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高斯一撇決定家訪

在沒有弄清楚丁革革究竟是因為自己終於打開了孤獨性格的閘門而變得終日與同學形影不離,還是真的在戀愛之前,於頫是決不會輕易去直擊這些敏感話題的。那段日子,他隻是將更多的時間用在和學生的談話交流之中。比方,下課了,他不立即回辦公室,而是利用那課間十分鍾呆在教室裏與學生聊天,聊著聊著,就說起了笑話,就說了那個專愛在學生作業本上批“不通”二字的老師,說學生將那批有“不通”的作業帶回家讓家長看,家長不看,提筆就在“不通”旁題了首打油詩,說“老師動輒批不通,正是不通來求通,通者不往通處引,究竟誰通誰不通?”的笑話。當學生要他繼續說下去時,他又變了招,說是要變魔術,說變魔術要一塊手帕,不經意間就繞到丁革革身上。盡管丁革革那時仍然不苟言笑,但她還是很快就將桌肚裏那塊折成小老鼠的花手帕抖展開,遞給了於老師……

一天下午上課前,於頫照例是早早來到班上,與朱金翠、楊木蘭和丁革革在一起玩撲克,玩著玩著,自然又借題發揮說些合作、默契、什麽是樂趣之類的話題……就在這時,常青雲同學慌慌張張跑來把他拉出了教室,在一個避靜處把應老師已去丁革革家家訪的事說了!

這確實是出乎於頫的意料,就急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常青雲緊盯著班主任那眼鏡後麵的眼睛,說:“應老師昨天找我談話,談過後,他就說今天要去丁革革家。聽了他的話,我心裏一直不安,今天我就一直注意著應老師的行動,果然剛才見他到街上去了,那一定是去丁革革家的!於老師,要是丁革革家長知道了,那會把丁革革打死的!”常青雲見於老師隻是一個勁地推點眼鏡而 “嗯嗯”著一直不說話,就更加焦急,幾近哭著說:“於老師,我和丁革革同學除了做了那事,其它真的就什麽也沒做!”

於頫皺了皺眉頭,說:“這應老師是怎麽啦?不是說得好好的……”想到這是在學生麵前,又把話忍住,隻是用手摸了摸常青雲那頭漂亮的長發,安慰道:“放心,老師會保護丁革革的,當然也包括你!”

鄉裏的老師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家訪的。

在家訪方麵,鄉裏的老師很羨慕城裏的老師。據說城裏的老師很少到學生家去家訪。學生出了問題,老師帶個紙條或是一個電話,通知家長按規定時間到學校去,去了就被放在冷冰冰的教室裏,班主任儼然是傳道士高高坐在講桌前道貌岸然地繃著臉說:“這一段時間,我們班的學習成績普遍下降了,特別是好多學生的家庭作業交上來,大多都是做錯了,你們做家長的晚上幹什麽去了,就顧了抱頭睡覺?連自己子女的學習也不管啦?他們的作業做錯了你們也不教一教啊?柯瑞龍!”家長們以為老師是喊“瞌睡蟲”,正想笑,見講台上的班主任那嚴肅的臉色,就嚇得抿住了嘴。“柯瑞龍學生的家長來了沒有?你是怎麽在家教子女的?你兒子把‘** ’的倒數寫成了這樣!”就用指頭在空中劃了個倒睡著的“ **”,而後說:“這、你都沒發現?這是做家長對待子女學習的態度嗎?啊?”那個叫柯瑞龍學生的家長就也如他的兒子般顫顫驚驚地站起來接受訓話……所以,城裏的學生家長有個順口溜.叫“不怕子女吵,不怕子女鬧,就怕學校通知到”!參加這樣的家長會,家長比“**”期間上台挨批鬥還要難受!

鄉下的老師就沒有那個權力。好不容易籌辦一次家長會,—個班級能來到半數的家長,就算是看得起你這班的老師和班主任了。班主任、授課老師盡管一律采取“多表揚,少批評”的工作方法,好不容易繞到某某學生成績不佳請家長在家多督促子女看書學習而少讓孩子瘋玩的話題,家長當場就反駁,說:“操!我要是有時間管他,還花錢送他到學校來幹嗎?”這是說的輕的。還有些家長說話就更噎人:“操的!我花錢送孩子到學校來,不就是要你們老師把他教育好!我兒子成績不好,你找我?我還正要找你老師算帳呢!我每學期的錢就是白交給你們啦?”

