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之看完手機推送的娛樂消息,氣得手都在哆嗦,撥電話給蔣欣然,劈頭就說:“你想逼死我嗎!”

蔣欣然心虛,隔了好幾秒才細聲細氣地說:“我在錄節目呢……”

“我查過你的行程表了,這會兒都回家了!”阮之低吼,“今晚帶上他,我一定要見一見。”

“其實我也隻是順口就說出來了……”蔣欣然在電話那邊弱弱地說,“之姐你別生氣啦,反正遲早也是要公開的嘛!”

“我是不是該謝謝你沒有脫口而出要結婚啊!”阮之不怒反笑,“蔣欣然你等著,我一會兒來收拾你。”

她掛了電話,又得找媒體主編賠禮道歉,說得口幹舌燥的時候,優優十分體貼地遞上一杯溫度正好的果茶。阮之接過來喝了一口,有些疲倦地說:“我要黑加侖冰茶。”

“不行呢。”優優搖頭說,“傅先生關照過,不能給你買冰茶喝。還有,今晚要不要叫傅先生一起?”

開口閉口都是傅先生,要是以前,阮之一定發火說“你領的是傅長川的工資嗎”,不過現在,她也隻能弱弱地說句:“……我就喝這一次,你看我急得都上火了。”

優優就抱歉地說:“不行啊之姐,我要看著你,傅先生說年終會給我大紅包。”

……還真敢吃裏扒外啊。

阮之顧不上說她,有源源不斷的電話打進來,就連杜江南都很詫異地問了幾句:“欣然談戀愛了?”

她也不曉得怎麽回答,杜江南又問:“又要上什麽新戲炒作嗎?”

“不是,這回是真的。”阮之也不敢多說,攬了些責任在自己身上,“其實已經被拍到了,早晚也要爆出來,所以我讓她借著訪談說了。”

其實這話連阮之自己都不信。好在杜江南壓根沒追究,倒是好奇地問:“那男人誰啊?有清晰點的照片嗎?”

……為什麽她的藝人和老板都不大正常?!阮之扶額,隻好敷衍了幾句。杜江南聽到些八卦,也就心滿意足地掛了。

吃晚飯的路上,阮之隨手刷了刷手機,蔣欣然的微博下邊已經爆了,關於男主角的身份,各色營銷號也在發布形形色色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渾水摸魚,有些猜測離譜到可笑。阮之也沒太在意,琢磨著讓公司發一份正式通稿。

這個時間容城又是堵車,原本十分鍾的路開了半小時,到的時候蔣欣然和周至源已經等了很久。阮之第一次見周至源,難免上下打量了下,他沒有絲毫的拘束不安,坦然回望她,亦紳士地接過她的大衣,自然而然的幫她掛好。

戴眼鏡,個兒挺高,清秀斯文,說話與神態十分溫和,第一印象還不錯。可她表麵上卻連笑意也欠奉,坐下之後,更是板著臉,這這那那地問了很多問題。

蔣欣然有些坐立不安,幾次使眼色,阮之卻隻當做沒看見。周至源態度依舊,並沒有不耐煩,笑著說:“總是聽欣然說起你,還叫你之姐,想不到阮小姐這麽年輕。”

阮之怔了怔,這幾年人人叫她“之姐”,有時候她是會忘記自己的年紀,說起來,自己是比蔣欣然還要小,至少……還沒到三十呢。

蔣欣然咳嗽一聲,瞪他:“怎麽,你覺得我老?”

周至源好笑地看她一眼,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就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蔣欣然竟然就挪開了眼神,唇角的笑帶著甜蜜,沒有再追究下去。

這還是阮之認識的那個脾氣火爆的大明星嗎?阮之目瞪口呆的時候,周至源站起來說:“抱歉,我去接個電話。”

等他走出包廂,蔣欣然就迫不及待地問:“你覺得他怎麽樣啊?”

“不怎麽樣。”阮之依舊板著臉,“你倒是和我說說,今天采訪的時候誰逼你說這事了?”

