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饒佩兒的愉悅感很快就被台下觀眾席上的一個人給打破了。
畫家祁峰冷冷地問:“釋夢的理論我也聽說過一些,但你僅憑葛凡的夢是民國夢,就說葛凡當年身處這個舞台,舞台上上演的還是民國話劇,這實在太過牽強了吧?”
饒佩兒再次回頭像冉斯年求助,冉斯年做了個讓她安心的手勢,說道:“的確,這樣說的確有些牽強,實際上讓我聯想到話劇院的是葛凡夢裏的另一個關鍵因素。大家可以回想一下,夢中的葛凡,也就是他自以為的前世,姓什麽,他的家族姓什麽。”
範驍馬上搶答一般地響亮回答:“姓周!”
冉斯年點頭,“沒錯,姓周。為什麽是姓周,而不是趙錢孫李呢?因為這個周的姓氏不是葛凡的潛意識加工出來的,而是現實中的原型部分。正是這個周的姓氏,還有民國的背景提醒了我,讓我做了一個夢。我的夢裏,身處自己的房間,也就是室內的時候,透過窗子便可以看到外麵風雨雷電交加,當我步入葛凡勾畫過的庭院的圖片中時,便天氣晴好。正是我的這個夢讓我想到了——話劇!”
饒佩兒興奮地說道:“原來如此,室內、風雨雷電交加、姓周、民國時代,這些元素組合起來,不正是話劇經典劇——雷雨嗎?所以你才想到了話劇院?”
冉斯年點點頭,“是的,我想到了話劇院,也就是葛凡當年目擊凶案的地方,正是話劇院。”
“凶案?什麽凶案?”莊墨函舉手問道。
範驍便把冉斯年之前的釋夢理論給大家講述了一遍。聽過之後,觀眾席第一排的所有人全都唏噓不已,誰都沒想到,一個民國背景兩小無猜的浪漫夢境,原來是現實中曾經目擊凶案的反映。當然,這些人也都沒有完全相信這種說法,畢竟這隻是釋夢,沒有充分的依據和證據。
饒佩兒開動腦筋,繼續思考,“如果33年前葛凡目擊凶案的地點是話劇院的話,那麽當年的案發地點就一定是在話劇院的後台。夢裏的葛凡和小蝶一路逃跑,跑過了亭台樓閣,跑了一會兒才到了那個滿是紅色楓葉的庭院的。”
範驍補充說:“沒錯,在成年人看來,話劇院不過是個劇院,可在七八歲的孩子眼裏,這裏就是個偌大的迷宮。當年的葛凡和小蝶一定也是跑了很久,才到了後台的某個地方。”
柯帥也學著莊墨函一樣,舉手發言:“可是,葛凡和小蝶是怎麽進入話劇院的呢?他們怎麽可能出入自由,在話劇院的前台後台隨便亂跑?”
範驍得意地笑笑,“當然可以,因為葛凡是跟著他的家長進來話劇院的。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他可以在話劇院的前台後台出入自由,最有可能的就是,他的家長就是話劇院的工作人員。所以我才調查了葛凡母親的職業,結果正如我所料,葛凡的母親葛豔,當年就是話劇演員,她失蹤時間的前後,他們劇團正好就在這間鬆江話劇院表演,現在看來,當年他們上演的劇目一定就是雷雨!”
冉斯年絲毫不在意範驍搶了他的結論和功勞,反而很滿意範驍這樣說,他補充道:“葛豔就是在那個時間段失蹤的,聯係起當年在話劇院葛凡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目睹了一起命案的經曆,可以推測,當年的死者就是葛豔。隻不過當年的凶手很完美地處理了屍體,除了葛凡和小蝶以及凶手本人,根本沒人知道葛豔死於話劇院的後台。當年的葛凡和小蝶還是個孩子,他們也根本不知道自己都看見了什麽,因為踩到了血跡,跑起來比較費力,他倆幹脆脫了鞋子,隻留下了幾個血腳印,凶手在清理現場的時候也清理了那幾個小小的血腳印。”
“沒錯,當年殺死葛豔的凶手就是那個瘦高的男人,那個家丁!而這個凶手,也同樣出現在了葛凡的第二個夢裏。在第二個夢裏,在夜晚的學校裏追逐葛凡和小蝶的那個‘老師’,就是當年的‘家丁’,他去學校是為了在時隔七八年後殺人滅口,殺死當年目擊他殺人的證人!”饒佩兒複述之前冉斯年的理論,並且說得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柯帥再次發言,“不對吧?如果真的像你們說的,當年的瘦高凶手想要殺人滅口,他為什麽不在葛凡和小蝶目擊凶案的時候直接殺了他們倆?而是要等到兩個孩子都十幾歲了才動手?”
饒佩兒白了柯帥一眼,“虧你還是偵探呢,凶手並不是個窮凶極惡的殺人狂,當初他殺死葛豔可能純屬意外,他當時的凶器就是葛凡夢中家丁手中的掃帚,也就是說當時的凶器是個狀似掃帚一樣的物件,用那麽大型的凶器很有可能是在爭執過程中誤殺了葛豔。誤殺之後,凶手已經夠慌亂了,這個時候跑來兩個小孩,而且根本沒有看出現場死了人,凶手當時如果強行控製兩個孩子,弄出聲響引來了別人就前功盡棄了,畢竟孩子這種生物是很難把控的,一個不小心哭鬧起來,就等於是個擴音器,還不如賭一把,不要打草驚蛇,放走兩個孩子,專心收拾現場。”
“結果這個凶手的運氣還不錯,兩個孩子並沒有把當初目擊到的情景當回事,他順利地收拾好現場,把葛豔的屍體運了出去。而當年的勘驗技術畢竟有限,警方也沒有懷疑葛豔在話劇院被害,警察走訪了葛豔的姐姐姐夫,葛豔的姐姐姐夫都認定了葛豔這個單身母親是丟下了葛凡這個拖油瓶遠走高飛了,於是警方的調查也就這樣不了了之。”範驍調閱過葛豔失蹤案件的資料,當初警方的無能也的確讓他這個小警察羞愧汗顏。
饒佩兒漸入佳境,繼續解釋:“又過了七八年,葛凡和小蝶漸漸長大,凶手擔心他們倆懂事之後回想起當年的情景,會對他造成威脅,於是再次動了殺人滅口的心思。隻不過,在學校那一次,他的殺人行動失敗了。”
柯帥又一次舉手提問:“美女偵探,那麽葛凡的第三個夢怎麽解釋?第三個夢也是當年那個凶手追殺葛凡和小蝶的影射嗎?”
“當然不是,”饒佩兒仰著下巴,自信滿滿地說,“第三個夢其實跟當年葛豔的命案沒有直接的關係,它隻是在表現葛凡的內心世界。”
瞿子衝看到冉斯年的眉頭抖動了一下,細心的他反應過來,恐怕這一點饒佩兒是說錯了。
饒佩兒卻繼續侃侃而談,“第三個夢正是重現葛凡與丁怡的婚禮,現實中葛凡的婚禮上自然是沒有什麽女人殉情而死,可小蝶在葛凡的心裏卻是死去了,而且是因葛凡的背叛而死。沒錯,小蝶正是葛凡潛意識裏深愛的女孩,而葛凡卻與丁怡這個‘門當戶對’的女人結婚,背叛了小蝶,背叛了愛情。這個夢體現了葛凡自責的心情,責怪自己的懦弱,責怪自己受命運的操縱。夢裏說的來世、下輩子,都是葛凡給自己的暗示,暗示自己今生就是他該兌現諾言的時候,是他該努力掙脫婚姻的牢籠,勇敢追尋小蝶和愛情的時候。就是因為葛凡頻繁地做這第三個夢,不斷接受潛意識的暗示,他才終於下定了決心,拋棄家庭,尋找小蝶。”
饒佩兒說完,稍顯得意地回頭笑著看了一眼冉斯年。她的自信來自於她對冉斯年的信任,因為前陣子,冉斯年說過“在葛凡看來,小蝶已經死在了那場婚禮上”,隻不過冉斯年也隻說了這麽一句,可饒佩兒自認為她聽懂了冉斯年的弦外之音,她的這番推理正是冉斯年的所想。
就在饒佩兒和範驍推理案情的過程中,技術隊的警員們已經逐個提取了觀眾席上幾個涉案人員的指紋,開始現場與凶器燭台上的那半個指紋做比對。這會兒,正當饒佩兒和範驍交換眼神,彼此分享擔任主角,代替冉斯年出風頭的喜悅的時候,技術隊的一名警員走到瞿子衝身旁對他耳語了幾句。
瞿子衝臉色一變,馬上用緊張的目光瞧向冉斯年。
冉斯年卻雲淡風輕地笑笑,“我知道,瞿隊,沒有一個人的指紋跟凶器上的那半枚指紋吻合對吧?這點我早就預料到了,因為殺害葛凡的真凶,包括當年殺害葛豔的真凶,現在其實並不在場。”
瞿子衝眯著眼,眼神掃過台下那一排人,尤其是還有他好不容易才找來的祁峰,麵子上有些掛不住,冷冷地問冉斯年:“斯年,你到底什麽意思?”
冉斯年笑而不答,又衝饒佩兒輕輕吐出兩個字,“年齡。”
饒佩兒馬上參透了冉斯年的提示,說道:“沒錯,在場的幾個涉案人員之一就算有可能是殺害葛凡的真凶,也絕對不可能是33年前殺害葛豔的真凶,因為在坐的幾位,最年長的就是祁峰祁先生,可33年前,他也不過是七八歲的孩童,剩下的幾位中,沈夢丹和莊墨函兩位33年前還未出生。所以說你們幾位都不可能是當年的真凶,當然也就沒有必要為了掩藏當年的命案而對葛凡和小蝶這兩個目擊證人下手。”
“什麽意思?既然我們不可能是當年和現在的真凶,又為什麽把我們找來這裏?”柯帥不滿地翻了個白眼,不客氣地說。
範驍靈光一閃,瞬間明白了冉斯年的意思,興奮地叫道:“因為你們之中有真凶的幫凶!這個幫凶就是為了替33年前那個真凶掩藏罪行,所以才會對葛凡這個開始覺醒的目擊者下毒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