邊手持尖刀的那個男人迅速衝了上去。

那一刻,徐樂山並沒有多想,他一下子就撲了過去,一邊撲一邊喊道:“住手,你給我住手!”

那個持尖刀的男人下意識地停頓一下,就在這時,徐樂山的兩隻手死死地握住了他持刀的手,同時,用右膝蓋狠狠地頂在了那個男人的**,隻見那個人叫了一聲,下意識地扔掉了手中的尖刀,兩手捂住了自己被頂住的部位。

後邊跟上來的他的同夥,看到這種情景,還想往前靠。

徐樂山趁中年男人還蹲在地上的刹那,用另外一隻手,把他的一隻胳膊反剪了過來。他同時用右手拿著尖刀,指著他的同夥說道:“你給我老實點兒,不然我會要了你的命。”

另外那個男人看到徐樂山這般勇猛,一時沒敢靠前。在他身後的那個女孩兒,看到了這種情景,便撒腿跑開了。就在她跑開的刹那,她的形象已經留在徐樂山的記憶裏。

另外一個男人,隨後也跑掉了。

在場的人撥打了110,警車很快趕到了。

徐樂山把那個手持尖刀的男人交給了才趕來的警察。他把手機號碼留給了他們。

那個被刺傷的男人,也被送進了警車。

當徐樂山走進樓道口時,他才知道暖氣爆裂的遠不止他一家,全樓一共有二三十家的暖氣都爆裂了。

他家暖氣爆裂的地方還不斷地往外湧著熱水。

第十四

這些天來,葉大勝忙極了。

那天晚上,他從醫院裏抽時間回到了檢察院,沒能見到徐樂山,便很快就回到了醫院。

葉大勝對張若梅是嗬護的。不管他怎麽忙,平時,他都會盡力去照顧好她。他覺得她從小就是生活在那種生活條件比自己優越的環境裏,和自己是不一樣的。她在生活中,是應該得到很好地嗬護的。

葉大勝一推門走進病房,張若梅就感覺到有人走了進來。她睜開眼睛看了看,見是葉大勝,便問道:“你怎麽又回來了,不是說院裏有急事嗎?”

“去了,有些晚了,徐樂山已經走了。”

“是讓我給耽誤了?”

“沒事,明天再說吧。”

張若梅的身體不算太好,她是屬於弱不禁風的那種身材,看上去,顯得纖細,機敏而又精靈。隻要和她一接觸,就會讓人感覺到,她是人見人愛的那種女人。尤其是她的溫文爾雅會給人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張若梅出身於一個知識分子家庭。早年家庭優越的條件,養成了她勇於奮鬥,善於享樂的性格。早在若幹年前,她就出國深造過。她是在國內讀了大學之後,才去國外讀書的。她是在美國的加裏福尼亞洲的一所大學裏,學的戲劇理論專業。

當年她出國深造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過學成之後,是回國還是不回國。可當她臨近畢業的時候,她才慢慢地感覺到,她所學的專業,在美國根本就無用武之地。於是,她便決定返回祖國。

當她回到國內的時候,環顧左右,這時,她才發現她昔日的同學和朋友都已經早有懷抱。那一刻,她才想到,她應該找一個人嫁了。

她與葉大勝認識的時候,葉大勝更是早已過了三十幾歲。

他們相識時,不無浪漫。

那年,葉大勝去北京參加檢察院係統工作會議,當乘坐飛機返回東海時,在機場正好遇到了張若梅。她是趁著剛剛回國不久,還沒有參加工作的機會,走出去轉了轉。她利用在國外留學時,打工所積累下的積蓄,去了九寨溝,還有雲南的麗江等地玩了一圈之後,途經北京返回東海。她隨身帶著的東西實在太多,除了托運的行李之外,還是讓她有些難為情。正在這時,葉大勝看到了她,他的手上除了提著一個手提包之外,再就什麽也沒有。他主動地與站在他身邊的她打了招呼。她對他並沒有什麽戒心,根本就沒有多說什麽,就默許葉大勝幫著她把兩個包提到了飛機上。等著坐到座位上時,她才發現,他的座位就在自己的身邊。

