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傍晚,葉大勝接到了一個電話,當他接通電話後,才發現那個人竟然是曲勝軍。葉大勝既有些興奮,又感覺到有些突然。
曲勝軍客氣地問道:“葉檢啊,還是那麽忙嗎?“
“還行,還行。老同學,是不是有什麽事啊?”
“早就說要和你單獨坐一坐,就是沒找到合適的時間,你看今天晚上怎麽樣?”曲勝軍說道。
“今天晚上?”葉大勝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就咱倆嗎?”
“就咱倆,就咱倆。”
曲勝軍已經多次和葉大勝說過要在一起再坐一坐,隻是從來就沒有認真地確定過時間,葉大勝正是基於這一考慮,並沒有再說什麽,就答應了曲勝軍晚上赴約。
到了六點多鍾,葉大勝走進了一家酒店的一個小包間。曲勝軍已經在那裏等著他了。
曲勝軍站了起來,與葉大勝熱情地握了握手。接著,就把一個菜譜遞到了葉大勝跟前,葉大勝說道:“這個還是你內行。就由你來吧。”
曲勝軍並沒有過分客氣,自己很快就把酒菜點完了。
葉大勝端起茶杯,一邊喝茶,一邊說道:“老同學啊,今天找我來不會是真有什麽事吧?”
“主要還是想和你聚一聚,又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單獨在一起喝過酒了。”
“那我們今天晚上就好好喝一喝。”
沒過多久,曲勝軍點的酒菜就已經上齊了。
曲勝軍親自為葉大勝倒滿了酒,兩個人舉起酒杯,在曲勝軍的建議下,分別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後,曲勝軍一邊倒酒,一邊說道:“聽說你早就知道李曉涵病了?”
“我是早就知道她了。”
“我去看過她,怕是已經活不了多久了。”
“我早就去看過她,還不止一次。剛剛確診是這種病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是聽誰說的?”葉大勝說道。
“我是聽你們薑主任說的。”
“噢,你和薑遠誌經常來往?”
“也不算經常,有時間通個電話什麽的。我們認識已經有幾年了。他很年輕,但我們也很能合得來。”曲勝軍像是漫不經心似地說道。
曲勝軍又一次舉起了酒杯,說道:“葉檢,我們再喝一杯,這一杯酒算是對李曉涵早日康複的祝福。”
葉大勝楞了一下,但也並沒有在意什麽。就應付了一下,一口喝了進去。
其實,葉大勝就是想把話題重新引導到李曉涵的身上來。
這杯酒同樣也提醒了葉大勝,葉大勝慢慢地從隨身攜帶的包裏,拿出了兩萬元錢,遞到了葉大勝跟前,說道:“這是你去醫院時,帶給李曉涵的兩萬元錢。我們檢察院的米佳經常去醫院看她,有一天,她又一次去看她時,李曉涵讓她把這些錢帶給了我,讓我還給你。”
聽到這裏,曲勝軍的臉上突然紅了起來,他的心裏顯得不是滋味。過了片刻,他才說道:“這是幹什麽?我沒有別的意思,這麽多年沒見過麵了。聽說她病了,就是想去看看她,我總不能空手去吧?她怎麽還能讓你還給我呢?”
說著,曲勝軍又把錢推到了葉大勝跟前。
葉大勝又推了回去。
“是你給帶回來的,還得由你帶回去。”曲勝軍說道。
“你就免了吧。你也不是不知道她這個人,錢對於她來說,並不是最重要的。如果她是一個把錢看得很重的人,當初她就不應該回來。眼下,她要錢就更沒有什麽必要了,除了用於治療,還有什麽別的用途嗎?”
曲勝軍想了想,說道:“說得也對。那天,我去看李曉涵時,心裏還真不是個滋味,真沒有想到,她會病成這個樣子,她還這麽年輕,真讓人心痛。站在她麵前,我怎麽也無法把她與當年在我心目中的那個形象,聯係在一起。”
“那是自然的。”
“說實話,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她了,她還是停留在我多年前的記憶裏,如果我知道她現在是這個樣子,我可能不會去看她。”曲勝軍坦率地說道。
葉大勝馬上說道:“噢,那你去看她,是為了她?還是為了你自己?”
