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屏幕,傅長川能看清她不耐煩的表情,長發就隨便地束在腦後,在她掛斷之前,他下意識地伸手,竟然就把那幀畫麵截了下來。

說起來,分開這幾天,他想念的竟然是她和自己吵架的時候。

她被激怒的時候很可愛,有點口不擇言,一心一意隻想著要爭過自己。

臥室被糟蹋成什麽樣,他沒那麽介意。

她喜歡的話,把窗簾牆紙都換了,花花綠綠的也成。

隻要她喜歡。

可他忍不住想要逗她,她暴跳如雷的時候,他心底忍著笑,覺得很應該再吵下去,因為隻有這個時候,她沒那麽在乎工作,全心全意地,隻想著自己。

他仔細地看那張截圖,絲毫沒意識到唇線微微勾了起來,眼底都是溫和的笑意。

門口有人敲門,低低地問:“傅先生,時間差不多了。”

傅長川依舊不緊不慢的,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敲擊,把圖片設為鎖定屏幕,這才站起說:“走吧。”

此刻的阮之剛把Facetime關掉,有些負氣地站起來,環顧這間臥室。

活佛開過光的唐卡畫,還是前年公司投資的電影在西藏取景,她跟著過去的時候,當地政府領牽線相贈的。

——這麽珍貴,怎麽就不好了?

一個個嫌她土氣,自己格調有多高似的。不就是簡潔風嗎,誰不會啊?!

阮之推開門,蔣欣然竟然也不在客廳,躲到了另一側的陽台上,在講電話。

等了一會兒她才進來,臉上帶了些紅暈,看到阮之眼神有些閃爍,又像是為了掩飾什麽,探身抓了遙控器,把電視開了。

阮之和她認識那麽多年,彼此間早摸透了脾氣,她這個表情,多半心裏有事。

“怎麽了?談戀愛了?”阮之似笑非笑地問。

蔣欣然怔了怔,大約想反駁,可是心虛,就說:“沒戀愛。”

“沒戀愛就是在曖昧了。”阮之撫撫額角,“誰?你得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蔣欣然還是沉默,倒真讓阮之一顆心七上八跳,腦子裏過濾了一遍她最近合作過的可能對象名單,額角忽然一跳:“……你別告訴我是陳帆。”

陳帆前段時間剛和蔣欣然有過新戲合作,可問題是……他已經結婚兩年,是圈內外公認的好男人。這件事要是被拍到……阮之臉都黑了。

“陳帆?”蔣欣然嗤地笑了,“不是啦,你別瞎想。”

“那是誰?”阮之頓時鬆了口氣,隻要不是陳帆,別人都好說。

蔣欣然還是不肯說,阮之磨了她半天,她才透露說是前段時間去買房,剛巧認識房產公司的一個圈外人,因為留了聯係方式,彼此聊聊天也覺得挺投機的。再多問,她就不肯多說了。

作為向來強勢的經紀人,阮之並不幹涉蔣欣然個人的感情,相反,她倒是覺得,手下的藝人們能找個好的歸宿是件好事。到了什麽樣的年紀就該做什麽樣的事,並不會阻斷戲路和發展。

“如果關係能穩定下來,就帶我見一見。”

她很清楚,蔣欣然看著氣場強大,其實在人際關係上很簡單。大概也是因為一直以來公司將她護得很好。

“好啦,我知道的。”蔣欣然剛答應,手機震動了一下,就神神秘秘地捧著去客臥了。

“喂……說好的一起聊天喝酒呢?”阮之不滿地咕噥了一聲,隻剩自己一個人在偌大的客廳也覺得無趣,隻好早些睡覺了。

翌日就是除夕,阮之原本是打算安安靜靜地宅著,結果一連串發生的事令人目不暇接——這大概會成為很多年後,阮之回憶起來,最措手不及的一個除夕吧。

一大早,阮之還在睡覺,蔣欣然匆匆探了個頭進來,也不管她醒沒醒就說:“我臨時有點事,先走啦。”

職業的敏感度令阮之一個激靈爬起來:“你去幹嗎?”

“朋友約我出去吃飯。”蔣欣然含糊地說,“我初三回來。”

阮之定睛一看,蔣欣然果然是已經準備好了,墨鏡和口罩都攥在手上,隨時準備開溜。

“等等——”阮之喊住她,“你要去我不攔你,但是別過兩天上頭條了,我還得加班幫你公關。”

“不會。”蔣欣然討好地笑笑,“就去附近的度假村玩玩,機場都不去,怎麽會被拍到?”

