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的處境讓徐景辛相當絕望。

他神經麻木, 軀體卻不得不憑借本能跟這些亡命之徒周旋,仿佛在演繹別人的人生。

受到楚禹的啟發,他說:“我需要全部的炸丨彈, 然後到天花板上麵去,我會針對金庫的薄弱點……”

紅發男人不耐煩地揮揮手,不想再聽他的爆破課程。

他如同一頭被困在籠子裏的猛獸,空有獠牙和利爪卻無計可施,現在滿心都是如何對付警察, 如何撤離。

他等待的接應遲遲未到,但軍隊已經把這棟樓包圍了, 而且這時他們恐怕已經失去了人質。

二樓的交火情況也不樂觀, 槍聲還在不時從走廊傳來, 但他已經有五分鍾沒得到回應了, 他不敢再派人下去,擔心又是白送人頭, 因為他們的人數隻剩下了一半。

形式瞬間逆轉, 他的全部剩餘力量都龜縮在四樓,他終於開始意識到, 這一切似乎都是從旁邊這個男人主動要幫他們找到金庫時開始的。

先是打亂了原有的防禦布置,又讓大部分人手來破拆, 最致命的一步,他們居然鬼使神差地讓看押人質的人手也撤出來一半,剩下的三個人莫名其妙就被一群被重火力指著腦袋的人質給幹掉了!

功虧一簣!

此刻,正有一名匪徒看押著徐景辛, 從窗口附近的通風口爬上天花板。

紅發男人高聲:“看好他, 敢不老實立刻打死他!”

手下點點頭, 在徐景辛抱著一堆捆好的炸丨彈爬上天花板後, 跟著把上半身伸了進去,一手持著電筒,一手拿槍指著他的背影。

就算有手電光的照射,通風管道裏依舊昏暗。

徐景辛一邊爬,一邊把連好長長引線的炸丨彈按順序放在通道邊緣——引線是他之前特意留下來的,分股之後又重新連到一起,比之前加長了三倍。

這夥人明顯是這方麵的門外漢,絲毫沒有懷疑。

他早在下麵就觀察好了爆破點,炸丨彈的威力之前也有過試驗,這次,他要讓這夥人全軍覆沒!

在金庫上方假裝忙活一陣,用力把天花板撬開一條縫,然後順著縫隙把預留的最後一枚炸丨彈放到金庫上方的一角,對下麵正仰頭看的光頭喊:“引線亂,不好通過,我從前麵的通風口出去!等我下去再引爆!”

他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從容,好消除對方的疑慮。

光頭問:“確定放好了嗎?”

“稍等。”徐景辛勉強探出一隻手,看起來很吃力地整理引線。

光頭在他的幫助下拉出了將近兩米長的引線,他身上的炸丨彈原本是有開關的,但被拆了之後,就隻能用這種笨辦法。

徐景辛懷疑,光頭從沒想過能用到炸丨彈,那隻不過是用來威懾警方的擺設,所以相當敷衍。

“隻要把你頭頂的引線點燃就行!”甕聲甕氣的聲音從天花板傳來,“躲遠點,往窗戶那邊躲,引線可以拉長!”

紅發男人用眼神示意光頭不要給他時間,直接把他一起炸死。

橘火騰起,火頭以極快的速度順著彎曲的引線向上燃燒,像是一條火舌。

引線被點燃的同時,光頭忽然停頓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拔腿就往走廊另一側追,就連紅發男人都沒反應過來。

那個狡猾的男人在說話時就已經爬出很遠了,他想跑!

“轟隆”一聲巨響,整棟樓的窗戶都被震碎,無數爆開的玻璃反射著晶亮的日光紛紛下落,樓下的人慌忙去找掩體,場麵一度混亂不堪。

而身後傳來的巨大衝擊力讓光頭向前撲出去。

在他身後,天花板崩塌大半,碎石瀑布一樣崩散在地麵。

紅發男人和兩名手下直接被壓在石塊雨裏,而那幾名在窗口跟警察互射的匪徒順著窗戶被氣浪掀飛出去,就隻剩下轉角處守著樓梯的四名匪徒還算健全,他們很久才從地上艱難爬起來,麵麵相覷。

徐景辛早就在天花板上方找到了一處承重牆,蜷縮在後麵躲好,盡可能地減少爆炸威力的波及。

可出乎他的意料,連這邊的天花板都塌了。

炸丨彈本就安放在通氣管內,爆炸的烈焰和氣浪順著管道的岔路迅速波及到整個樓層,“轟”的一下,整層樓徹底坍塌,連同半個天台一並砸了下來!

徐景辛感受到一股強烈的灼痛,身體又往下一沉,人就重重摔在地上,身上被水泥板死死壓住。

還好,隻是空心水泥板,沒把他當場壓扁。

上次火場裏落下的傷還沒好利索,他疼的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用力往上擎了擎水泥板,好讓自己緩口氣。

突然,一個龐大的黑影壓下,冰涼的水泥板再次貼上他的胸口,讓他一動也不能動。

剛才的爆炸衝擊導致他一側胳膊上被高溫氣浪燙傷,疼痛異常真實,他雙眼仿佛被人在用刀子生剜,視線也十分模糊,隻好努力睜大眼。

隱約中,他發現好像是光頭一腳踩住了水泥板,強大的力量讓他的胸腔一寸一寸下陷,呼吸漸漸不暢,連最後一點抵抗力也喪失了。

“敢耍我!你他媽敢耍我!”血線從光頭上滑落,讓他暴怒的臉更顯猙獰。

徐景辛大口喘著氣,再也狡辯不出來半句。

要結束了嗎……

重壓和缺氧讓他意識沉重,上下眼皮之間像是有什麽奇妙的吸引力,十分想要違背他的意誌粘合在一起,可是眼睛裏卻火燒火燎地疼。

“哢噠!”

