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千闌連忙俯身去探倒地之人的鼻息, 還沒碰上,但聽江暮道:“沒死,隻是沉睡了。”

“這是怎麽回事?”

“島主雖死, 但長明燭還在。”江暮緩聲道,“我加大了一下覆魂術的力量, 壓穩他們的神魂, 免得出意外, 其他人也一樣,等長明燭封印, 自會讓他們醒來。”

“哦。”許千闌點頭, 不知怎麽思量了一個問題,“覆魂術不是邪術嗎, 您怎麽也會……”

“術法哪有正邪,隻是看用在什麽地方, 用對了就為正,錯了就為邪。”

“是哦。”對方點頭,又道, “那長明燭……”

“它隻會在特定時刻出現。”江暮道,“取決於島主跟他交換的條件,島主滋養過它,而它還沒有獲得真正的挑燈簪,還是會依托這個條件而出現,我們盡快用這個條件把它引出來。”

他說這話的時候轉過了身,閉了閉眼, 消散眼中的緋紅, 那麽多修者沉睡後, 停止吸收靈氣, 這島上的靈氣更加清澈,往他這裏來的就更多。

他思索著這幾日印證的結果:“洞房花燭,鳳冠霞帔,有神魂的新娘。”

“所以,還需要這個條件才能引它出來?”許千闌往四周看看,“隻有你我二人了,這個好辦,我們來假扮。”

江暮頓了須臾,緩聲道:“他交換的最關鍵的條件,是情動時。”

身後人一時沒回話,江暮還以為他愣住了,剛要回頭,見許千闌已走了過來,十分認真地問:“這個要怎麽表現?”

“額……”他頭一次語塞,思量了半晌,“大抵也可以假扮。”

“好,到時候見機行事。”許千闌將他一拉,便要往後堂洞房去。

他甩開手,轉身:“死過人的房間,我不去。”

“那去哪兒?”

“回我們的住處。”

“也好。”許千闌在這喜堂裏走著,“但我得找嫁衣和紅蓋頭。”他還是去了後堂,沒去洞房,在一間存放了諸多衣物的房間,找到了一排嫁衣,那島主大抵計劃好了,如果三個分魂完不成,他就繼續分割,繼續成婚。

他連忙取下一件,嫁衣墜飾太多,抱在懷裏叮叮當當的,跑出來向江暮麵前一捧:“找到了找到了,都是新的,走,咱們回去。”

臨走時,他又順便扯了點紅綢。

一路走,一路皆是沉睡的人,回至樓舍,進屋後,將那紅綢在房門與床邊掛一掛,一個洞房就成了。

江暮站在桌邊,笑看著他忙活。

見那人掛好了紅綢,抖落開嫁衣,然後……幹脆利索地披在了他身上。

江暮:“……”

他低眉看著自己肩上紅衣,笑容僵在嘴邊:“這是……”

“新娘啊,鳳冠霞帔的新娘啊。”許千闌後退一步,打量了下,又去拿那紅蓋頭,抖起來就要往他頭上搭。

江暮抬手抓住一角,止住他的動作:“可是,我沒有神魂啊。”

“那不是對外的說詞嗎,您成仙之前也是修者,怎會沒有神魂呢。”

“額……我真的沒有。”

“好吧好吧,您說沒有就沒有。”許千闌鬆手,搖搖頭,轉身去鋪床。

“那為何不把我嫁衣脫下來?”

“脫下來幹嘛,長明燭還沒引來呢。”許千闌自是不信他沒有神魂,也沒當回事兒。

江暮蹙了蹙眉,那紅蓋頭的一角還在他手中攥著,他低頭看了看。

而後慢慢往前走,輕喚一聲眼前人,看對方回身,他衣袂輕動,嫁衣在二人麵前掀起一片紅,那衣服須臾間落在許千闌的身上,隨後,一片紅紗緩緩飄落,大紅蓋頭遮住飛揚的眉眼。

紅蓋頭之下的人怔了怔,好半天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猛地揭開蓋頭:“幹嘛……”

“穿好。”江暮手指輕擋在二人麵前,淺淺一笑。

許千闌咬了咬唇,擰著眉:“好吧,我穿就我穿。”

那紅紗半覆在發上,他走兩步,低頭看了看,一把拔出劍,在那衣服上劈裏啪啦幾下,叮叮當當的墜飾全都落在地上,在燈影下閃爍著晶瑩的光。

“好麻煩的衣服。”他才不要那些閃閃的東西,“那現在要幹什麽?”他看著眼前人問。

他的膚色很白,嘴角天生微揚,眼睛明亮,紅衣放大了張揚之態,卻又減弱了他那如豔陽一般蓬勃的朝氣,讓他看上去有幾分柔和的美。

江暮愣了一下,須臾後挪過目光,往**使使眼色。

許千闌很順從地去床邊坐好,將紅蓋頭放下,而又想起什麽,再掀開來:“不用這麽全套吧,還要揭蓋頭嗎?”

他感知到長明燭靠近,神色微肅然:“不用,你躺下。”

“啊?”