阮之也隻好放行:“那你小心點。”

蔣欣然走了沒多久,又接到了同事的電話。

《走吧》是從上飛機開始不間斷錄影的,算算時間,這會兒在巴黎是淩晨。同事還沒睡,也是夠累的。

“怎麽樣?一切順利嗎?”阮之連忙問。

“都還好,就是夏淇她……”同事欲言又止,“她脾氣不大好。”

“她一直是小孩脾氣,人很善良。”阮之下意識就維護夏淇,“做的不妥當的地方,你們得讓張欣和她說。”

張欣是阮之特別指給夏淇的經紀人,四十多歲的年紀,行事穩重,夏淇也聽她的話。同事聽了,歎口氣說:“張姐也已經和夏淇談過了,可她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鬧脾氣,還專門針對……”

“針對什麽?”阮之揉揉額角,隔著六個小時的時差,她有點覺得無能為力。

“針對梅靜。從機場開始就有點不對勁,也幸虧梅靜脾氣不錯,沒鬧起來。”

阮之也隻好歎口氣:“行了,我知道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接了這個電話,阮之一下子就清醒了,起來喝了咖啡烤了麵包,順手又翻出了節目組的行程表。為了拍攝順利,到巴黎的第二天讓幾個藝人調整時差,算是半自由活動。還好,她還有時間做夏淇的工作。

給夏淇打電話的時候,阮之語氣略重,狠狠地敲打了她,要她收斂脾氣。小姑娘就在電話裏委屈地說:“我就是看不慣她。”

“她怎麽你了?”阮之不得不問。

“她不敢怎麽我。”夏淇對著阮之很敢撒嬌,“我就是煩她那麽裝,一副對誰都體貼對誰都善解人意的樣子,切,假。”

……小丫頭你太一針見血了。阮之心裏是這樣想的,可是嘴上卻訓她:“人家就是八麵玲瓏,你自己做不到還說人壞話。夏淇我告訴你,這回公司投了這麽多錢,你要是敢在網上招來一堆罵聲,回頭我就和你解約。”

小姑娘到底還是怕她的,隻好哭喪著聲音說“知道了”。

掛了電話,阮之還沾沾自喜,雖然自個兒沒跟去法國,但是相隔萬裏還能遙控,可見威信還在。結果沒半天,她正賴在陽台的躺椅上看小說,法國那邊楊久直接來電話了,氣得不輕:“阮總,夏淇到底怎麽回事?動不動就不錄了。這回更離譜,指著梅靜罵,這事壓都壓不下來,你看著辦吧。”

阮之驚愕得書都落在地上了。

她了解夏淇,小姑娘脾氣是不好。可之前被訓過了,她即便再不滿,頂多是陰陽怪氣地不配合,絕不會大罵梅靜。

除非,真的出了什麽事。

緊接著張欣就打電話來了,這回是真急了,語速極快地把事情講了一遍:“就在埃菲爾鐵塔下邊呢,夏淇就罵了梅靜一頓,翻臉就說不錄了。周圍一圈人在拍照呢。”

“梅靜到底把她怎麽了?”

張欣也說不清楚,隻好把夏淇叫過來,讓她自己和阮之解釋。

夏淇也是氣呼呼的,開口就說:“之姐,我不想和這種人一起錄了。”

“你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她太虛偽了。裝出一副白蓮花的樣子,背地裏各種勾引男人。”夏淇一副作嘔的語氣,“我快煩死她了,看到那張臉就覺得惡心。”

“……她勾引誰了?”阮之忍了怒氣,“關你什麽事?!”

“怎麽不關我的事!”夏淇脫口而出,“我聽到她在和傅長川打電話——”

搞了半天,她是在幫自己打抱不平。她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緩了緩語氣說:“第一,你是在錄節目。我不管你是發揮演技也好,忍到吐血也好,鏡頭前你必須把梅靜當親姐姐,罵人這種事不允許發生第二次。第二,傅長川是我前夫,現在不論哪個女人和他約會,都不需要你來幫我出氣。”

“可是……”

“第三,沒有可是。”阮之深吸了口氣,語氣嚴厲起來,“我馬上就訂機票過來,看著你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