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長川走後沒多久,阮之自個兒醒過來了,一眼看到優優在沙發上打瞌睡,心裏也有些過意不去。

優優立刻就清醒過來,忙叫了護士進來測體溫驗血,亂七八糟忙過了一陣,她才打開保溫壺,揉著眼睛說:“之姐,喝點粥吧。”

阮之拍拍她的手背,比著口型說了句“謝謝”。

喉嚨比起昨天好多了,她慢慢地喝著粥,瞥了一眼一旁坐立不安的優優,頭也沒抬:“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她也不敢說出昨晚的事,隻說:“傅先生打過電話來,說,那個勸你不要這麽拚命工作……”

阮之手裏的調羹頓了頓:“說原話。”

“他說……”優優把心一橫,“讓你消停點。”

阮之沉了臉,把勺子一扔:“不吃了,沒胃口。”

優優隻好苦著臉勸她:“之姐,你別在意,傅先生說話不總這麽樣麽?可他見不得你出事,其實還是關心你啊。”

阮之冷笑了一聲:“他給了你什麽好處?他這麽好,你倒是去給他當助手啊。”

小姑娘隻好不吭聲了,去衛生間洗了保溫瓶出來,阮之已經換好衣服準備出門了。

“之姐,醫生說你要靜養的。”她伸出一雙濕漉漉的手就去攔她,“而且杜總也說了,放你一星期假,讓你好好養病。”

“我又不是大病,現在沒事了。”阮之不以為然。

“可是傅先生也說讓你好好養病。”優優是真的要哭出來了,“之姐,你要有什麽事,就給他打個電話啊,他總能幫上忙的。”

阮之嗤笑了一聲:“我才不自取其辱。”

結果阮之門還沒出,硬生生地被醫生擋回來了,說是體內的炎症不退,又還發著燒。手上又被插了針,阮之百無聊賴地躺在**,門忽然被推開了。

蔣欣然拉下口罩和帽子,一臉驚訝:“你怎麽被孟麗搞成這副樣子?”

優優打了聲招呼,十分識相地出去了。

“我呸!我病了和她有什麽關係?”阮之語氣十分不爽,可到底露出了笑容,“你回來了?”

“來幫你救場啊。”蔣欣然大咧咧地在她病**躺下來,毫不客氣地占據了半個床位,“孟麗潑了你一桶油漆,你搶了她家的封麵和一支廣告,怎麽算也是你劃得來。”

“封麵是敲定了,廣告還沒定呢。”阮之有些得意,“你猜我準備怎麽把它搶過來?”

“說吧,打算怎麽不要臉地搶過來?”

“你知道前些天飯局上,他家何穎和誰在一起麽?”阮之笑眯眯地說,“總之,是有婦之夫,照片還在我這裏。”

“你哪來的照片?”

“那個飯局,Alice也在。”

“……Alice是你手下的,你這樣放出去,她以後怎麽混這個圈子?”

阮之漫不經心地說:“無所謂,她反正也要解約了。”

蔣欣然無語了片刻:“你還真是心狠手辣。”

“我不心狠手辣,怎麽把你捧出來的?”

蔣欣然說不過她,隻能哼哼著說:“隨便你,反正你從來也不怕做虧心事。”

兩人差不多是同時進入這個圈子打拚的,一個是新人,一個是新手經紀人。那時,阮之已經給杜江南做了一陣助理,他當然也知道傅長川要挖她的事。不過杜江南身邊不缺人,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就說:“你要真能把新人捧出來,我也不勸你轉行了。不然的話,你就去傅長川那邊上班。”

阮之哪裏肯服輸,在當年美星的新人裏,她獨獨挑中了蔣欣然,並與杜江南約定,一年之內捧不出名堂,她就離職。

剛開始是真的辛苦,雖然美星在業內也算知名的經紀公司,可是蔣欣然這張麵孔太新,資曆根本就是空白,阮之磨了多少製片,向他們推薦,都是石沉大海。

她們那時一起租房子,兩個人合住一個臥室,每晚筋疲力盡一起躺下睡覺閑聊,蔣欣然就說:“等我當了大明星,那時候輪到我來挑劇本,你就專門負責甩臉色給他們看。”

阮之白天剛吃過別人的白眼,還真是憧憬有這麽一天:“好啊好啊,到時候我就對他們說,你誰啊?不知道我們欣然姐一個電影片酬千萬麽?這個合同還敢送過來?!”

