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漸落, 魔氣散完,江暮揮去金絲籠,抱著懷中人回到房間。

臨走時, 他回頭看這寬闊又昏暗的天地,想了一想, 輕揮衣袖。

繁華鬧市, 清雅仙門, 小橋流水,大漠黃沙, 一一浮起。

千闌因為強壓魔氣而受傷, 這幾天都沒醒,好幾天無人說話, 從前的日子平淡,如今又覺如此孤寂, 江暮坐在庭院中看水形人跳舞,看風卷雲舒,雨雪紛紛, 時而晴空萬裏,碧藍天色幾朵白雲。

已識繁花滿庭,便不堪再久見荒蕪,萬年時光都不及這幾天難熬。

可是,這一個月過完,他這裏便又是永遠的暗無天日了,他不能去往下界了, 以前還想長眠, 如今卻是連長眠都不行。

日升月落中, 想把千闌永遠困在金絲籠裏的想法愈發強烈, 心底的邪氣數次蔓延,眼中時而緋紅,可是又屢屢被壓下。

屋內終於有了動靜,他連忙至那床邊,幾天沒說上話,此時目光相碰,竟有些久別重逢的欣喜,心生無限感慨。

坐在床邊,看**的人睜著明亮的眼睛四處看,輕聲問他:“我睡了多久?”

“七天。”

“七天?”許千闌震驚,“浪費了七天!”

江暮:“……”

他眉宇微凜:“你這樣著急,是怕我不肯放你走嗎?”

**的人一怔:“你本來是在幫我抵擋魔氣,我不想因為沒完成而讓你身體有損。”

江暮眼色一緩,隻道自己想多了,可是,他急著走也是事實好麽。

但這話未必就高興,他拉了拉那頭發:“你跟我客氣什麽?”

許千闌低頭,臉上紅了一陣,抿了一下嘴,抬手摟住他胳膊:“來吧。”

江某:“呃……”

他堅定地讓自己坐懷不亂:“還不行,你還沒完全好,再休息幾天。”

許千闌估量了一下:“越往後拖延,後麵的壓力就越大,我怕到時候……”

“到時候怎樣?”江暮含笑問。

到時候招架不住啊,許千闌想,我認輸求饒了好麽,沒你厲害,一天那麽多次我真的受不住。

何況一天也就那麽多時辰,就算人能受得住,時間也不一定夠啊,你這一次……又挺長的。

他思量著,又抬頭:“沒關係的,我感覺還好。”

“不可以,好好休息。”江暮給他拉好被褥,心中也不由思量,倘若那次數完不成,有沒有別的法子。

他得去找找。

**人心裏急著,哪裏睡得著,但被他這樣按著,又起不來,隻得歎氣。

江暮坐在床邊輕拍著他:“睡不著啊,要我給你講故事嗎?”

“……一些死去的記憶突然攻擊許千闌,他連忙把被子一蒙:“能睡著。”

“好。”江暮忍不住笑。

這幾天隻能看著,吃不著,不過千闌時而變成大貓貓,也能緩解一下躁動的心思。

但江暮表麵雲淡風輕,心裏可是太著急了。

心動的人在眼前,剛剛食髓知味,簡直想每一刻都把他壓在身下,但也得顧及他的身體,隻能忍著,理智上能忍,可一些遐思不是總能忍住。

許千闌也急,怕完不成,更怕都一並積攢到最後幾日,怕到時候連床都下不了。

而且,他有些不好意思說,他亦食髓知味。

今天庭院裏放了大晴天,一隻大老虎趴在毯子上,從上次入魔昏迷,再到修養,他們已經十六天沒有在一起了。

一個月期限也就還有十天左右,許千闌自感身體沒什麽大礙了,他甚至還仔細洗了澡,飽飽的睡了一覺。

可是一覺醒來他變成了老虎。

江暮也覺得他身體差不多了,養精蓄銳也做足了準備。

然後,出門看見了大老虎。

他站在廊下負手而笑,這大抵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吧。

注定讓他們的關係解不開。

他拉起老虎的爪子,在自己麵上拂,那已然而生的遐思躁動一時難安,他又捋著老虎的銀色胡須,溫聲問:“哎,你前些時日問我是否愉悅,那你呢?”

反正老虎聽不懂,他當然仍是自言自語。

“如果我說,不隻是愉悅,那是如沾了蜜糖的毒藥,於我而言,是千萬年歲月亦不可抵擋的**與陷阱,讓我瘋狂著迷,晝思夜念,你會怎麽想?”

大老虎抬起頭,隻覺臉上一陣紅,心中起起伏伏,驚愕著仙人亦為欲念所著迷麽?

他是火靈所化,卻按照人類的規律從嬰孩一點點長大,他有著人類的思想,但……好像缺少了某些浪漫的神思。

諸如說,他此時疑惑著,見過滄海桑田,三千世界的聖君,為何沉淪於愛欲,卻想不到,令聖君著迷的,不是欲,是他。

他深吸一口氣,還是先看眼前,讓自己盡快變成人吧,什麽時候才能自由變幻啊。

江暮說著這些話時,隻覺越說氣血愈是灼熱,摸一摸大老虎的頭:“你覺得……什麽樣的姿勢你比較喜歡?”

許千闌:“!!”

不是,這話你要說嗎,我真能聽到啊,你不要把我不當外人啊!

哦,好像也的確不算外人,他們都已經這樣了。

“我觀你的反應,似乎那個樣子,你的聲音比較強烈一些,或許,你更喜歡那樣。”

許千闌看著他比劃動作,羞赧低頭。

你觀察得這麽細嗎,好吧好吧,你說得對。

“那我就多這樣,還有,你覺得在哪裏你最喜歡?”

許千闌低著頭,往水池邊看了看。

江暮摸著他的頭道:“我看你的表情,你好像更喜歡在這庭院裏,特別是在這水邊。”

他們上一次差點滾到水池裏,千闌半個身子懸於水麵,又被他拉著,一邊撞一邊又不許他掉下去,反而……看他反應很大。

水裏也進行過,但有水汽繚繞,看不清他的表情,而且沒有支撐,就難以深入,需將他抵在池邊上,他在某些時候喜歡緊緊揪住一些東西,池邊暖玉揪不動,他看上去很著急。

“還是在池邊好,有毯子給你抓,當然我也可以給你抓。”

大老虎趴在毯子上沒敢再抬頭了,許千闌實在不知自己一些反應都被他看在眼裏,且看得如此仔細。

他的情動意動,歡愉與難耐,是不是都盡數展現在了這人麵前,太難堪了。

可是,這時候的反應又不是想掩藏就能掩藏住的啊。

他垂頭撓毯子,江暮又對著他說了一些話,好在沒方才那麽露骨了,之後一人一虎出去飛了一會兒,江暮照例躺在他毛茸茸的後背上,看他遨遊四方,散落漫天星火。

老虎看見腳下無聲的城鎮,身形頓了一頓,載著他穿過無人的長街,踏火而來落在空**街市,火光照亮街市,街邊無人的小攤上花燈被火星一點亮,便叮叮咚咚旋轉起來。

老虎無聲地踮著腳步,他身上的人半睜眼,看那燈盞上畫的花好月圓,隨著點點星火流轉,時明時暗。

老虎輕抬腳,再踏火而起,他們飛過的地方,散落星火,那昏暗的城鎮村落次第亮起,沒有生命的水天之幕,在這良夜之下,也恍惚有了萬家燈火之景。

回到庭院中,老虎還沒變成人形,江暮就仍與他一起躺在這毯子上。

照之前來看,明天天亮他就化成人了。

天光微亮。

一人一虎幽怨對望。

江暮:“呃……沒變成人啊。”

大老虎:我不知道怎麽回事啊。

老虎也很可愛,江暮無奈道,再等等看。

等了一天,老虎還是老虎。

又過一天,還是老虎。

接連三天,都是老虎。

這幾天江暮可著勁兒擼大貓,把他盤了又盤,蝴蝶結也換著花樣地戴了好多,大老虎很溫順,一直由著他折騰,戴好花讓站起來走走看,也會慵懶地起身走幾步。

殿內的床倒是能承載他的身軀,但沒有這毯子舒服,這裏能隨意打滾,是老虎形態時許千闌就一直在院裏睡,他在這睡多久,江暮就會陪他多久。

到第七天,雙方都有點躁動了。

老虎抓著毯子,著急得不行,沒時間了沒時間了。

江暮則是真的有點忍不住了,沒動念的時候千年萬載可過,可他現在是每天早上都動了欲念,然後左等右等等不到對方化成人形,於是再將念想生生壓住。

七天了,他這樣已經七天了!

他含笑摸著大老虎的頭:“我可要被你折磨死了。”

“我還是去洗個冷水澡吧。”他歎氣,可是提起洗澡就想到他們之前在水裏的時候,要脫衣服的手頓了頓,“不行,我要不回屋睡會兒。”

走到屋簷,也想起他們第一次就是在這房間裏的,腳步還是停下:“不行。”

轉來轉去,還是坐在了毯子上,這裏處處是遐思,躲不了避不過,也罷也罷,還不如不躲,回味一下之前,或許能稍稍緩解。

隻是想象很美好,越是回味,情愫越是洶湧,他再次歎氣,輕輕敲了一下身邊虎的額頭:“好想要……”

老虎低頭,輕輕揪毯子。

“想看你失神的樣子,想聽你呢喃的聲音,想與你一同……”江暮說著,而忽然,話語一頓。

他陡然想起了什麽,當即臉色泛白。

上一回,千闌好像問過他,準備讓他怎麽樣。

他當時有一點疑惑,但被欲念環繞,哪用功夫細想其他問題,而之後也忘記了。

此時,他忽然反應了過來:他那時說的這話,是對老虎說的啊,怎麽千闌會問他?

難道說……

他屏住呼吸,慢慢地,向老虎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