“說不好,也許是為了她,也許是為了我。”
“你還是應該像剛才那樣說實話。”葉大勝說道。
“也許真是為了我自己。”
“那你為什麽還要送這麽多錢給她?”
曲勝軍笑了笑,說道“就這點兒錢,對於我來說,並不算什麽。隻是她李曉涵太把這當回事了。”曲勝軍說道。
“你還會去看她嗎?”
“不想去了。”曲勝軍馬上答道。
“在大學時,你在她身上是下了不少功夫的。”葉大勝直言不諱地說道。
“如果沒有你的存在,她有可能會嫁給我。”
“是嗎?這麽說你一直就是這樣認為的?”葉大勝問道。
“那時候,我是係學生會主席,你是班長……”
沒有等曲勝軍說完,葉大勝就把話接了過來:“你想說你的影響比我大,聲望也比我高,是吧?”
曲勝軍沒有馬上回答。
葉大勝又接著說道:“你還想說她應該愛你,而不是我?”
“那時候,我所做出的努力,確實並不比你少。”
葉大勝想了想,才說道:“這種事,你以為隻是努力的事嗎?你以為當初因為你努力過,她就應該嫁給你,那不是太貶低她的人格了嗎?”
“後來,當你已經另有懷抱時,我還有過機會。如果不是你在其中起了作用,也許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曲勝軍不時地舉起酒杯,一邊一個人喝酒,一邊說道。
“老同學,我不知道你說的機會是指什麽?那時候,你不已經同樣也另有懷抱了嗎?”
“我和你不同,當她回到東海時,我正好結束了第一次婚姻。後來,是你讓她與李誌華認識了。”
“是有這回事。”葉大勝也舉起酒杯喝了一口,接著說道:“這麽說,你又認為是我從中作梗?”
曲勝軍沒有回答。
葉大勝又接著說道:“看來,李曉涵在你的生命中是留下過痕跡的。既然今天我們提到了她,請恕我冒昧,我想問你,你真的愛過她嗎?”
“這個問題,差不多在二十年前,我就告訴過你。”曲勝軍馬上回答道。
“真正的愛,是無法從生命裏抹去的,不管你曾經是否得到過她。你對她是這種感覺嗎?”
“如果我永遠都不去醫院看她,她還會停留在我的記憶裏。”
“曲勝軍,我真應該謝謝你的坦白。”說到這裏,葉大勝主動舉起了酒杯,說道:“來,第三杯酒還沒有碰呢,為了我們今天彼此的坦誠,幹杯。”
放下杯後,曲勝軍說道:“你們兩個人曾經走進過感情深處。你還沒有告訴我,看到她今天這種情景,你還能把她的過去和今天聯係在一起嗎?”
葉大勝想了想,才說道:“至少,我不會像你那樣。”
“那我還想問你,你現在的心裏還裝著她嗎?”
葉大勝還是猶豫了一下,才說道:“現在這種情況下,提出這樣的問題,還有什麽意義嗎?”
曲勝軍說道:“我想知道。”
“那麽,我想問你,你去看她,甚至是就在上一次同學聚會的時候,主動地提出要把李曉涵找來,我也想知道,你是因為心裏還裝著她呢?還是有別的什麽目的?”葉大勝問道。
曲勝軍一陣冷笑之後,說道:“這個問題似乎問的有些尖銳,你想,即使是她沒有病,也早就是半老徐娘了,我還會有什麽目的?如果說心裏還裝著她的話,那是裝著年輕時的那個她。請原諒我的坦誠,我們相識二十幾年了,你可能還沒有真正地了解我。我非常希望看到她最後的結局。”
聽到這裏,葉大勝心跳速度馬上加快了。他問道:“你是想看到她現在這種結局?”