清脆的撞針聲像是一聲驚雷在他腦海中炸響,冰涼的金屬音讓他掉進了冰窟,他霍地睜開眼睛,努力聚焦目光,依稀看到一個黑洞洞的槍口。

“誰也別走了!全都得死!”光頭大吼一聲,扣下扳機。

撞針讓槍膛裏的空氣瘋狂震顫,子彈沿著膛線秒速劃出,槍口飄出強烈的硝煙味道。

槍響了。

徐景辛渾身一顫,死亡的恐懼潮水般將他淹沒。

愣了兩秒,他發現自己還活著,身上也比剛才輕快了很多,眼前,光頭龐大的身軀卻已經不見了。

槍響的同時,光頭被一條霸道的身影猛然撞翻在地,手丨槍脫手飛出,子彈出膛的一刹那,“砰”地射進廢墟裏。

在他身上,不知從哪兒蹦出來的賀霄發出令人膽寒的咆哮,仿佛被奪走幼崽的野獸,渾身散發著拚死一搏的戾氣。

隻差一步!

他差點就眼睜睜看著人死在他麵前!

這個認知讓他渾身血液發涼,眼底射出兩道冰錐般的鋒芒,揮拳就向身下那張布滿橫肉的臉猛砸下去!

光頭鼻血四濺,蒙了一下。

但,曾經身為世界某王牌雇傭軍組織的人,他仍然是彪悍的,短暫的恍惚之後,他憑借本能猛地撈住賀霄的小腿用力一掀,就把人從身上掀了下去。

賀霄就地向後一滾,幹淨利索地從腰間掏出槍,卻被緊逼上來的光頭一腳踢飛,而賀霄也被重重撞到牆上。

他死死盯著光頭的臉,眉眼壓得極低,用力抹了一把腮邊的汗珠。

他的臉上遍布著橫七豎八的印子,血跡和灰土交疊,又被汗水衝出雪白的溝壑,看起來像是剛經曆過紛飛戰火。

光頭的餘光掃過剛才跟紅發男人並肩站立過的地方。

那裏已然成為廢墟,在一片狼藉底下,緩緩洇出暗紅色的血。

更遠處,淩亂的腳步聲響成一團。

坍塌一半的天台上,一隊穿著墨綠製服的人順著繩索從天而降,以極專業的姿態占領了整層樓,僅剩的幾名匪徒乖乖束手就擒。

光頭紅著眼,噴火的雙目看向賀霄,恨不得把他撕碎!

他向他衝了過去。

徐景辛後背針紮一樣的疼,他重重喘著氣,渾身戰栗。

他的視線依舊模糊,隻看到麵前晃動的兩個人影,還有從側麵跑過來的一撮彩色雞毛撣子。

楚禹衝過來幫他掀開水泥板。

被擠壓的肺部猛地灌進空氣,讓他有那麽一瞬間的眩暈。

但是他不敢暈。

兩條人影拳腳相加難分彼此,徐景辛看不清他們的動作,伴隨著骨骼和肌肉碰撞的聲音,不難想象,他們在拚自己的命。

“幫他!”徐景辛摸索著抓住楚禹的胳膊,用力眨著火辣辣的眼睛,可依舊什麽都看不清,他沒意識到,自己正在流淚。

楚禹從衣袋裏掏出一塊雪白的小手帕,幫徐景辛沾掉眼角的塵土和血淚,麵色凝重。

可他清澈的聲音卻帶著笑意安慰:“放心吧,他不用人幫,你眼睛好像受傷了,充血的厲害。”

即使他這樣說,徐景辛仍不放心,他試圖努力分辨兩個人的戰況,卻被楚禹打橫抱了起來。

楚禹說:“這裏交給警察,我帶你去看醫生!”

徐景辛:“……”

那根身高看起來不到一米七五的、細胳膊細腿的雞毛撣子,居然,把他,抱了起來?

他連抗議都忘了,就被楚禹抱下了樓。

賀霄跟光頭就像是兩頭爭奪地盤的猛獸,用盡所有的肢體力量想要製服對方。

也許是之前被欺負的狠了,賀霄就像是開了掛,渾身散發出一股不畏死的凶悍之氣,靈活狠辣的拳風讓光頭毫無還手之力,就連那些當地警察都隻是圍著,忘了開槍。

瞥了眼楚禹的背影,他打的更急更凶,拳拳到肉的痛感幾乎要爬上在場每一個人的神經。

沒多久,光頭支撐不住痛呼倒地,賀霄欺身上前,從地上撿起一塊比拳頭還大的石頭,直接給他開了瓢。

他站起來,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吐出一口帶血的痰。

環視周圍或震驚或崇拜的當地特種警察,衝他們豎起大拇指,看都沒看昏死過去的光頭一眼,轉身跑下樓。

他的小花被人拐跑了!

還他媽是公主抱!

作者有話要說: