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盛保持沉默,局促不安,看得出,他是想要賭一把,賭警方並不能夠憑借著胡超臉上的淤青就辨認出是誰打的。或者他在賭警方一時半會找不到胡超,等他們找到胡超的時候,胡超臉上的淤青已經淡化或者幹脆消失。總之,胡大盛的心虛根本掩藏不住,這讓冉斯年和瞿子衝都進一步認定,這個父親在撒謊,有關於不在場證明,還有現場留有胡超血跡的原因,他都在撒謊,他想要包庇自己的兒子。
“胡大盛,你知道有包庇罪這種罪吧?”瞿子衝低低地問,“你應該清楚,我們警方和法官都不可能聽取你的一家之言,我們講求的是證據,你想要救你的兒子,用錯了方法了!”
冉斯年心念一動,瞿子衝又在暗示胡大盛了,恐怕在回來的車上,瞿子衝就已經趁範驍不在場的時候跟他暗示過,要想讓胡超無罪,他就必須要跟瞿子衝做這筆交易,要想要救胡超,僅憑胡大盛撒謊是沒用的,重要的是證據,想要改變證據,還得靠他瞿子衝。
冉斯年不知道當時胡大盛是如何表現的,不過看現在的情形,估計在回來的路上,麵對瞿子衝的暗示,胡大盛沒有接招,不到最後一步,估計他也不會接招。所以可以想見,瞿子衝接下來的努力方向就是想盡一切辦法去證明胡超就是凶手,至少要給胡大盛一定的壓力,把胡大盛逼到絕路,不得不靠瞿子衝來挽救自己的兒子。
冉斯年知道,接下來自己要做的就是還原真相,不管胡超是不是真凶,他都得把真凶繩之以法。但是冉斯年也知道自己更加期盼胡超不是凶手,他隻是被陷害而已,這樣一來,胡超這個可憐的孩子不至於在監獄度過餘生,他也不會成為瞿子衝的利用工具和交易的籌碼。
眼看胡大盛一張糾結為難的臉,瞿子衝乘勝追擊,“你如果現在不把胡超的所在告訴我們,這也沒關係,我這就發出通緝令。隻要胡超還在鬆江市或者周邊縣市,不出三天,就能把他緝捕歸案,緝捕的過程裏,他難免要吃一些苦頭的。而且性質也不一樣了,警方會認定他畏罪潛逃。”
胡大盛眉頭擰成一個結,幾次欲開口,最後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冉斯年覺得不妙,因為胡大盛的這副模樣更加顯得胡超可疑了,胡大盛所謂的不在場證明很可能是撒謊。難道胡超真的是凶手?
“我還是那句話,我兒子不可能殺人,”胡大盛下定決心似的,突然自信地說,“你們應該去查那個暴發戶,就是包養欒霞的那個男人,他也有殺人動機不是嗎?”
“如果那個爆發戶是凶手,為什麽要在你家殺人?”瞿子衝不屑地問。
“因為他想要把罪名嫁禍到我兒子身上啊!”胡大盛理所應當似的說。
瞿子衝冷冰冰地說:“我們什麽時候調查什麽人還輪不到你來管,你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吧,到底是想要落得個包庇罪的罪行還是供出胡超的所在,用正當途徑幫他洗清嫌疑,你自己選。但不管怎麽選,你還是必須要提供DNA,讓我們跟案發現場的血跡做比對。”
冉斯年乖乖跟在瞿子衝身後出了審訊室。他想,瞿子衝如此明顯的暗示,而且是在他麵前好不避諱地暗示胡大盛,說明瞿子衝絲毫沒有懷疑到自己知道範驍的秘密,沒有懷疑到自己也跟他一樣懷疑胡大盛就是持有他罪證的關鍵人物。冉斯年目前還算安全,沒有引起瞿子衝的懷疑和戒備,這點讓他安心。
“瞿隊,有關那個暴發戶,”冉斯年急於知道另一個嫌疑人的狀況,“你們查到了什麽嗎?”
“暴發戶名叫袁慶豐,45歲,剛剛離婚,在鬆江市經營一家物流公司,算是有些錢,不過離婚分割財產的時候,這個夫妻店物流公司全都給了他的前妻。我已經讓鄧磊去把他帶來問話了,待會兒應該就會到。”
冉斯年看了看表,已經是下班時間,看來這次瞿子衝為了這個案子真的是不遺餘力了。隻不過,冉斯年猜得到,瞿子衝這次是想要快點排除袁慶豐的嫌疑,把嫌疑人隻鎖定到胡超一個人身上。就算袁慶豐有嫌疑,或者是真凶,這次都算他運氣好,趕上了瞿子衝這個案件負責人,參與到了瞿子衝和胡大盛之間的暗戰之中。不過,冉斯年可是不會允許真凶因為這個契機而逍遙法外的。
瞿子衝的辦公室裏,瞿子衝讓冉斯年和饒佩兒坐在沙發上,他問冉斯年:“斯年,如果根據你之前對胡超夢的分析,他很有可能有暴力傾向,並且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欒霞,對吧?”