像是天生的緣分,這正好給他們倆提供了一路上閑聊的機會。

兩三個小時的航程,讓他們倆海闊天空地聊著。沒有主題的聊天,讓他們彼此都多出了許多對人生的感悟和感慨。分手的時候,不知道是誰提議要彼此留下一個聯係電話,就這樣,他們就再也沒有中斷聯係。

他們認識沒有多久,就結婚了。

如今,張若梅的父母已經跟著她的弟弟早就移居到了國外。

葉大勝不是這座城市的原住民,他的家在另外一個省的偏僻農村。全家隻有他一個人通過讀大學走進了城市。他是他全家和所有親屬們的驕傲。

他們婚後是幸福的,隻是他們好長時間也沒有孩子。

張若梅算是“海歸”派,那個時候,“海歸”還是很讓人高看一眼的,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總會因為自己是“海歸”而迎來異樣的目光。每當遇到這種時候,都會讓她高興一陣子。可她足足找了半年的工作,都沒有找到她認為合適的職業。那一刻,她有些灰心。於是,便靜了下來,她在家裏開始了文學創作。她還真是有點兒真才實學,半年多的工夫,她就寫出了一部四十萬字的長篇小說。當時出書已經開始興自己花錢買書號了,那是自己花錢出書的一種方式。她根本就不屑於那樣做,她走的是一種純粹的市場之路。也就是說你出版社覺得能夠掙錢,你就出版,否則,就不必出版。

幾個月之後,小說終於發表了。可她拿到的稿費僅有幾千元。盡管那是當時一個普通勞動者幾個月的工資,可她還是感覺像是受到了一種嘲弄。

後來,她去了市文聯的專職創作室。成了專職作家,算是有了一份工資。

幾年之後,他們才有一個孩子,就是現在的這個女兒。

此刻,張若梅雖然已經脫離了危險,可還是不能小看。葉大勝是了解這種病的,他知道這種病的厲害。幾年前,檢察院的一個家屬,就是因為一天晚上喝了許多酒,算是暴飲暴食,當他感覺到不舒服被送到醫院時,就被診斷為急性胰腺炎。最後導致胰腺壞死,送了命。

照顧張若梅的這位護工,同時照顧幾個病人。葉大勝告訴她,今天晚上可以放她的假了。護工離開之後,葉大勝就坐在了張若梅的病床邊,她的手腕上還掛著輸液針頭。葉大勝不時地抬頭看看輸液瓶裏還有多少藥液。

張若梅說道:“我睡不著,現在的感覺還好,你到那張**睡一會兒吧,明天還有事呢。等吊瓶掛完了之後,我叫你。”

“沒有睡意。”葉大勝說道。

張若梅看到葉大勝確實沒有瞌睡的意思,便和他聊了起來:“你說我怎麽就會得了這種病呢?在這之前,我從來就沒有感覺到胰腺有什麽毛病呀。”

“你這是撿回來一條命,這種病如果是急性發作,是會有生命危險的。即使出院之後,你也需要注意,不能再那樣拚命了。”

“倒也沒拚命,就是太上火了。這年頭,就是錢好用,別的什麽都不好用。”張若梅說道。

葉大勝笑了笑,說道:“這不像你說的話呀?你不是說權力也好用嗎?”

“權力在你的手裏是沒有什麽用處的。你是不會想著老婆孩子怎樣才能過得好一點兒,舒服一些的。”張若梅的話透著抱怨。

“我也知道,權力在我的手中,沒有產生過什麽經濟效益。這些年,辛苦你了。過得好一點兒,固然是好事。像你這樣拚命,把身體拚成這個樣子,幾萬元的醫療費都花進去了,也不一定值得。”

“我也不想這樣,可有什麽辦法。如果沒有我,就隻等著你,那日子還不知道過成什麽樣子呢?”