“拉上帷幔,躺好,嫁衣不要脫。”江暮的語氣嚴肅了一些。

許千闌立刻照做,到**把帷幔拉好,自己和衣躺下。

輕紗般的帷幔映出他的影子,江暮看到他躺好,那紅紗輕輕垂落在他的麵上,他又抬手將其甩開了。

江暮四處看著:“洞房花燭,鳳冠霞帔,新娘,都有了,隻差動情時。”

“這要怎麽假扮?”裏麵的人問。

帷帳外一時沒有聲音,許千闌疑惑,又問了一遍。

江暮能看見他側過臉來的動作,那一片紅紗還在他的耳畔。

島嶼上的清氣浮浮****越發濃厚,他轉過了身,壓住眼中欲湧的緋紅,聲音比平日低沉:“發出一點聲音。”

“什麽聲音?”

“額……歡愉的聲音。”

裏麵安靜了會兒,而後出了點動靜,傳到他耳邊。

江暮:“……”

他險些沒把持住,那警覺感知著長明燭氣息的靈力差點潰散。

他無奈轉過身:“不要傻笑。”

聽上去腦子有點不正常。

“那不笑……應該怎麽表現歡愉?”

“也許,還會有些難耐的痛。”

“痛?”裏麵的人又糊塗了,琢磨一會兒,眼珠轉了一轉,一根手指放進嘴裏。

江暮在外看著這動作,無端心跳停了一拍,想要轉過頭,又想要看看他幹什麽,那神思流轉幾番,還是沒挪開眼。

裏麵的人含著手指,然後……用力一咬。

“痛痛痛……”他大呼。

江暮:“……”

那人又將手指放在嘴邊吹了吹,而後坐起,掀開簾子:“它來了沒?”

江暮搖搖頭,看他因為痛,那臉也被折騰的通紅。

“那怎麽辦,是不是演得不太像?”**的人泄氣,“所以到底應該是什麽樣子的,或許……”

許千闌好歹是仙尊,平時給人上課的,他迅速思量著,將學到的東西融會貫通:“痛與歡愉皆有?”

“也許吧。”江暮道。

“我知道了。”簾子放下,裏麵的人重新躺下。

而後,江暮聽到了一時笑一時哭的聲音,間斷有序,頗為規律。

他撫撫額頭。

更像腦子不正常了。

“還是沒有動靜嗎?”許千闌笑累了,也哭累了。

“沒有。”這能引來長明燭就出鬼了。

裏麵的人似乎想到什麽,惶然又坐起來:“不對,我們搞錯了,洞房花燭是兩個人的事兒,我一個人肯定不行啊,你是不是也得到**來?”

江暮沒有回應,隻在簾外靜默。

那人等不到聲音,就要再掀開簾子,然而江暮比他快,抓住了帷幔:“不需要,隻要達成這樣的條件就行。”

許千闌的動作微怔,過了須臾,方慢慢放下。

“我需在外麵,將它封印。”江暮又道,“你不要再揭開簾子。”

“不是說,要由我來封印嗎?”裏麵問,來仙萊島前,是這樣說的。

“長明燭與島主相互交換,島主修控魂邪術,長明燭汲取力量,比我預料的凶險,我擔心它會對你的神魂有影響,還是我來吧。”

裏麵的人沉默須臾,眼中不經意閃過一絲羞怯,又連忙問:“那你會有危險嗎?”

“我沒有神魂啊,它奈何不了我。”

“哎,你現在還在逗我。”許千闌重新躺下,“你是在簾子上設了什麽結界麽,我不能再隨便打開了是不是?”

江暮沒有回答,他又轉過身,眼中的緋紅漸漸出現,他深吸一口氣,再將其壓下。

簾子上沒有結界,可他不敢多看。

絲絲縷縷的幽冥之火灼烈燃燒的氣息,那是長明燭遊**,他閉眼感受了一下,長明燭隻在徘徊,並不靠近。

“千闌,你大概還需要再出點別的動靜。”他道。

“我實在不知道怎麽做,你講細一些。”

“呢喃的喘息之聲,哭與笑並不會那麽張揚,你試著收一些,不必刻意。”

裏麵的人還是似懂非懂,將這些話融合消化一下,若想不刻意的話,那就應是受外物影響而產生動靜,而不能依靠自己來把控。

如何借一些外力?

他捏捏手,慢慢攤開掌心,另一手指端在掌心輕輕劃過。

細微酥癢讓他不自覺嗔了一聲。

簾外的人微怔,轉頭驚愕地看他。

許千闌想躲,又逼著自己繼續劃過,將那細微的感覺放大一些,便有了又痛又癢之感。

絲絲縷縷的呢喃之聲傳來,江暮又轉過了身,將注意力放在對長明燭的感應上,那燭火方才靠近,但仍然在遊**,他道:“不夠。”

裏麵便繼續,放大了些許聲音。

簾外的人神思被帶走,耳畔又湧出喧嚷之聲,眼底的紅猛地再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