兩人哈哈大笑,在**滾成了一團。

到了年末的時候,圈裏一個知名的老導演要拍新片。他是出了名的愛找新人來演,各家公司忙不迭地選送新人去試鏡。可惜即便是選新人,也輪不上阮之帶的蔣欣然。因為遲遲見不到製片,就連蔣欣然都等得心灰意冷了,勸阮之放棄。阮之的強脾氣上來了,四下打聽,知道導演有時候會去某家茶樓喝早茶,於是每天一大早就去等,等了整整半個月,終於見了導演,並遞上了蔣欣然的資料。就是那次試鏡,背景清白、也沒幹爹靠山的周欣然脫穎而出,成為新片女主角。

這個名字出來的時候,就連美星上下都很詫異。而蔣欣然也沒有辜負阮之,她科班出身,演技功底很紮實,電影一出來,竟然拿了個影後,真正是一炮而紅。

這個圈子光怪陸離,人心浮動,當麵能稱兄道弟,背後就能捅你一刀,沒什麽能高過利益兩字。可她們兩人一路彼此扶持直至今日,彼此間的默契與信任,外人很難理解。比如這次,阮之也很清楚,半途截入廣告,雖說是圈子裏的常事,但難免也是會掀起一些波瀾。尤其是被截的那一方,多少算是受害者。背後搶資源的是公司,出來承受炮火的卻是藝人。

其實以蔣欣然如今的地位,她大可不必如此。可她言笑晏晏間一句“隨便你”,就已經站在了自己這邊。

阮之笑了笑,輕聲說了句“謝謝”,頓了頓又說:“不過你可別誤會,下半年談續約,抽成這塊兒我還是不會手軟。”

“隨便啊,反正現在好幾家公司都在聯係我了。其中兩家可真是要天價簽我——”

話音未落,有人敲了敲門,然後探頭進來:“之姐,欣然姐。”

阮之現在唯一帶著的藝人還是蔣欣然,隻是以她現在的地位,隻是掛名而已,具體操作都指派給了進來的小戴。小戴拿著手機進來:“我剛接到廣告商電話,說是想談飲料代言。”

“是RY的麽?”阮之腦子動得很快。

“是。”小戴看上去很困惑,“可是那家前幾天不是簽了何穎嗎?”

阮之心跳漏了一拍:“還愣著幹什麽?送上門的機會,不要白不要。”

小戴連忙出去打電話了,蔣欣然什麽人物,腦子轉了一圈,立刻明白了:“你又訛了傅長川吧?”

阮之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可仔細想了想,還真不敢說大話,隻好嘴硬說:“誰說的?沒準偏偏這麽巧,他家就和何穎解約了呢?”

這句話說出來自己都心虛,眼神閃爍了一下,立刻被蔣欣然抓到了。

“回來的飛機上我聽說你拉著他捆綁炒沈垚了。我說你最近膽子這麽肥啊,杜江南都不敢得罪的人,你就是一幫忙打工的,這麽拚命幹嗎?”

阮之有些惱羞成怒:“公司我也有股份的!”

“哧,就你那點股份,還不及傅長川給你的贍養費多吧?”嘖嘖了幾聲,蔣欣然搖頭說,“到現在我都不懂,他怎麽就和你結婚了呢?”

“我漂亮唄。”阮之咬牙切齒,最後補充了一句,“趕緊倒時差,調整好狀態,不然照片拍出來修圖的人看到都要哭了!”

這句話是真的戳到了蔣欣然的痛點,她撲上去就要掐阮之的脖子,兩人鬧了一陣,優優在外邊聽不過去了,隻好進來說:“欣然姐,你饒了她吧,她還病著呢。”

蔣欣然這才收了手,高貴冷豔地理了理頭發:“那我先走了,下次再收拾你。”

蔣欣然一走,病房裏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廣告的事搞定了,阮之鬆了一口氣,想來想去,這件事還真有可能是傅長川吩咐的。她本來絞盡腦汁挖了個坑,就等著孟麗鑽進來,沒想到他一插手,這樣簡單地把事情解決了。正在胡思亂想,手機嘀的一聲收到一條短信,賬戶收到了這個月的贍養費,一分不差。

她內心糾結了一下,滑開手機屏幕,心不在焉地查看通訊錄名單,不由自主地就把那個號碼撥了出去。

傅長川接了,不過態度極不耐煩,隻問:“什麽事?”

“那個……”阮之隨口扯了一句,“錢收到了。”

“那就去逛街啊,新一季的衣服都上了吧。”他語帶諷刺,“正好帶上你那個新男友。”

阮之難得沒被他激怒:“周末你有空嗎?”

對方沉默了片刻,冷冷笑了笑:“安排了跟拍的?”

她小心示好:“也沒什麽事,就是我生日……一起吃個飯吧?”

意料之中,對方的態度絲毫沒有緩和:“鴻門宴?阮之,你給我消停點吧。”

啪的一聲電話掛斷了。

阮之還愣了半晌,這才憤憤地摔了手機,罵了聲“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