鄉下學校的家長會不好開,下鄉登門家訪也難受。遇上通情達理的家庭,老師還能撈杯茶水喝,遇著不講情理的,連板凳也不讓沾邊,更不用說喝茶水了。一天家訪下來,空著肚子趕回學校,那是常有的事。更有甚者,一些家長看到老師下鄉家訪,遠遠就指戳著背脊梁說:“瞧,他們又來了。不來不行呀。學生不念書,他們到哪裏去拿工資……”

鄉下的老師怕家訪。可去可不去的,就偷著賴著不去;實在偷不了賴不掉的,就將幾次合並成—次,去前就在小店裏買些餅幹什麽的帶上,免得路上餓肚子。

應立釗這次家訪純是他和妻子喬小嬌倆人自找的!

當那天晚上應立釗回家把於頫不同意立即去家訪的話說過之後,喬小嬌立刻驚訝著高叫起來,說:“啊?那兩個小東西都這樣了,還不去告訴家長?難道非等到他們抱娃娃上學了,你們才去通知他們家長?”

應立釗一邊幫著妻子收撿商架上商品,一邊說:“唏,我也是這麽說的,可於頫他總是說要保護學生隱私。叫我怎麽辦呢?”

喬小嬌說:“他不去,那你得去啊!”

應立釗說:“他正班主任都不去,我一個副班主任去幹什麽?這不是皇上不急太監急嗎?”

喬小嬌見店門已關閉,就狠狠在丈夫臉上掐了一下,說:“豬頭腦子!這一次,他皇上不急沒事,你這個太監不急還真不行哩!”

應立釗不解,一邊揉著臉上痛處,一邊問:“那為什麽?”

喬小嬌就坐在店裏翹著二郎腿,將錢箱放在腿上,邊理鈔票邊說:“你想,這半年多時間,為了女兒的學習,那丁‘黑頭’是相信你還是相信他於老師啊?”

應立釗實話實說:“原來是相信於老師的,但經過我的過細工作,現在當然是相信我嘍!”說著,又補上一句:“要不然他怎麽每次碰到我,都喊我到他家去坐坐哩!”

喬小嬌說:“這你就更得趕快去家訪!去把他女兒在學校的事告訴他們!”

應立釗大驚,說:“什麽?這事能告訴丁‘黑頭’?這不是找死嗎?”

喬小嬌將厚厚一迭鈔票塞給應立釗分類,一邊說:“你想,丁‘黑頭’他一家人都知道你對丁革革很關心,要是不把這事告訴他家,要是丁‘黑頭’日後知道了,那第一個要追究的是誰?是於老師嗎?”

應立釗不假思索地說:“當然是於老師嘍。因為他是正班主任嘛!”

喬小嬌又氣得用指頭在丈夫額頭上重重點了一下,說:“豬頭腦子!應該是你!是你!”罵過之後,又為丈夫分析道:“為什麽是你?因為他一家人都知道你平時最關心丁革革!現在丁革革談戀愛了,你事前一定知道,既知道,為什麽不告訴他家裏?”說到這裏,見丈夫嘴角歪斜,滿嘴“唏唏”流著涎水,知他著急起來,趁勢反問道:“難道這不是你的責任嗎?”

應立釗這才如夢初醒,撓頭咧嘴說:“唏,這、這、這……唏——”

就這樣,應立釗為了不被丁“黑頭”指責他對丁革革不負責任,決定前去家訪,把該說的話對丁“黑頭”說了。

要到丁書記家去家訪,在時間上是需要精心安排的。為不讓丁革革知道老師去找了她的家長,早上去不行,晚上去也不行,隻有安排在丁革革不在家或是正在學校上課,利用這個時間差避開丁革革才能去!但另一個矛盾又來了,丁革革家最能作主的是她老爸丁“黑頭”丁副書記,而丁副書記上午和下午吃過飯都要去上班,偏這種事既不能在路上也不能在辦公室交淡,而非定得在家裏交談不可!應立釗終於想出了辦法:提前一天,他就找丁副書記約定好時間,待中午丁革革上學後,他就到她家去家訪!

“對了,趁這次家訪,也好到丁書記家坐坐,多交流交流,這也叫感情投資嘛!” 在去丁書記家的路上,應立釗做著這樣精確地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