“過成什麽樣子?是住的不行,還是吃的不行?”葉大勝半開玩笑似地說道。

張若梅把頭扭到了相反的方向,過了一會兒,才把頭轉了過來,說道:“你還好意思說,你說你一年就那點兒錢,比起吃不上穿不上的來,確實是好多了。你是個公務員,還是個檢察長,能和那些人比嗎?可比起那些敢作敢為的人來,你就那點兒有限的收入,不是太寒酸了嗎?如果指著你,我是能住上越層的房子,還是能想去哪就去哪?像你這種做官法,就算是白做了。”

葉大勝笑嘻嘻地半開玩笑似地應付著:“不是有你嗎?”

“可不幸虧有了我,不然你還不知道會寒酸成什麽樣子呢?”

“前幾天,有過報道,最高法院的一個副院長最近被‘雙規’了,他的官做得算是夠大的了,可轉眼之間就完了。你覺得那樣有什麽意思嗎?”

“你和我說這些是什麽意思?你以為我希望你像他那樣做?我才不希望你那樣呢。我就是覺得你這個官做得也算是不小了,可是我是一點兒光也沾不上。”張若梅堅持著自己的看法。

“你的那些事,我也得能幫上忙啊。”

“如果你能多少為我想一想,我還至於為一個幾十集的電視劇劇本,上那麽大的火嗎?”

“張若梅,你想說什麽我知道。做人總是要有底線的。就像你這次有病,就很能說明問題。投資方讓你給他親戚加戲,你答應了,可你加到了一定的程度,他還要讓你繼續按照他的意思去改動時,你就接受不了了。這正說明你是想賺錢,可還是需要有底線的。不然,你就按照他的意思辦不就完了嗎?還管他讓你怎麽改呢?”說到這裏,葉大勝停頓了一下,他認真地看了看張若梅,他覺得她似乎聽得非常認真。他便接著說道:“我也是一樣,我得有底線,就先不說什麽道德底線,至少也得有職業底線,我不知道這樣說準不準確。反正上次那個劇本的事,我覺得不能做。他是在要挾我,我要真按照他的意思做了,我覺得我會有一種被賣了的感覺。”

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張若梅的一個電視劇本已經被東海市的一家大公司看好。他們決定投資拍攝這部電視劇。

也正是在這時,一個人找到張若梅,那是一個可能會被判處死刑的案件,最終將由東海市中級法院審理。案件將由葉大勝所在的市檢察院代表國家提起公訴。當事人的叔叔,正是要投資拍攝張若梅那個電視劇本的公司的董事長。他通過別人向張若梅提出,要讓她老公想辦法在提起公訴時,以判處有期徒刑提起公訴。這件事被葉大勝當場拒絕了。

他明確表示:“這是兩回事,提起公訴時,應該提請法院判多少年,那和他投不投資拍攝這部電視劇,沒有任何關係,實在是風馬牛不相及。”

此話傳過去沒有幾天,對方就決定放棄投資。

張若梅一直沒有忘記這件事。

一想到這些,張若梅就常常會感覺到不愉快。此刻,她不再想繼續討論這個話題。她說道:“孩子一個人在家跟著小保姆還行嗎?”

“我看還行,不行也沒有辦法。就將就幾天吧。”

“上次那件事出現之後,我還是不放心孩子,也不放心你。這也是我著急上火的一方麵原因。”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孩子能不能暫時送到哪裏去呆一段時間。”葉大勝說道。

“真虧你能想得出來。再說往哪送?還能送外地去?在東海,我們什麽親戚也沒有,能有什麽辦法?過幾天我就會出院,出院後就讓他呆在家裏吧。”張若梅說道。

這一夜,整個病房裏雖然隻有他們夫妻倆人,可葉大勝睡的覺並不多。

第二天上午還不到八點,葉大勝就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一個小時後,徐樂山來了。他家裏的事情還遠沒有搞利索,他是急於來院裏向葉大勝匯報的。當他走進葉大勝辦公室的時候,葉大勝正在接電話,隻聽葉大勝說道:“我根本就去不了。你們聚吧,以後有機會再說。”

對方好像還在說著什麽,葉大勝還是堅持說道:“我去不了,真的去不了。不光是工作太忙,我愛人正在醫院住院,沒有人照顧根本就不行。”

對方好像還是不依不饒,隻聽到葉大勝又接著說道:“就這樣,先不說了。隻能這樣辦了。”

他放下電話後,看到徐樂山已經坐在他的對麵,便問道:“進展得怎樣?”