冉斯年點頭,雖然很不想順著瞿子衝的思路說,但是又必須要說實話,“沒錯,胡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潛意識裏對欒霞的恨和暴力傾向,甚至是對死亡的傾向,所以他的潛意識才會製造出假象,夢裏實施暴力導致死亡的是一個黑影,而且是從牆上走下來的黑影,這個黑影暗示的很可能就是胡超自己投射在牆上的影子,暗示的就是他自己。為了讓他對欒霞的謀殺看起來不那麽突兀,他的潛意識又製造了一些鋪墊,先是殺死了一隻貓和一條狗。而現實中,胡超也真的按照夢裏的指示行事,用盤碗的碎片給流浪貓開膛破肚,用毒包子毒死藏獒。而且,胡超因為潛意識的逃避,選擇性地忘卻了他殺貓狗的片段,他是真的認定貓和狗並不是他殺的,他也是真的認定自己的夢有預示未來的特異功能。”
饒佩兒補充道:“沒錯,斯年說過,這是因為胡超的潛意識裏也期望自己是與眾不同的,是擁有特異功能的,所以才會如此篤定他的夢能夠預示未來,要是他自己不那麽篤定的話,也不會來找斯年。現在看來,他之所以希望自己與眾不同,恐怕是為了留住女友欒霞吧,畢竟欒霞向他提出了分手,而胡超並不想分手。”
瞿子衝若有所思地說:“也就是說,我們如果找到了胡超,他也一定會矢口否認殺人,哪怕是使用測謊的手段都沒法檢測出他在撒謊,因為他的潛意識已經成功騙過了他的意識,他認定了自己沒有殺人。”
冉斯年歎了口氣,瞿子衝這是一步步在給自己鋪路啊,還沒找到胡超,就已經為胡超找到了否認罪行的理由,可恨的是,瞿子衝的這套理論還是他給的。但冉斯年現在不想否定瞿子衝,以免引起他的懷疑,他還是應該向以往一樣,對自己的理論持有自信才對,盡管這一次他覺得事有蹊蹺,直覺告訴他,真凶並不是胡超。
“沒錯,這個胡超目前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他一定還做了第三個所謂的預示夢,夢裏牆上走下來的黑影勒死了欒霞。當然,這一點,隻有等找到了胡超,我再跟他確認了。”冉斯年把自己的心思掩飾得滴水不漏,還是以往那個自信的釋夢神探,對自己的釋夢分析理論深信不疑。
瞿子衝對此非常滿意。
讓梁媛帶了三份外賣,三個人在會議室裏一邊吃簡單的晚餐一邊等待袁慶豐的到來。
晚上八點,鄧磊帶來了一臉惶恐的袁慶豐。
審訊室裏,瞿子衝平靜地問袁慶豐:“周二晚上十點至十二點之間,你在什麽地方,有什麽人能夠證明?”
袁慶豐卻答非所問,“不是我殺的,欒霞真的不是我殺的啊!沒錯,我是恨她,恨她恨到恨不得殺了她,但是,但是我根本沒膽量殺人啊,我頂多也就是,也就是,打了她……”
“回答我的問題,”瞿子衝有些不耐煩,像是想馬上確認袁慶豐有不在場證明,然後趕緊打發了他一樣,“周二晚間十點至十二點之間!”
袁慶豐一臉苦相,雙肩下垂,有氣沒力地說:“我一個人在江邊喝酒,因為不想讓人看見我一個大男人一邊哭一邊喝悶酒,我特意找了個沒人也沒有路燈的地方。我從晚上十點半開始,一直在那裏呆到了天亮,喝醉了,我就睡在江邊的長椅上了。”
冉斯年有些得意,因為瞿子衝顯然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袁慶豐竟然沒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這就意味著袁慶豐也是嫌疑人之一。
“說說你跟欒霞的關係吧?你說你打了她,這是怎麽回事?”冉斯年問。
袁慶豐使勁兒撓了撓頭,“我打她是有原因的……”
“胡說八道,有什麽原因也不能打人,何況你是個大男人,欒霞是個十七歲的女孩!”瞿子衝變得嚴厲。
袁慶豐一副被冤枉的委屈樣,看樣子他是急需傾吐,被憋壞了,“警官,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欒霞剛滿17歲啊,事實上,她17歲的生日還是我給她慶祝的呢,隻不過,隻不過當時我以為,以為我慶祝的是她20歲的生日!我以為我終於等到了她滿20歲,到了法定結婚的年齡,我是想跟她結婚的啊!我甚至,甚至……”
瞿子衝冷冷地說:“甚至為了跟欒霞結婚,拋棄了你的前妻,淨身出戶,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