曲勝軍並沒有馬上回答葉大勝的問話,而是自己倒滿了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放下杯後,才慢慢地說道:“我得不到的東西,也決不希望別人得到。”
此刻,葉大勝感覺到坐在眼前的這個人,自己仿佛從來就不認識。他讓他感覺到是那樣地陌生,又是那樣地熟悉。他對愛的詮釋,是那樣地富於鮮明的時代特色……
葉大勝再也沒有與他就這個話題談下去的欲望,他主動說道:“我們都早已過了不惑之年,今天是兩個老男人談論一個老女人,實在沒有什麽意思。不再說她了。”說到這裏,葉大勝又一次舉起酒杯,並沒有與曲勝軍再碰杯,隻是說道:“來來來,喝酒,喝酒。”說著,就分別與曲勝軍喝了下去。
放下杯後,葉大勝問道:“今天找我來,就是想說說去醫院後的感覺?”
曲勝軍猶豫了一下,說道:“陳水朋是你拘起來的?”
葉大勝先是一楞,接著問道:“你和他也認識?”
“認識,關係還不錯。他的家屬找到了我,想讓我幫助疏通一下,我就想到了你。問題挺嚴重嗎?”曲勝軍直截了當地說道。
葉大勝根本就沒有想到曲勝軍會提起這件事來,他猶豫了片刻,便說道:“噢,他的家屬,哪個家屬?是那個陸小曼嗎?他們好像還沒有結婚吧?”
“葉檢,這年頭,咱們管他結婚沒結婚幹什麽?是陸小曼找的我。她急得直哭。”
“看來,你這是英雄救美呀。”葉大勝半開玩笑似地說道。
“葉檢,咱們不開玩笑了。聽說可能是因為一張銀行卡的事,問題是不是很嚴重?如果不是,能不能看在我這個老同學的麵上,高抬貴手呀。”
葉大勝也慢慢收起了笑容:“我不是在開玩笑。曲勝軍,你的這個老同學也不是什麽忙都能幫得上的呀。”
“除了那張銀行卡之外,還有別的事嗎?如果就是一張銀行卡的事,我覺得也算不了什麽大事。”
“他涉嫌重大犯罪,這一點是肯定的。你我都是學法律的,你想,如果不掌握一定證據,檢察院就會輕易地對他采取強製措施嗎?”葉大勝說道。
“葉檢,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都不容易。有時候,是需要互相照應的。況且這個人又是多年的市勞模,在司法係統出一個市勞模,並不容易,如果能通融一下,還是幫幫忙,就算是我這個老同學求你了。”曲勝軍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銀行卡,遞到了葉大勝跟前,接著說道:“這也是一張銀行卡,是我的名字,密碼是我們大學畢業那天的月份和日子,不足六位,後邊加零。這上邊有十萬元整,算是提前給你的酬勞。拜托了,老同學。”曲勝軍的態度顯得那樣地誠懇。
葉大勝不緊不慢地拿起了銀行卡,放回到曲勝軍跟前。他說道:“老同學啊,你也是想讓我因為銀行卡進去呀?”
他們推來讓去,幾個回合下來,葉大勝還是沒有收下那張銀行卡。
又過了半個小時,他們就離開了酒店,離開酒店時,他們彼此的心裏,仿佛對對方都多出了一份了解,同時,也多出了一份陌生。
這次會麵,葉大勝喝的酒確實不少,他說話時,都已經有些走樣。此刻,他才終於明白了曲勝軍約他到這裏來的真正用意。至於他與自己用了大量的時間談到李曉涵的事,那隻是他的心理扭曲罷了。葉大勝明白,李曉涵從來就沒有愛過他。盡管多少年前,他曾經一廂情願地對李曉涵展開過強大的心理攻勢,到頭來還隻是一廂情願而已。
又是一天下午,葉大勝接到了市政法委書記於明的電話,他告訴葉大勝馬上到政法委見他。
葉大勝已經在電話中感覺到於明的情緒與以往有很大的不同。他已經預感到問題已經出現了。當他走進於明辦公室時,於明正坐在辦公室桌前,低著頭看著什麽東西。他聽到有人敲門,緩慢地抬起頭來,看著葉大勝走到了他跟前。
葉大勝說道:“於書記,找我有急事吧?”