蔣欣然是淡妝,穿著也是簡便,一件修身的黑色連衣裙和平底鞋而已,精致的臉也稚氣了不少。她眨著眼睛看阮之的時候,就顯得分外可憐:“之姐,我說完就後悔了……再說,至源也說過我了。”

“他說你什麽了?”

“他說我這樣會讓公司難做的。”蔣欣然垂頭喪氣,聲音都低了八度。

阮之喝了口茶水,沉吟說:“你不會是想要逼婚吧?”

“放屁!”蔣欣然氣得拍了下桌子,“你覺得我這樣的大美女還能嫁不出去?”

阮之隻好舉手投降:“好啦……開玩笑的。他還不錯。”

這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阮之問了些投資的問題,周至源給的建議十分專業周全。到了九點多,傅長川打電話過來,阮之才說:“差不多了,下次再聚吧。”

“喲,傅長川現在盯你盯這麽緊啊?”蔣欣然開她玩笑,“你們這麽蜜裏調油的,我真有點不習慣。”

阮之略微喝了點葡萄酒,臉頰微紅,聽到周至源說:“傅先生也是久聞大名了,下次一起吃個飯吧。”

“好,下次吧。”

“阮小姐開車來了麽?”周至源扶著車門問,“我們送你。”

司機來接,剛好開到酒店門口,阮之便笑笑同他們告別:“不用了,我有車。”

回家的時候,傅長川正在露台上研究躺椅。她走過去看到一地的工具:“你新買的?”

露台上原本是一套可以喝茶看報的小桌椅,是傅長川讓人從日本帶來的,簡潔、略帶禪意的設計,手工打造,價格不菲。不過阮之覺得太硬,傅長川便讓人買了個躺椅。他坐在地上,兩條大長腿隨意一擱,手裏還拿著扳手:“你去洗澡吧,我來裝就行了。”

“你行不行啊?”阮之大咧咧地坐下來,和他閑聊,“我今天見到蔣欣然的男朋友了。”

他側頭看她一眼,秀長的眉輕輕皺起來,伸手拉了她一把,往她坐的地方塞了塊靠墊。

“長得還不錯,也很有教養。我全程黑臉,他也沒生氣。”

“你給他臉色看了?”傅長川看她一眼,隨口說,“那教養是不錯。”

“……什麽意思?”

“能像我一樣忍著你,還不夠有教養?”他專心致誌地釘釘子,說完大概才覺得不妥,又抬頭看了她一眼,補充說,“我是說你也是為了工作,他能理解的。”

阮之就是這點好,前頭吵得再天翻地覆,後頭你給她解釋一句,她也就消氣了,正要站起來回房間,傅長川忽然輕呼了一聲。

聲音很輕,而且克製,可阮之還是聽到了,迅速彎下腰抓起他的手看了看,左手的拇指上被敲到,有一塊小小的紅腫,大概是有內出血。

阮之一下子急了:“砸到了麽?要不要叫孫醫生來看看?”

傅長川抽回了手,若無其事地說:“沒什麽事。”

“怎麽沒事啊?”阮之劈手就去搶他手裏的工具,“你沒事幹什麽不好,要裝家具?這些事你讓別人做就好了啊。”

傅長川的雙眸冷靜得可怕,語調亦是冰涼的:“阮之,我說了,沒事。”

她本想和他爭辯:“內出血了——”可是話說到一半,注意到他的表情,那半句話就吞了下去。

“我是男人,這些事我可以做。”他的聲音略有些固執。

“我不是這個意思。”阮之晚飯上喝的那些酒,令她此刻情緒有些放大,“我知道你會做,這些都難不倒你……可是你受傷了,我會很難過啊。”

她頓了頓,低頭去牽他的手,小心地撫了撫那個變得紅紫的傷痕:“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介意那個病……”

傅長川薄唇微微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什麽,可終究還是眸色沉沉,一言不發。

“你介意那個病,可是我不介意啊。”阮之看他快要生氣的樣子,幾乎要哭出來了,“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人,你長得好看,又會賺錢,就已經比很多人強了啊!”