“我還沒有最後落實吳強撿到的那張銀行卡,是不是出租車司機程新波的。是他的可能性不大,如果這一點能得到證實,我看我們隻要查到那張銀行卡的主人,問題就好辦多了。”

“也不一定那麽簡單。怎麽才能夠證明那張銀行卡的主人就一定是那天和李檢同時坐出租車的人丟的呢?”葉大勝說道。

“看來,還有遺漏的地方,那個吳強很可能沒有把實話全說出來。他有可能知道那個銀行卡是誰掉的。也就是說他很可能看到了是誰把卡掉在了出租車上。不然,他為什麽說他是在他的朋友下車去方便時,撿到的那張卡?”徐樂山分析道。

“即使他說出來眼看著是誰丟的那張卡,你也得費很大氣力才能找到那個卡的主人。先想辦法找到卡的主人再說吧。”葉大勝說道。

葉大勝一大早接到的那個電話,是他的一個大學同學打來的。這個電話已經打過不止一次了。那是約他去參加同學聚會的。

這天下午,他又接到了電話,電話還是那個叫李欣的同學打來的。

到了晚上六點多鍾,葉大勝走出辦公大樓,他不得不去參加他的大學同學的這次聚會,他顯然是不想去的。尤其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他就更是沒有心思前往。可人家多次找過他,而且因為他的時間問題,已經更改過了幾次聚會的時間。他也感覺到這次實在不能推辭了。離開辦公室之前,他先給他愛人張若梅打了個電話,了解了當天她的病情,病情與前一天的情況差不了多少。他告訴張若梅晚上單位有些事情需要處理,晚些時候他會去醫院看她。

半個小時之後,葉大勝走進了一家裝修考究的大酒店。門口早就有人在那裏等著他了。

在一個大餐廳裏,擺放著一張大餐桌,周圍已經坐滿了人。給葉大勝留著的位置,顯然是經過考慮的。他被安排在了別人都認為最尊貴的位置上。

葉大勝剛剛坐下,就有一個坐在他對麵的女同學問道:“葉檢,離了嗎?”

大家一陣哄堂大笑,葉大勝還沒有怎麽反應過來,顯得有些尷尬。他最初的反應是以為別人可能聽到了他的什麽傳言,可聽大家這麽一笑,便馬上明白了她隻是在開玩笑而已。可他總還得應付幾句才對,便馬上笑著說道:“正在辦理,正在辦理。”

大家又是一陣大笑。

剛剛靜了下來,民政局副局長曲勝軍說道:“你要知道,早就有人惦記著你了,離了之後,可別忘了發個告示。你可是鑽石王老五啊。”

“是嗎?還有這等好事?”葉大勝還是半開玩笑似地說道。

曲勝軍接著說道:“你還不知道啊?你可苦了何曉曉了,這不讓她白想了這麽多年嗎?”

大家又是一陣大笑。何曉曉就是那個問葉大勝離了沒有的女同學。此刻,她有些受不了了,她的拳頭不停地落在了曲勝軍的肩上。她一邊打一邊說:“就你聰明,你什麽都知道。我叫你什麽都知道。”

這時候,李欣走了進來,說道:“大家再等一會,還有一個人沒到,他正在路上,馬上就到。”

大家仿佛沒聽到他說什麽,也沒有誰理會他。

葉大勝接著說道:“曲勝軍也真該打,都做了這麽多年的民政局副局長,竟然還這麽不體察民情。人家何曉曉在學校的時候就整天抱著大李不放,哪有功夫去惦記著我呀。”

“我說葉檢,你以為我不了解情況啊,你真像是剛下船的。你是看到她整天抱著大李不放,我是早就看到她躺在大李的懷裏了。”曲勝軍說道。

“好了,好了,什麽大李大李的,不要再提他了。”何曉曉厲聲說道。

葉大勝並不明白是怎麽回事,還是想調解一下氣氛,特意說道:“大李他怎麽沒來?他惹你生氣了?”