“坐吧。”於明不冷不熱地說道。
葉大勝坐到他的對麵。
“葉大勝,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為什麽找你來?”於明問道。
“不知道。”
“這麽大的事,你居然還不知道?今天上午,市委書記高風山去醫院看望陳水朋,居然被擋在了病房外麵。不管他的秘書怎麽解釋,法警最終都沒有讓高書記進去。我說你葉大勝做得是夠絕的了。”於明很生氣地說道。
“於書記,這個人涉嫌重大犯罪。我們已經掌握了部分證據,才對他采取的這種強製措施。”葉大勝說道。
“你是說於小朋的案子已經有了進展?”
“不僅僅是於小朋的案子,還涉及到其它問題。”
於明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即便是這樣,你們也應該看看時機才對。眼下,正趕上他受了傷,各路神仙都去看望慰問。你反倒把他拘了起來,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聽到這裏,葉大勝站了起來,嚴肅地說道:“於書記,你的這句話我不愛聽,他是明明有事,我們才對他采取了強製措施的。怎麽能說我們沒有事找事呢?”
於明一看葉大勝站了起來,便也來了氣。他氣哼哼地說道:“你葉大勝剛上任,急於要抓出一點成績來,這我都能理解,可是什麽事情都應該有個度。什麽事情都不能做得太份。過分了,你可能什麽事情都做不成,那就叫適得其反。”
葉大勝更是火冒三丈,他幾乎是厲聲說道:“於書記,你越說越不像話了,什麽叫太過分了?什麽叫應該有個度,你告訴我,怎麽做才算是合乎你說的那個度的標準?我們查處的這個案子,也是市領導多次做過指示的。我們也是依法查處,這與我是不是剛上任有什麽關係?”
“葉大勝,我從來就不反對你依法查處案件,我是說你必須考慮度的問題,尤其是對他這樣一個人,掌握好度的界線就顯得更加重要。”於明的態度同樣是強硬的。
“我就不明白了,尤其對他這個人就顯得更為重要?他這個人有什麽特殊的?難道就因為他是我們政法戰線連續三年的市勞模,就因為他是市刑警隊隊長,我們就必須考慮這考慮那嗎?那於小朋的死,誰去考慮?那李誌華的死,誰去考慮?”葉大勝沒有一點兒讓步的意思。
“李誌華的死,你是有責任的。”於明說道。
聽到這裏,葉大勝震驚了,他幾乎是吼著說道:“你說什麽?李誌華的死,我是有責任的?於書記,你告訴我,我對李誌華的死,需要承擔什麽責任?你告訴我,你必須告訴我。”
“你和李曉涵是什麽關係?你心裏比我更清楚。還用得著我多說嗎?”
聽到這裏,葉大勝不再吼了,他幾乎是平靜而頗有殺傷力地說道:“下作,我沒有想到你竟然會如此下作。 我以前隻聽說過你昏庸無能,可我竟然不知道你會下作到如此程度。”
葉大勝沒有等於明再做出什麽反應,就咣當一聲把門關上,走了出去。他急匆匆地向走廊的一頭走去。他一邊走,一邊淚如泉湧……
他強抑製著自己的情緒,坐進車裏,他坐在後排座上,雙眼緊閉,將身體向後邊靠去。他想哭,他想放聲痛哭,他感覺到了一種無法名狀的痛苦……
回到辦公室後,他首先想到的是馬上把徐樂山他們找來,他走到徐樂山的辦公室門前,辦公室的門是鎖著的。他又走到安思源的辦公室門前,發現他的辦公室的門也是鎖著的。
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裏,用座機撥通了徐樂山的手機,徐樂山沒有接聽。他又撥通了安思源的手機,手機響了半天,安思源才接通了電話。
葉大勝問道:“你現在在哪?”