傅長川竟然無言以對,憤懣的情緒倒是消散了不少,隻好伸出手,摸了摸她腦袋:“所以我在你心裏就隻有這兩個優點?”

“那你還要什麽優點啊?”阮之抿了抿唇,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把頭靠在他胸前,“以後不許因為這件事和我急了。你明知道……我是關心你。”

被她靠著的那塊胸口漸漸覺得溫暖,他忍不住笑了:“好,我也試著,不介意。”

夜風徐徐吹著,已經有春天的氣息了,阮之不知道自己說的話能否令他稍稍放下心結,畢竟——這個病沉甸甸壓在他心口三十個年頭了,幾乎毀了他的一切。可她抱著他的腰,充滿信心地想,他們會有很長的未來,總有一天,她會令他真正的放下那塊心病。

傅長川處理自己這樣的傷早就駕輕就熟,阮之洗完澡出來,兩人躺在**,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阮之原本還要回幾份郵件,結果被傅長川眼明手快地關了平板電腦,壓了她肩膀躺下去說:“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想想也是,他管著這麽大的公司,也能給自己放長假,自己那點事,大概在他眼裏,還是不夠瞧的。阮之累了一天,昏昏沉沉閉上眼睛,忽然聽到傅長川說:“什麽時候去辦下複婚的手續?”

他溫熱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讓阮之倏然驚醒過來。

是,她答應過傅長川去複婚。

可是她始終覺得,他們之間的問題,並沒有徹底地解決。

“等到公司上市之後吧。”阮之糾結了一會兒,雙手悄無聲息地在身側握拳。

她不確定他能不能猜出自己在想些什麽,忐忑等了很久,聽到他說:“辦個手續不用多長時間。”

“可是……我馬上要大賺一筆,我不想把它算進婚內財產。”阮之一著急,突然想到這個理由。說完自己也覺得挺丟臉,畢竟頭次結婚的時候,自己窮光蛋一個,傅長川也沒提出要簽什麽婚前協議啊。

黑暗中傅長川大約是怔了怔,悶悶笑了笑:“這倒是個好理由。”

阮之臉頰微燙,硬著頭皮說:“你可能覺得沒什麽,可是對我來說,那筆錢也不少啊。”

他卻沒有再逼她,隻探身過去吻了吻她的額頭:“那就等你忙過這段時間再說。”

阮之很快就睡著了,傅長川卻睜著眼睛。

黑夜裏感官變得非常敏銳,他甚至能聽清阮之平緩的呼吸聲。阮之大概是不知道的,他睡在她身邊,卻常常失眠。

外表如何的淡定強勢,始終,骨子裏,他對自己擁有的東西並不確信。

有些傷痕,自幼開始養育,並不是那樣容易痊愈的。

不知過了多久,阮之忽然間動了動。她的手原本是無意識地搭在他的手臂上的,現在她先是用力地抓了抓,接著發出了低低的抽泣聲。

他立刻意識到她是做噩夢了,伸手過去輕輕撫著她的後背,過了一會兒,抽泣聲漸漸止住了,她睜開眼睛,很努力地看清抱著自己的那個人,身子卻微微一僵。

傅長川伸手開了台燈,調到最柔和的光線,才看見她的眼淚已經漫了一臉。他伸手把他的眼淚擦幹淨,猶豫了片刻:“肚子痛麽?”

她在他臂彎中,微微仰頭看著他,點了點頭。

他便低聲安慰她:“沒事了,隻是一個夢。”

“可是是我不好……”她的睫毛還在輕微地顫抖,“我常常夢到他……”

傅長川知道那件事傷她很深,甚至是他們離婚的引子,可是他從來不敢去想,這一年多的時間,或許每個晚上,她都是這樣醒過來的。

“是那個孩子和我們沒有緣分,這不是你的錯……”他將她更深地摁進自己懷裏,“如果非要說是誰做錯了,那是我的錯,你不用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