坐在何曉曉旁邊的另一個女同學,向他示意了一下,意思是不讓他再問下去。

何曉曉早就看到了這情景,大聲說道:“離了。”

她這一說,反倒讓大家又一次笑了起來。

笑聲沒有了,曲勝軍對何曉曉說道:“對不起啊,我根本就不知道你離了。離就離了嘛,離了是值得祝賀的,離了就又多了一次再尋找的機會。再找一個不就完了嘛。每天到我們民政局去登記離婚的,比結婚的人多多了。”

坐在葉大勝身邊的一個叫丁海洋的男同學插上話:“你這個民政局長確實是不稱職,自己的老同學離了婚都不知道。那可是你應該你管的事啊。”

“我能管得了嗎?這年頭凡是要去離婚的,你什麽都不用問,根本就用不著調解。你直接給辦理手續就完了。在坐的誰要是離婚辦理手續排長隊,你找我,我肯定會幫忙,保證會幫你從速辦理。”曲勝軍說道。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有幾個女同學的眼角都笑出了眼淚。

曲勝軍還是覺得餘興未盡,又接著說道:“這樣吧,我建議搞一個現場調查,免得下一次聚會時,再有人抱怨我不了解民情。還沒有離的請舉一下手。”

大家又是笑得前仰後合,真有幾個人舉起了手。葉大勝並沒有舉,他也在那裏哈哈哈地笑著。

曲勝軍指著葉大勝問道:“我說葉檢,你真離了?”

葉大勝這才感覺到,自己的那隻手還沒有舉起來。此刻,他才慢慢地把手舉到了耳邊。

曲勝軍對著坐在旁邊的何曉曉說道:“曉曉,完了,葉大勝還沒離,趕快想別的辦法吧。就別惦記著他了。”

聽到這裏,何曉曉撲哧一聲笑了。

正在這時,李欣走了進來,他身後跟著一個男人,李欣指著他,說道:“這麽多年沒見麵了,他的變化最大,誰能認出他來?”

在場的人真沒有人能馬上說出他的名字。停頓了一會兒,曲勝軍站了起來,把手慢慢地伸向那個離他不遠的中年男人,說道:“袁大為,我沒說錯吧?”

袁大為應付道:“沒說錯,沒說錯。”

“走到大街上還真認不出來你。怎麽樣?離了嗎?”曲勝軍又開玩笑似地說道。

袁大為反應得極快,馬上回應道:“離了,離了,都已經離過三回了。下個月結婚,你們可都要去捧場啊。”

大家不知道是真是假,依然都在笑著。

袁大為以為大家不相信他的話,便解釋道:“不相信?真的,下個月哥們結婚,都去捧捧場。”

還沒有喝酒,氣氛幾乎達到了**。沒有誰想到應該開宴了。

李欣舉起了酒杯,大家都跟著站了起來,酒桌前恢複了平靜,李欣說道:“這麽多年了,我這個當年的係學生會主席依然沒有忘記自己的責任,可苦於找不到大家,應該說召集不齊大家,這才讓我們這麽多年沒見麵。看到大家見麵時,這麽高興的樣子,我想深情地說一句:離了嗎?”