“我正在醫院裏,徐樂山和米佳也都在這裏。李曉涵可能不行了。”
聽到這裏,葉大勝馬上說道:“好了好了,不要說了,我馬上過去。”
電話掛斷之後,葉大勝馬上朝醫院趕去。
到了醫院門口,葉大勝三步並作兩步地朝著病房奔去。當他走進病房的時候,他看到了病房裏除了徐樂山,安思源和米佳之外,薑遠誌也在那裏。
薑遠誌也是剛剛走進病房的。
幾個醫護人員還在現場監護著李曉涵病情的變化。
葉大勝站在床邊問站在他身邊的米佳:“一直昏迷著嗎?”
“不是。有時清醒,有時昏迷。”
“你們是什麽時候來的?”葉大勝繼續問道。
“我來得早。徐樂山和安思源來了有一個多小時了。是我打電話告訴他的。”米佳回答。
“你怎麽沒給我打電話?”
“打過,你根本就沒有接聽。”
葉大勝掏出手機看了看,那上麵確實有米佳手機的來電顯示,他明白了,那時,他正在於明書記的辦公室裏。
或許是葉大勝與米佳不大的說話聲音,影響了李曉涵,她慢慢地睜開眼睛,米佳說道:“葉檢,她醒了,她又醒了。”
這時,隻見李曉涵慢慢地轉動著自己的頭,順著米佳說話的方向看去,她朦朦朧朧地認出了站在米佳身邊的葉大勝,葉大勝看出了李曉涵正在注視著他,他馬上移動到床前,站在離李曉涵最近的地方。李曉涵非常費力地說道:“葉大勝,我我我……我不行了。謝謝你們的照顧。謝謝你們。”
她一邊說,一邊把手伸到了站在葉大勝身邊的米佳身邊,米佳馬上把手伸了過去,拉住了她的手。李曉涵又一次吃力地說道:“謝謝你……”
她的手依然拉著米佳的手,眼神又轉到葉大勝的臉上,她的身體開始不停地抖動著,她又一次吃力地說著什麽,葉大勝伏下身去,認真地聽著,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李曉涵斷斷續續地說道:“我害怕,我害怕,你你你……你抱抱我,抱抱我,好嗎?”
聽到這裏,葉大勝的眼淚立刻流了下來,他已經顧及不了在場的人會用什麽樣的目光審視他的行為,他馬上側過身子坐到了**,接著便伸手吃力地把李曉涵慢慢地橫著抱了起來,她的頭枕在了葉大勝的右臂上。她的兩眼認真地注視著葉大勝,葉大勝也同樣注視著她,他的眼淚大滴大滴地落在了李曉涵的臉上……
李曉涵眼角的淚水,無聲地向她自己的兩處太陽穴的方向緩慢地滑動,她的臉色比此前更加蒼白,她仿佛已經感覺到葉大勝的淚水已經滴到了她的臉上,向她的心裏進發,她輕輕地晃動著腦袋,嘴唇輕輕地抖動著,像是在說:“不哭,不哭……”
幾分鍾後,她的嘴唇不再抖動了,她的眼睛還是睜得大大的……
她的生命已經終結。
米佳失聲痛哭。
葉大勝的眼淚像是決堤的洪水,奔流而下,那一刻,他並沒哭出聲來……
葉大勝用左手在李曉涵的眼睛上抹了一下,她的雙眼這才閉上。
他把她慢慢地放在了病**,一個護士把一塊白床單蓋在了她的身上,葉大勝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深深地向她,向這個曾經在他的生命中留下過記憶的女人三鞠躬,做最後的告別。
在場的人,都在葉大勝的身後,以同樣的方式表達著對李曉涵的哀悼之情。
離開醫院之後,葉大勝又回到了檢察院,李曉涵的去世,對葉大勝心理產生了強烈衝擊,仿佛一下子衝淡了他與於明的激烈碰撞對他心理產生的影響。走進辦公室後,他的心情一直無法從醫院那種情景中逃離出來。
他回到檢察院的目的,就是想把徐樂山和安思源叫到自己的辦公室來,向他們通報一下,陳水朋被拘之後,社會方方麵麵對此所做出的反應,也好商量一下下一步的對策。
他剛要拿電話時,電話響了起來,他馬上接通了電話。電話是張若梅打過來的。
葉大勝問道:“有什麽事嗎?”
“沒有什麽事就不能打電話呀?”張若梅說道。
“我是說我正忙著呢。”
“我不管你忙不忙,今天晚上你必須早一點兒回來。”
“發生什麽事了?”
“沒發生什麽事,我就是要讓你早一點回來。”張若梅的情緒有幾分激動。
放下電話後,葉大勝真的不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已經明顯感覺到張若梅情緒的變化,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於是,他起身朝家裏奔去。
回到家時,張若梅正在客廳裏等著他。
葉大勝一進門,便馬上問道:“有什麽急事,非需要我早一點兒回來?”
張若梅沒有馬上回答。
葉大勝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又一次平靜地問道:“到底有什麽事?”
此刻,張若梅看到葉大勝回到家中,而且情緒平靜,她的情緒仿佛也得到了緩解。她說道:“你是不是還愛著李曉涵?”
張若梅的這句話一出口,就像一磅重錘,重重地砸在了葉大勝的心上。他什麽也沒有說,眼睛馬上潮濕了。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那天他與曲勝軍在一起時,曲勝軍曾經問過他這樣的問題。難道會是因為那天說的什麽話出了問題?
張若梅仿佛並沒有感覺到葉大勝此刻的情緒變化,她又一次問道:“我問你是,還是不是?”
葉大勝抑製著自己的情緒,說道:“你又聽到什麽了?”
“不管我聽到了什麽,我都想讓你親口告訴我是,還是不是?”
葉大勝的情緒漸漸地激動起來:“你想知道什麽?我是你的愛人,我們已經在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我不明白,為什麽別人說我點兒什麽,依然會在你的心中引起軒然大波?你用這樣的口氣質問我,你覺得合適嗎?”
“我就是想知道你的心裏到底是不是還裝著她?”
“張若梅,你不要太過分了。”葉大勝終於忍不住了,他的眼淚奪眶而出,他繼續說道:“我現在就是告訴你,我愛她或者不愛,還有什麽意義嗎?她已經去世了,剛剛去世了。”
張若梅一下子抬起頭,楞楞地注視著葉大勝。過了一會兒,她問道:“你說什麽,她去世了?”
葉大勝沒有回答。
她又一次問道:“是真的嗎?”
“是真的。就是一兩個小時之前的事。”
“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得了癌症,**癌。”
“我怎麽從來就沒有聽你說過?”
葉大勝又沉默了。
“怎麽又不說話了?”
“說什麽?你讓我說什麽?我根本就沒有想告訴你。我根本就沒想在你麵前涉及到關於她的話題。”
“是因為上次她住院時,你去看過她那件事?”
“是,從那以後,我不想再人為地製造什麽麻煩。”葉大勝說道。
此刻,葉大勝的情緒糟糕到了極點。
他不知道是因為張若梅的這番發難,還是因為李曉涵的離去,或者是因為與於明的那場明火執仗般的爭吵,而讓他如此難受。他得不出一個明確而又輪廓清晰的結論。他一個人走進了書房,在那裏靜靜地呆著,一直呆到了下半夜,才最後走進了臥室。
第二天清晨,張若梅終於告訴他,那是因為有人打電話和她又一次提起了李曉涵與葉大勝的關係,才讓她如此認真。
而那個電話,她始終都沒能打進去。當她接完電話之後,那個手機就已經關機。
是誰又一次掀起了這場不大的風波呢?在他的腦子裏已經鎖定了一個人,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他的老同學曲勝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