大家聽到李欣前邊的一段話,本以為他是認真的,可沒想到他又來了這麽一句,大家幾乎是又都笑了起來,有的甚至是把手中端著的酒杯裏的酒都溢到了外邊。

李欣接著說道:“來,讓我們為了今天的聚會,為了人生的快樂,幹杯。”

大家都坐了下來,袁大為還沒坐穩,便說道:“說得對,為了人生的快樂,我現在是不求天長地久,隻求天天擁有。人嘛,就應該這樣活著。”

酒桌上沒有了笑聲。大家開始互相敬著酒,分別聊了起來。

正常的程序結束之後,大家都互相問起了這些年來各自的情況。葉大勝幾乎成了人們最為矚目的目標,不斷地有人向他提問,他儼然成了一個被采訪的對象。被問到的內容當然也包括他的愛人、孩子,還有家庭其它方麵的情況。盡管他不怎麽習慣用這種方式與他們交流,可他並沒有太多的反感,因為在這些同學當中,他是目前為止地位最高,級別最大的領導。

不到二十個人的聚會,卻占有了一百幾十平方米的空間。喝得差不多的人,不時地伴隨音樂的聲響,捉對跳起舞來。他們抱在一起,有的緊緊地擁抱著,說是最喜歡跳的就是晃二。

已經有不少人都已經喝得醉意有加,情緒顯得亢奮起來。曲勝軍是他們這些同學當中最愛開玩笑的一個。此刻,依然顯示出了他的優勢,他對那對跳晃二的男女說道:“看到你們倆的現在,我就想到了你們當年在大學校園裏的情景,你們應該是一對才對。”

女的說道:“是嗎?”

曲勝軍說道:“多少同學都這樣說過。”

“他那時根本就不搭理我。”女的說道。

“我想搭理你,那時候,你心裏有我嗎?”

“怎麽沒有,一直都有。”女的說道。

“何以證明?”

“你想怎麽證明?隨時都可以證明。”女的說道。

“隨時都可以證明?”男的有些吃驚地問道。

“是啊,隨時。”

“現在行嗎?”

“當然行,隻要你有這個膽,我沒有什麽不行的。”

“我有什麽膽不膽的。隻要你有膽,我就沒有什麽問題。”

聽到這裏,女的擺脫了跳舞的姿勢,拉起男的就往包間內的衛生間裏走去。男的半推半就地真的跟著走了進去。

在場的人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一直坐在那裏的葉大勝也跟著笑著,有時笑得有點兒勉強。

他同樣是需要這種精神上的放鬆的,可是此刻,他的心裏升騰起了一種感覺,一種對不應該發生在他的這個年齡段,不應該發生在他的這個層次的人們中間的這種故事的難以述說的感覺……

那是一種心靈的荒蕪,那是一種精神的墮落。

曲勝軍也沒有放過葉大勝,吵鬧之中,他說道:“葉檢,我們今天聚會,還少了一個人。”

葉大勝一本正經地問道:“少誰?”

“應該把李曉涵請來。”

“對對對,應該把她請來。我怎麽會把她給忘了呢?”李欣跟著說道。

葉大勝說道:“為什麽要請她?”

“她是我們那些老師當中唯一一個和我們年齡一樣大小的人。當年她和我們走得最近,根本就分出誰是老師,誰是學生。我們自己組織的所有活動,她幾乎都來參加。唱校園歌曲,組織學生舞會。”李欣說道。

曲勝軍接著說道:“那都是因為我們沾了葉大勝的光。”

葉大勝有些坐不住了,便說道:“你這是哪跟哪呀?”

“本來嘛,如果當年她不出國,你們之間肯定是會有結果的。我沒說錯吧?”曲勝軍說道。

“隨你怎麽想吧。”

曲勝軍說道:“如果早一點兒提起這件事,我們還真有條件找到她。不過……”

“不過什麽?”李欣問道。

“她家裏最近遇到了點兒事。”曲勝軍說道。

葉大勝向曲勝軍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

曲勝軍沒有再說什麽。

葉大勝的臉上有了一絲變化,不過在場的人,沒有誰注意到這一點。

緊接著,他站了起來,說道:“諸位,對不起了,我得先告辭了,我愛人還在醫院裏。必須早走一會兒。”

何曉曉半開玩笑似地說道:“管她呢,反正不是快離了嗎?”

葉大勝不太自然地笑了笑,拱了一下手,與大家告別。

曲勝軍主動站了起來,說道:“我代表大家送送葉檢。”

葉大勝連忙阻止曲勝軍往外走:“不用不用。我們以後可以再聚嘛,還會經常有機會見麵的。”

說到這裏,葉大勝和大家擺了擺手,往外走去,曲勝軍還是跟了出來,走到走廊上,他一邊走一邊接著說道:“下次再聚的時候,一定把李曉涵帶來。”

聽到這裏,葉大勝的心裏頓時感覺到不是很舒服。他沒有馬上做出反應,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不冷不熱地說道:“你這話讓我聽起來,怎麽這麽別扭呀?她來不來與我有什麽關係?再說,什麽叫把她帶來?”

“啊,你真是多心,你是不希望我用‘帶來’這個詞,那不很簡單,就把她請來。”

葉大勝沒有再說什麽。

他直接回到了醫院。走到醫院門口的時候,正好與辦公室主任薑遠誌打了個照麵。葉大勝感覺到很奇怪,馬上問道:“這麽晚了,你怎麽跑到醫院來了?”

“李檢的愛人住院了。”薑遠誌說道。

“她怎麽了?”葉大勝著急地問道。

“煤氣中毒。”

“煤氣中毒?怎麽可能會煤氣中毒呢?怎麽發生的?”

“她家門口的煤氣管道被施工隊碰斷了,一個民工白天也沒放聲,就用土埋了埋,結果晚上順著管道進到了樓內的住戶家。”

“那怎麽會被發現呢?”

“她家住五樓,二樓和三樓先發現的。二樓有一家的老兩口可能不行了,是他兒子往家裏打電話時,沒有人接聽,他們覺得不對勁,老人從來就沒有睡那麽早的時候,於是,便趕到了那裏,這才發現出了問題。後來他們報了110和120,這樣,才讓樓上的幾家鄰居幸免於難。”

“這麽說是有人通知了咱們檢察院?”

“鄰居們知道她愛人是檢察院的,所以110指揮中心就直接設法找到了我。我來時,李檢的愛人已經在醫院裏了。”薑遠誌說道。

“她現在已經清醒了,看來沒有什麽危險,但是必須在這裏住院觀察一兩天。葉檢,你如果需要去看看她,我陪著你去。她就住在二樓。”

葉大勝根本沒有猶豫,馬上說道:“走,領我去看看她。”

薑遠誌走在前邊,葉大勝跟在後邊,沒過幾分鍾,他們就一前一後走進了李曉涵的病房。李曉涵是清醒的。她看到了葉大勝和薑遠誌走了進來,馬上想坐起來。葉大勝一邊擺手,一邊說道:“別起來,別起來。”

“你怎麽來了?”李曉涵問道。

葉大勝根本就沒有回答李曉涵的問話,而是主動問道:“怎麽搞的,還會遇到這種事?”

“或許這叫禍不單行,就讓我趕上了。”

“想哪去了?禍不單行昨夜行,已經過去了。看起來你沒有什麽大事,觀察觀察就會好了。”葉大勝爽快地說道。

“是沒有什麽事,明天差不多就能出院,還勞你大駕來看看我。”

“不是不是,我不是特意來的。是在醫院門口看到了薑主任,是他告訴我的。我順便來看看你。”

“順便?”

“你來醫院幹什麽?”

“張若梅住在這裏,就在四樓。”

“她怎麽了?”

“在這裏住院,急性胰腺炎。已經住一段時間了。”葉大勝說道。

“怎麽會得這種病?”

“誰知道呢,好在現在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你是不是還沒去她那裏?”

“馬上就去。你好好休息吧。有什麽事你就打電話。”說完,葉大勝就準備往外走。

李曉涵“唉”了一聲,她想喊住葉大勝,可又看了看周圍,仿佛是想到身邊別的床位還有病人,便沒有說什麽。

“有什麽事?”

李曉涵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道:“那件事有進展了嗎?”

葉大勝同樣猶豫了一下,說道:“有什麽情況,我會告訴你的。”

這天晚上,葉大勝還是在醫院裏度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